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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眠云中

醒來

鳳眠云中 不如一寐千秋 2030 2020-05-18 19:54:20

  裂錦坐在廳中,神色復雜:“她要守著你,又不肯讓我?guī)兔?。?p>  云景撐著身體坐起來,光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他額上布滿冷汗。

  裂錦神色不明,靜靜看著這邊。

  云景輕輕將鳳嫵扶到床上,對著裂錦平靜道:“我要替一一仙包扎,還請夫子回避?!?p>  雖然不知裂錦為何改了主意,但顯然,此刻的和平相處是自己這邊受益頗大,這點云景和鳳嫵一樣,都干脆利落得很,根本懶得刨根問底你為什么救我們之類的廢話。

  云景看著燒得臉頰緋紅的鳳嫵,輕輕說了一聲:“鳳嫵,得罪了?!?p>  他避開鳳嫵的胸腰腹,動作輕柔和緩,揭下她雙臂和小腿那已經破碎得不成樣子的衣衫,像是對待珍貴的寶物那般神色鄭重。

  但傷口已凝結成血痂,此刻撕開敷藥,難免又流出鮮血來,與藥粉混合。

  云景眉頭深鎖,去看鳳嫵。只見她額間又冒出了冷汗,定然十分難受,卻一聲都未發(fā)出??v使在睡夢中,也沒有片刻軟弱的呻吟囈語。

  云景心中一痛,不忍心再看她。

  他垂下眼瞼,更加小心翼翼地替她處理起傷口來。

  天鳳力竭昏迷,連命羽都無法動用的情況下,體內血液會自發(fā)灼熱護主。

  云景不知這些,只以為發(fā)燒之人會忽冷忽熱的,他伸手拿過被子,替她蓋好。

  一切做好以后,背上傷口早已裂開,他雙手有些脫力,靠坐在床邊,看了鳳嫵半晌。

  她仍是神志昏迷面色通紅,沒有醒來的跡象。

  他苦笑一聲,突然記起當日鳳嫵所說的土燒雞。不知若她此刻醒著,是否又要忍著痛,云淡風輕地調侃起來?

  良久之后,她的嘴唇囁喏了一下,仿佛是想要張口喚誰,卻最后忍住了。

  云景怔怔看著她,心底那種酸澀的感覺又蔓延上來。

  他很想要問一問,究竟為何,她要將自己磨礪成這般天地不可摧的堅忍模樣?她的曾經,到底經歷了什么?

  日影緩緩西沉,夜幕輕輕降臨,月光斜斜照下。

  鳳嫵在睡夢中,感到一陣徹骨寒冷。她此前從未發(fā)燒過,但她也曾經這樣寒冷過。

  那是在陣法仙障中,因為失血過多而渾身冰冷。幸好,她的身體早已習慣了,習慣了慢慢蟄伏,習慣了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昏昏沉沉間,似乎有一雙溫暖的手,拂過自己的臉頰,握住自己冰冷的雙手。這溫暖撲面而來,是她從未享有過的奢望,一朝美夢成真。

  會是…錯覺嗎?

  許是病弱昏沉之中心智格外軟弱,鳳嫵無知無覺地,唇角微微一彎,口中漫出一絲帶著小心翼翼的,聲如蚊蠅的,試探的呼喚來:“阿娘…”

  短短兩個字,柔軟,脆弱,卻如驚雷撞擊山石一般,炸響在聽者耳邊,帶了無邊痛意和凄楚。

  云景替她擦拭冷汗的手,霎時一頓。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手掌微微握拳,深呼了一口氣來平息心底突然而起的猛烈的痛。

  許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鳳嫵只喚了這么一次,便又沉寂了。

  后來的萬萬年,云景總是忍不住想起這雪霜般的寒夜,這清冷的明月,這唯一一次無意識喚了聲阿娘的鳳嫵。

  這幾日,鳳嫵云景和裂錦之間,維持著一種詭異的平靜。

  裂錦將正屋讓給了他二人,自己居于側邊的茅草屋中。

  低頭不見抬頭見,視線相撞時,他們互相輕輕點頭,并不多話。

  一日兩餐,也是裂錦做好簡單的粗茶淡飯,放于院中石桌上,等著云景來取。

  裂錦這番舉動,算得上是照顧之情了,可致使鳳嫵云景受傷的罪魁禍首也是他,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日,云景隔著簾子問道:“一一仙,我可以進來嗎?”

