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會那晚在雪夜里逗留了太久,第二天醒過來,發(fā)現(xiàn)喉嚨啞了,雖然也不排除哭得太歇斯底里的緣故,但中午的鼻塞證實了。
她感冒了。
她終于得到言情套路之神的眷顧,趕了一波分手即感冒的馬后炮。
這眷顧沒眷顧到她發(fā)燒暈倒請假,就因為體質(zhì)好,連續(xù)喝了兩天的感冒靈顆粒,感冒就被套路之神收走了。
可她感冒一好,腦袋不暈,很多事情就清晰起來。
比如那天在雪夜里跟她一起逗留的人是束羿。
比如那天她還因為委屈到崩潰邊緣時,還莫名其妙的將一米八幾的漢子推到在地不讓人起來,往委屈巴巴的孩子脖子灌了雪。
再比如說,束羿向來就像是拿了苦情劇女主劇本的一個體質(zhì)極差的身嬌體弱的小可憐。
果不其然,她去今天本應上課的他的教室找他卻不見蹤影。她去的時候,剛好是下課時間,就準備抓了個同學問問。
誰知別人主動先跟她搭話:“來找束羿呀?”
森葦一看,是個挺可愛的胖嘟嘟的姑娘,記得應該是他們班班長,便友善道:
“是呀。他不在么?”
班長拿出手機,找出她和束羿的消息記錄,給她看:“他生病了。今天一天都沒來上課?!?p> 森葦一邊看,一邊聽著班長說“好像他昨天狀態(tài)就不好,老師點他起來回答問題也蔫蔫的?!?p> “好的,那我知道了,謝謝您啊。班長。”
“不客氣?!?p> “那我先走了?!?p> 等她到束羿家時,發(fā)現(xiàn)他正整個人蜷在床上。
她走近一看,他面色蒼白,臉透著一股非正常的潮紅,細細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滲出看起來特別憔悴。
他又發(fā)燒了。
見他嘴唇干得起皮,想讓他起來喝點水。
她輕輕將他拍醒,他一睜開霧蒙蒙滿眼紅絲的眼睛,就可憐兮兮的地說了句:“我吃藥,不打針。別把你二叔叫來?!?p> 森葦覺得好笑,又覺得這孩子實在可憐。
都燒迷糊了。
柔聲哄道:“你別擔心。你想想現(xiàn)在你在哪兒。二叔不在這兒。”
他恍惚一會兒,聲音沙啞著嘟囔道:“那我也不去醫(yī)院?!?p> “好,那你先把退燒藥吃了?!?p> 束羿,怕苦,更怕打針,此刻為了不去醫(yī)院倒是乖巧。
接過水杯和藥,擰著眉,撇嘴艱難地吞掉。
像個小朋友。
*
森葦熬好粥,拉開客廳窗簾時,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黑了。
天空像被墨汁涂抹過一般濃黑,街燈的朦朧光暈中能看到有雨在密密的飄著。
她將手伸出去,豆大的雨點的砸到她手上,冰冷得刺骨。這場突如其來的與將夜里的氣溫甚至直接降到了零下??諝庥譂裼掷?,呵出出窗外的白霧被雨打散。
她便又關(guān)好窗,拉好簾。
一轉(zhuǎn)頭,便看到束羿站在他臥室的門口。悄無聲息的,用他那雙淡得像清水一樣的眼眸注視著她。
“好點了嗎?!?p> 她走過去,想檢查他退燒沒,突然記起她以前還是用自己的額頭試的他的體溫,腳尖跟著記憶力已踮起。
猛然意識到什么,心里有層阻礙,她還是地將手貼到他額上。
從前曖昧的親昵,被那層阻礙隔斷。
束羿似乎也意識到了。
那樣,很好不是嗎。
可心里那做作的悲涼感又是從何而來。
他點了一下頭,回答:“嗯。”
他臉上的潮紅已然退下。
見他只穿了薄薄的家居服,便里去屋給他拿了件羽絨服給他。
束羿接過羽絨服,便又縮到沙發(fā)上去了。
“熬了粥。喝點?”
