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已是第二年的春天,存貨已經(jīng)賣盡。阿三辭去了小乙,關(guān)了店門。因為讓人伺候慣了,所以暫時沒有辭退俏麗嬸。他本想寫信給岳父,告訴貨款被騙一事,讓岳父寄些錢來,以圖東山再起。可是他特好面子,不好意思寫信說自己貨款被騙一事。
阿三整天郁郁悶悶,不知不覺心絞痛的老毛病犯了。他聽說隔壁旅店里住著一個江湖郎中,有些本事,診費也很便宜。高興時一頓酒飯就可打發(fā)。于是阿三就叫俏麗嬸去請李郎中。不一會兒,郎中請來了。阿三吩咐俏麗嬸泡茶招待,一面對李郎中說:“我這心絞痛毛病是娘胎里帶來的,二十多歲時發(fā)過一次,吃了一個老郎中的十帖中藥就好了。只可惜那老郎中已經(jīng)去世,那藥方也遺失了。我這次只想去掉病根永不發(fā)作才好?!庇谑悄抢芍芯徒o阿三把了脈,開了含有三棱和鱉甲的藥方,說是服下十帖永不發(fā)作。過后阿三用好酒好飯招待李郎中。因聽說阿三也是外鄉(xiāng)人,所以李郎中不肯收診費。
阿三服下十帖,果然止住了心絞痛,心中暗自高興。又過了十多天,阿三的雙腳突然紅腫起來。他又去找李郎中,李郎中給他挖了草藥,叫他搗爛拌紅糖敷上,就會慢慢消腫。誰知越敷越腫,漸漸不能行走。阿三疼得日夜嚎叫。后來腫到膝關(guān)節(jié),不能脫衣脫襪。阿三叫俏麗嬸去找李郎中,誰知李郎中已經(jīng)不知去向。后來才聽人說:那郎中原是個獸醫(yī),因為在家醫(yī)死了一頭牛,是出來躲禍的。
俏麗嬸見阿三的病狀一日重似一日,只好捎信給白芷。
白芷那天到時,只見阿三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套著舊布鞋在地下挨行,像個街頭行乞的殘疾乞丐。白芷見了大吃一驚,心中既好氣又好笑。阿三到了這步田地還死要面子,不讓白芷牽他起來。其實白芷哪能牽得動他,就像死豬一樣沉重。后來求過路人幫忙,才把他弄到躺椅上。
俏麗嬸對白芷說:“到了這步田地,不如把店面租給別人,把阿三帶到鄉(xiāng)下去伺候,免得一心管兩頭。正好今年我兒子要娶親,我本來也打算辭工的?!卑总埔娗嘻悑鹫f得有理,就結(jié)算了俏麗嬸的工錢,又貼了租賃啟事。
俏麗嬸吃過中飯就收拾衣物回家了。白芷心中著急,擔心家中幾個孩子,這里又不能脫身。她問阿三:“為什么把身體弄成這樣?”阿三就把起因和一切經(jīng)過都告訴了白芷,又把那藥方給白芷看。白芷看過就說:“聽人說三棱活血破氣最厲害,你治好了心絞痛反而把病疼趕到下部去了?!?p> 過了幾日,有個開木匠行的老板來租店鋪,那老板同阿三討價還價,計較了半日,才把租金講妥,過后兩人寫了租賃契約。
阿三回到白家村,有些小孩聽說白芷家有個手套布鞋走路的怪人,都來看稀罕。只見往日脾氣高傲的阿三被病疼折磨得頭發(fā)蓬亂、面容憔悴且又胡子拉渣的樣子,有的好心人教他吃這偏方吃那偏方,有的人說他往日太張狂,這是老天爺在懲罰他。
白芷雖然耐著性子伺候,然而到了晚上,阿三疼得大聲喊叫,又怨天怨地的罵人,白芷只好搬到樓上去睡。
有一日,有個外村老頭路過,偶然聽說阿三得了這種怪病,就跑來對白芷說:“我有一個郎中親戚姓徐,世代行醫(yī),傳到他已是第七代。他擅長針灸推拿,治療風濕麻痹等疑難病癥。人家看病先是望、聞、問、切,而他則是先看耳朵,便知病根在那臟那腑?!卑⑷犃司脱劬σ徽R徽5?,似信不信。白芷就說:“也許是你的造化到了,我去請這郎中來看病,捎帶著給我自己的病治一治?!庇谑蔷蛦柲抢险咭诵炖侠芍械牡刂?,又要請那老者吃飯,老者不肯,徑自走了。