  正屋只有一件居室,云景便將里屋讓給了鳳嫵,以一道簾子相隔。

  等了半晌,也沒見里面有動靜,擔心手上的藥物涼了,云景道:“一一仙,我進來了?”

  他輕輕掀起簾子,心中猛然一沉。

  屋內空無一人,哪有鳳嫵的影子。

  鳳嫵傷勢好多了,在床上躺的發(fā)霉,偏偏云景仙又不許自己下床走動。

  她趁著云景煎藥的時候,偷偷溜了出去。

  鳳嫵不見,云景心急如焚,怕她出什么閃失被人擄了去,立時出了門。

  鳳嫵抱著大酒壇回來的時候,院子里一個人都沒有:“云景仙?云景仙?”

  喊了半天,她好奇地撓了撓額頭:“人呢?”

  坐了許久,云景還沒回來,這下鳳嫵倒有些著急了,出了院子往門外走去。

  夜色漆黑,村里為了省錢,都沒什么人家點燈,鳳嫵走得磕磕絆絆。

  她腳下踢到了什么東西,差點絆了一下,立刻伸手想要扶住旁邊。

  但有一個身影更快,一下子到了鳳嫵面前將她牢牢抱住,鳳嫵本能地要抬手出招,卻聞到熟悉的清冷香味,立時收了動作。

  云景將鳳嫵緊緊按在懷里,感受到她真實的存在,極度不安而狂跳的心臟才漸漸平復了下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鳳嫵,你去哪里了?”聲音清冷,帶著莫名的情緒,沒有像往常那般溫和地喊一一仙。

  他這樣怪嚴肅的,弄的鳳嫵有點緊張,她覺得兩人現(xiàn)在這姿勢有點奇怪,但鬼使神差的,她也沒推開他:“我,我就在村里逛了逛啊?!?p>  云景的聲音平靜,卻不知為何讓人聽出兩三分冷峻:“我在村里找過?!?p>  鳳嫵有些心虛:“你,你沒去人家地窖找吧?!痹秸f到后面聲音越小。

  云景一時窒住,不知該說什么。

  鳳嫵敏銳地察覺到云景仙恐怕心情不美妙,安安靜靜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良久,云景才意識到兩人的姿勢有多親密,他放開鳳嫵,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微紅。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沒了靈力的加持,鳳嫵仰頭也看不清云景仙的神色。

  云景低頭見她臉上疑惑又心虛的表情,又氣又笑,最終只能問道:“餓不餓?”

  鳳嫵點點頭,又搖搖頭,小心翼翼試探道:“你不生氣啦?”

  云景無奈道:“不生氣?!?p>  回去的路上,見她差點又撞在一根桿子上,他無奈牽起了她的手:“我?guī)阕摺!?p>  鳳嫵點點頭:“我在黑暗中看不大清楚東西,麻煩你了?!?p>  她生于光明烈火之中,可直視太陽,卻不適應黑暗。

  原先有靈力加持,可用靈力辨位,如今靈力全失,就走得磕磕絆絆。

  鳳嫵的手溫暖柔軟,牽著她的時候云景莫名有些緊張,出了些許的手汗。

  走到家的時候,見裂錦點了一盞燭光等在院子里,他立時放開了她的手。

  不知為何,放開的一瞬間,他心中竟然有股悵然若失之意。

  有了燭光,鳳嫵這才看清云景仙發(fā)絲散亂,不少碎發(fā)散落在額前,身上還有不少泥土枯枝。

  她驚道:“云景仙,你跟人打架去了?”

  云景搖搖頭,沒有說話。

  鳳嫵問完這句話就覺得不對,云景仙這樣的溫潤君子,怎么無端會同人打架。

  裂錦目光一閃,剛剛就有不少村民來跟他告狀了,說他屋里收留的少年往人家家里橫沖直撞的,不知道在找什么,還同村口的阿牛打了一架。

  裂錦也不揭穿,指了指桌上的酒壇:“這個哪里來的?”

  鳳嫵挑挑眉:“拿門外掛著的臘腸跟村口大娘換的?!?p>  裂錦:“...你倒用的順手?!?p>  鳳嫵瞄了裂錦一眼,撇了撇嘴:“夫子害我們這么慘,拿幾串臘腸當賠禮不過分吧?”

