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景初怕貓的典故要從他七歲那年說起。
他從小是寒涼的體質(zhì),一到冬日,睡覺總是少不了湯婆子。
一晚,當(dāng)他鉆入被窩時,腳底感覺毛絨絨的,本以為是服侍的小內(nèi)侍為湯婆子套上了裘皮套子,用來保暖,可這湯婆子觸感確是冰涼得很。
掀開被子一看,嚇得差點(diǎn)沒昏死過去。
是一直反著死魚眼的黑貓。
身子僵硬,散發(fā)著難聞的霉腐味,似是死了有幾日了。
因?yàn)檫@只死貓,他吐了整整七日,最后落下了恐貓的病癥。
當(dāng)然,這事誰做的,大家心知肚明,因查無實(shí)據(jù),皇后也只能草草地罰了當(dāng)值的內(nèi)侍,稍做懲戒。
不知是顏寧兒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略遜一籌,還是看出樓景初怕貓而心生挑逗之意,笑著緩步逼近不斷退讓的樓景初。
這笑,似有得意,似有戲謔。
“你別過來?。 甭肪俺跹鹧b不怕的樣子,就這短短幾個字,卻也是帶了顫音的。
“多可愛???軟糯軟糯的,你抱抱看嘛。”她甜甜一笑,聲音嬌媚到任誰聽了,骨頭都要酥掉了。
顏寧兒的撒嬌?
樓景初日盼夜盼,關(guān)心也好,戲弄也罷,不就是看著她對自己撒嬌撒潑打滾?
此刻他全無勝利的愉悅感受。
在他看來,這撒嬌充滿了報復(fù)的意味。
設(shè)身處地地細(xì)細(xì)想想,這些日子以來,他對顏寧兒的所做所為,能不讓她憋著一股子的氣,逮住機(jī)會就狠狠報復(fù)自己一回嗎?
只恨自己從第一眼認(rèn)出她開始,就沒有溫柔以待??!
悔之晚矣!
“公主殿下,我們有話好好說?你先把手里的那些個玩意兒放回榻上去?”樓景初歇斯底里,眼中全是無助,脊背挺得筆直,連脖子都僵硬得無法動彈。
“樓景初,你不會是怕貓吧?”顏寧兒的注意力從懷中的小貓身上即刻轉(zhuǎn)移至樓景初身上,昨日她被抱到馬上時也是這幅樣子,便篤定了心中的猜測,直接問道。
對方搖了搖頭,死命硬撐,嘴里卻不斷威脅:“你別過來??!”
見過怕猛獸的,怕蟲的,怕禽類的,卻沒見過英俊瀟灑,自命不凡,身高八尺的男兒怕幾月大的小貓怕成這幅德性的。
顏寧兒骨子里的皮猴又被引了出來,拼命忍住想要蠢蠢欲動地想要裂到耳根的嘴角,又往上走了幾步,一手不斷地順著小貓背上的毛發(fā),一本正經(jīng)地教育道:“要克服啊,王爺,萬一你的宿敵知曉了你這個軟肋,你可能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說著她把貓遞給到了樓景初的手中。
樓景初嚇得一個彈跳,瞬間挪移到了另一頭的墻角,小貓落了個空,摔到了地上。
這是未馴化的野貓,自然,脾氣不好。
“喵--”它沒好氣地裂著幾顆剛長出的尖牙,趴著兩只前爪,對著樓景初埋怨地哀鳴一聲。
頃刻間,小貓撲道樓景初的肩上,他白皙的脖頸上立現(xiàn)五條鮮紅的抓痕。
樓景初雙眼無神呆滯,聲音掐在喉中,卻一個字都發(fā)布出來,胃中翻江倒海,突然間,彎腰嘔了出來,如噴泉那般。
顏寧兒怕騎馬,可是她并不怕馬,這與樓景初怕貓全然是兩回事,反應(yīng)自是會過激許多倍。
她趕緊開了屋門,將幾只小貓都放了出去,再回來攙扶著樓景初回塌上半躺下,往他最終灌了幾大杯溫?zé)岬陌组_水,他方才喘著粗氣緩和下來。
“對不住啊,我不知你反應(yīng)會這么激烈,原想著就是幾只半大的小貓。”自覺做錯了事,顏寧兒賠上了一個帶著些許愧疚的笑容,微微頷首,真誠道歉。
樓景初的瞳孔已經(jīng)失了焦點(diǎn),眸光渙散,顏寧兒說的每個字都只在他的耳邊擦過,飄出了窗外,只字未聽明白。
這是嚇傻了?
顏寧兒舉足無措,陡然回想起自己小時候受了驚嚇,娘親會把自己摟在懷中安慰著,這是失了辦法的辦法,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先試試吧。
倘若眼前是月吟或月棠,她會毫不猶豫地?fù)нM(jìn)自己懷中安慰,可眼前的這位,她還是帶了些抵觸的情緒,所以將他抱住的這個動作做得又僵硬又木訥,給予不了樓景初多少的溫暖來緩解他的害怕。
“客官,您吩咐的藥膏取來了。”外頭的小二敲著門喊了一句。
“進(jìn)來放桌上吧?!鳖亴巸悍愿赖?。
小二一進(jìn)來看見滿目狼藉的地上,以及塌上相擁的二人,疑惑夾雜害羞的表情躍然臉上,以飛一般的速度將一個小瓷罐放在桌上,小跑了出去。
這二人從昨夜入住后,便行為詭異,店中小二們從今早起閑聊的話題都是在這二位客官的身上。
可好奇歸好奇,閑聊歸閑聊,大伙都只是出來糊口,誰也不想被牽入二人的事情中,惹了一身腥。
顏寧兒將樓景初安置回榻上,取了小瓷瓶后又坐了回去。
看著樓景初像只木頭人一般,隨著她擺弄,不由覺得好笑:“如若平日里也如同這般好弄就就好了?!?p> “那我們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了?!?p> 呵,總算有些反應(yīng)了,顏寧兒緊張的心情放下了一半,坐到樓景初的身側(cè),替他松泛了卡在脖頸處的領(lǐng)口,輕柔地抹上了治療抓傷的藥膏。
“我素來不怎么會照顧人的,下手沒輕沒重,痛了你就說啊?!鳖亴巸狠p輕地往傷口上吹了幾口氣。
下手沒輕沒重,她說得很實(shí)在。
小貓的力道實(shí)則不大,直至上藥前,樓景初并不感覺到痛。
被顏寧兒沒輕沒重地一擺弄,他疼得齜牙咧嘴,倒吸冷氣。
誰上藥死命往傷口上按下去?。?p> 本都已經(jīng)快要結(jié)痂的傷口,此刻倒好,又呲呲地往外頭冒著血滴。
樓景初順勢奪過顏寧兒手中的藥瓶,鄙視道:“你是個姑娘家嗎?便是個男子,下手也不見得有你這么重的,我自己來?!?p> “呵,本公主好心伺候你一回,還要受這般氣,沒良心?!?p> 顏寧兒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將沾滿藥膏的帕子甩到了樓景初的身上。
剛起身,卻被樓景初緊緊拽住了她的胳膊。
重心不穩(wěn),顏寧兒摔到了樓景初的懷中,她抬起頭,細(xì)長的眼睫微垂,眨巴著清澈的黑眸,還未等她反應(yīng)過來,樓景初擁吻了她白暫飽滿的額頭:“我道歉?!闭f罷,朝她莞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