第二天,白芷就雇了馬車去請徐老郎中。第三天的中午,老郎中就坐著馬車來了。白芷忙不迭的泡茶煮點心,過后又付了車夫的工錢。
老郎中須發(fā)皆白,然而眼不花耳不聾。白芷也看不出這老郎中有什么特異之處。老郎中先是聽阿三說了病情,隨后又看了阿三的雙腿。只見雙腿腫過膝蓋;紫中透亮。大腿上的淤血像一朵朵梅花。老郎中為阿三把了脈,開了一個“補氣益血”的藥方,叫他買五帖服下。過后又為白芷開了“活血通絡(luò)”的藥方。連續(xù)幾天,白芷讓阿三按時服藥,然后再給自己煎藥。白芷每天茶飯伺候老郎中,老郎中按時給阿三針灸推拿,也見縫插針地安排時間為白芷針灸推拿。白芷想:這些天也看不出老郎中有什么奇異之處,大概治病全靠對癥下藥。阿三服過五帖,果然有了起色。已經(jīng)能拄著雙拐站立,偶爾能移動幾步。后來老郎中又為他開了復(fù)方,服下十帖,已經(jīng)能拄著單拐行走,不過下臺階還有些困難。
白家村人聽說白芷家來了個有本事的老郎中,都跑來求他治病。這些病患者大多都是女人,患的大多是風濕和哮喘病。也有患頭疼腳疼的。老郎中為他們開藥方或是針灸推拿。一時間,白芷家簡直成了一個小小的診所。
徐老郎中在白芷家蹲了半月有余,白芷的病疼得到了緩解。阿三這時已經(jīng)甩掉了拐杖,嘗試著下臺階。不過下臺階得斜著下,與常人不一樣。老郎中臨走時為阿三開了一個藥方,并且囑咐道:“今后不可飲酒,也不可過多地吃葷腥,否則有舊病復(fù)發(fā)的危險,將無法可治……”臨走那天,白芷加倍地付了老郎中的診費,又雇了回去的馬車,直到老郎中上了馬車,才千恩萬謝地揮手告別。
此后,阿三就每天上街聊天,只是覺得走路的時候像是踩著棉花似的不平穩(wěn)。那些小孩子見阿三走路一跛一蹶的樣子,就說:“聽說這人以前好兇啰,怎么就成了蹶子?”大人們則說:“阿三這鬼又活啰!”
一天下午,白芷收到她父親的來信。她父親說自己的身體很差,經(jīng)常住院。希望白芷接信后一定要去看望他。白芷很是為難,去還是不去?阿三怎么辦呢?不去,又對不起父親,更重要的是失去了與父親交流的機會。
事有湊巧,阿三這天上街聊天,在街上遇到一個江北口音的貨郎,就上前和他套近乎。那人說他是江北三河鎮(zhèn)人,。阿三就問他是否認得一個叫阿四的人,那人說:“阿四我認識。那小子有能耐,前幾年在江南掙了不少錢,還帶了一個俊俏的媳婦回去?,F(xiàn)在在大街上開了一間小店鋪,小倆口日子過得挺舒坦的呢?!卑∪犃司秃懿蛔栽?,他也不對人家解釋緣由,就氣憤憤地沖著那貨郎說道:“那小子是騙子,不得好死!”那貨郎聽不清頭尾,只覺得這人怪怪的,就不再搭理阿三。
阿三在回家的路上,就覺得頭疼,心口也隱隱作疼,后來疼得更加厲害。一回家就靠在躺椅上呻吟不歇。白芷知道阿三是老毛病犯了,就不敢惹他。白芷慌忙叫村里的郎中來看,郎中來時,見他的左手已經(jīng)不能動彈,嘴角歪斜,而且流出涎水。郎中說是中風的癥狀。說這種病很難治。能活幾時是幾時,很難預(yù)料。白芷想了一夜,終于想出了辦法。她想到了俏麗嬸。俏麗嬸做事負責細心,何不請她來照顧這個家庭?于是第二天白芷就雇了馬車去了俏麗嬸家。白芷說明來意,俏麗嬸先是猶豫了一下,后來還是答應(yīng)了。兩人議定工錢,時間定為半年。
過了三天,俏麗嬸來了。白芷把一切事情都交代清楚,又對孩子們囑咐了一遍。準備第二天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