  裂錦還能說什么,只能搖了搖頭:“無妨?!?p>  云景終于開了他的尊口,聲音淡淡:“鳳嫵,受傷不宜飲酒?!?p>  鳳嫵大大咧咧揮了揮手:“我早就好啦!”說著就要伸手去開酒壇的泥封。

  云景卻把手輕輕按在了泥封上。

  他二人的手素白如玉,一同放在土黃色的酒壇上,都在無聲堅持。

  鳳嫵眼巴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看向云景。

  這一抬眼,就看見他幽深的眼眸之中有著濃重的疲倦,看起來精神不濟的模樣。

  想到云景仙還受著傷,鳳嫵心中一軟,妥協(xié)道:“好吧?!?p>  見慣了鳳嫵在課堂上“欺壓弱小”的樣子,裂錦對她竟然也會妥協(xié)這個事實感到驚訝,挑了挑狹長的眉,眼神在她與云景之間逡巡。有點意思。

  見鳳嫵滴溜溜的大眼睛時不時盯著酒壇,還有些賊心不死的樣子,似乎是想趁裂錦喝的時候偷摸喝上幾口,云景干脆將酒壇搬到地上:“山野粗食,想來夫子也用不著美酒相伴。”

  見云景仙防范地滴水不漏,鳳嫵垂頭喪氣,小腦袋耷拉下來,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噢。”徹底死了心。

  煮著山野粗食,不配喝酒的裂錦:“...”

  酒沒得喝了,鳳嫵有些不開心,抓起筷子敲了敲空碗,催促道:“夫子,快上菜,我餓死了?!?p>  裂錦:“...”

  是他腦子進水,是他自作自受,領了這兩個大爺回來!

  鳳嫵這頓飯,吃得委委屈屈,時不時可憐兮兮地看向云景仙,無聲央求。

  可惜,一向百依百順的云景仙,目不斜視,寂然用飯,端正地連頭發(fā)絲都不帶動一下的。

  鳳嫵試探著說道:“云景仙,這菜好難吃啊,不如”

  云景不搭腔,給她夾了筷沒有刺的魚肉放到碗里,眼神卻不與她對視。

  見云景仙不搭理自己,鳳嫵只好轉頭跟裂錦這個“生死仇人”搭話:“夫子,你現(xiàn)在能說說,為何當日突然停手了嗎?”

  裂錦在夾菜的手一滯,然后又若無其事地吃了起來。

  可他心里被鳳嫵這個問題勾起了往事,原本不怎么好吃的飯菜,就變得更加味同嚼蠟了。

  他嘆了口氣,既然沒了胃口,索性放下了筷子不吃了:“不如你告訴我那兩位神尊之后的結局,我告訴你緣由,如何?”

  鳳嫵半點虧不肯吃:“好啊。不過既然是夫子提出來的交換,那就該夫子先拋磚引玉才是?!?p>  鬼靈精!裂錦心里默默啐了一口。

  裂錦看著桌上的燜茄子,這是他日日都會做的一道菜。

  他目光遠望,陷入了回憶:“我當刺客,乃是為了一樣東西。而他們答應我,殺滿五千人,就能讓我心想事成?!?p>  鳳嫵半點不領情:“這些,夫子磕頭滾泥塘那日就說過了,不算?!?p>  云景的筷子略略頓了一頓,心里默道,打人不打臉。

  裂錦聞言,臉上果然露出一絲羞惱:“你吃著我的,用著我的,住著我的,還要揭我的傷疤,有沒有點道義?”

  鳳嫵理直氣壯:“是你請我來的?!?p>  要不是你那日發(fā)了神者誓諾,我才不會來呢。

  裂錦語噎。

  他此刻想晃晃自己的腦子,聽聽里面是不是全是大海的聲音。

  最后還是云景清咳一聲,遞了臺階:“不知是什么珍貴寶物?”

  裂錦順坡就下:“我求的那一樣東西,乃是‘同澤’?!?p>  鳳嫵挑了挑眉:“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的同澤同仇扇?”

  裂錦點點頭:“正是這把象征著袍澤之義的圣品扇器。”裂錦以為她不清楚,更正道:“是同澤白羽扇?!?p>  不應該啊,扇子不是好好在宮里供著嗎。

  族中避世百萬年,怎么可能好端端要暗殺云景仙。

  鳳嫵問道:“敢問夫子為哪族所驅使?”

  裂錦搖了搖頭:“不可說。”

  鳳嫵又問:“夫子可見過同澤同仇扇?”

  裂錦答:“自然見過?!?p>  否則,他怎會答應他們的條件,成為一名刺客。

  鳳嫵繼續(xù)挑眉:“扇身何樣?”

  裂錦答:“通身白玉,玉質極佳,扇骨既為扇骨,又是扇面。每柄扇骨寬約兩指,共有九柄。展開之時,便可見到鏤空雕刻了《無衣》一詩,巧奪天工。”

  嘖嘖,果然。

  鳳嫵嗤笑了一聲,不屑道:“這就叫巧奪天工了?”

  裂錦瞳孔微微一縮,看著鳳嫵似笑非笑的臉龐,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什么意思?”

  鳳嫵嘴角彎了抹弧度,懶洋洋道:“我的意思還不明白嗎?自然是夫子這所謂的不可說之人,拿了一把破爛貨騙夫子,而夫子,還真就上當了。嘖嘖,太慘了?!?p>  裂錦臉色瞬間如冰雪般蒼白:“你...你胡說?!?p>  不,不會的。那樣精妙絕倫的做工,那樣強悍的氣息,怎么可能有錯?

  若...若真有錯,那他這十幾萬年的辛苦,又算什么?

  鳳嫵見他這如遭雷擊的樣子,心情甚好,忍不住湊近了些,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夫子,別自欺欺人嘛?!?p>  云景見她湊得離裂錦這樣近,微微皺了皺眉。

  他覺得得找個時間同鳳嫵說一說,男女授受不親。

  裂錦臉色由白轉紅,口中辯駁道:“怎么可能呢?”

  鳳嫵壞心眼地嘲諷道:“哎呀呀,看來這個事實對夫子打擊很大嘛?!?p>  裂錦有些方寸大亂:“不…不…”然后,仿佛是想要說服自己,他猛然抬起頭來:“你又沒見過同澤白羽扇,這扇子也未有畫像傳世,你怎知那是假的?”

  鳳嫵欣賞著他這心神大亂的樣子,用手撐著下巴,咧嘴一笑:“我便是知道。”

  她的笑容頑皮又惡劣,看得云景不由好笑。

  裂錦瞪著鳳嫵:“你如何證明?!”

  鳳嫵答:“哎呀呀,夫子又何必非要垂死掙扎呢?”

  裂錦怒道:“你既然說他那把是假的,自然是要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鳳嫵口中嘖嘖:“別急嘛,既然夫子如此求真相,那我就委屈一點,做根稻草吧?!?p>  稻草?什么稻草?云景以眼神詢問。

  鳳嫵笑道:“夫子如今還心存僥幸不肯相信事實,卻也已經這般方寸大亂。等我說完,豈不是要真的崩潰了?那我就好心,來當這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誰讓你追殺云景仙來著。

  云景看著鳳嫵眼中幸災樂禍的光芒,輕輕搖頭一笑。

  裂錦雙眼布滿血絲,看向鳳嫵,嗓音因著過度緊張而低啞:“你若不能說出讓我信服的論據(jù)來,我是不會信你的?!?p>  鳳嫵答:“好說,好說。這就讓夫子知道知道什么叫心灰意冷?!?p>  說到同澤同仇扇,故事便要從那位竊脂神尊開始說起。

  鳳嫵拿過裂錦的折扇,充當驚堂木,啪地在桌上拍了一聲,抑揚頓挫地講起故事來。

  洪荒紀,竊脂神尊本名為胭脂。

  這樣嫵媚的名字,卻是個英姿颯爽的大美人,女生男相,雌雄莫辨,風流無邊。

  她稱呼母神為卿卿,她既是母神摯友,又是母神麾下左右大統(tǒng)領之一,更是母神的兄弟袍澤。

  彼時天地災禍不斷,母神往來奔波,平息災害,擒殺兇獸。

  但凡出征,必有胭脂跟隨左右,肝膽相照。

  后來,二人不慎落入荒漠深淵,在那窮山惡水之地經歷生死困境。

  絕處逢生之后,母神決定鑄器相贈。

  裂錦忍不住插話:“便是同澤白玉扇?”

  鳳嫵不滿地再拍了一把“驚堂木”:“別打岔,我都說了,那叫同澤同仇扇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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