“嗯?!?p> 聽到森葦穿著拖鞋在家里走來去發(fā)出的聲音,特勒、特勒、特勒……
莫名覺得很安心。
她端了一碗蔬菜粥遞給他。蔬菜粥的香味淡淡的,漂浮在空中,勾出他肚子里的饞蟲。
她沒再像從前一樣,一臉戲弄的問他:“啊,我喂你呀?!眮砉室庥懥R。
這樣安靜的她,反而讓他有些不適應。
不過,這樣也好。
粥味道正好,不咸不淡,熬得很軟,甚至吃不出青菜的纖維感,只和大米融合到了一起吃起來軟糯可口。
果然,她的手藝更適合自己。
束羿暗暗想到。
這些天,他每天都只叫外賣。已經(jīng)好久沒吃過她做的飯了。
像又回到了小時候,離開森家,正式回家住的那個時候,家里的阿姨,每天只遵循父母的安排為他們兄妹二人制定嚴密周正的營養(yǎng)餐,雖然是營養(yǎng)餐,但也只是能下肚而已,毫無美味可言。
他粥喝到一半,她突然叫他名字:
“束羿?!?p> “你如果死了怎么辦?!?p> 她聲音聽起來悶沉沉的。肅著一張臉,強勢的質(zhì)問。
束羿抬眸看她,輕飄飄說:
“哪有那么嚴重?!?p> 但莫名覺得有些怵她。
她卻聽不進去,蹙著眉,呵斥道:
“如果我不來。你自己知道吃藥,知道量體溫?”
“你好歹一個大學生,高燒不退會燒成肺炎,腦膜炎你沒常識嘛?”
束羿低聲辯道:
“我床頭有藥?!?p> 他從來不知道她或許比他自己更擔心他,更心疼他。
“你吃沒吃騙你自己?你以為你是多熱血的猛男,悶頭睡一覺就能好?你有人家的體質(zhì)嗎?你不吃藥好不好得了心里沒數(shù)嗎?”
“沒完沒了了是吧?”束羿不耐煩了。
森葦似有雷霆大怒要迸發(fā)而出,聲勢鏗鏘道:
“是!你難受得緊給我打個電話有那么困難嗎?咱們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這么看不起我,我犯得著想癩皮狗似的粘著你嗎?”
他不把她當回事也就算了,畢竟他二人的感情已然走到這種了地步。
可似乎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健康。
這便是最讓人生氣的。
她把手機放回書包,帶好圍巾,冷冷剜了他一眼,冷幽幽來了句:
“保溫杯里有潤肺的小吊梨湯。你應該不會死。我回學校了?!?p> 走到門口,束羿突然開口:
“外面雨好像下的很大。住一晚吧。”
森葦轉(zhuǎn)過身來,對上他溫和淡然的眼,她眉毛一挑,眼眸里有邪氣的笑意。
她說:
“你不怕我對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果然,今晚上難得穩(wěn)重都是裝的。
本性難移。
“愛留不留?!?p> 束羿板著個臉,無所謂。
“束小羿?!?p> 他冷聲:“嗯?”
森葦似乎在笑,眼神中似有萬般悲憫,不知道是對著誰。
或許是她自己,對舍棄感情的自己感到哀傷而同情。
或許是對他,成全他的不愛和自由。
“我不喜歡你好了?!?p> 她的聲音像是隨著空氣打著旋兒,又重重地落下,剛巧落到他心上最柔軟的一處,竟牽起他一瞬疼痛。
他沒再看她,鼻音淡淡地發(fā)出聲音:
“嗯。”
他又聽到她低低嘆息了一聲:“可是好難啊。”
森葦一直都在為他的不喜歡她找各種理由,什么大病難愈害怕連累她,什么志在四方,害怕她等待,什么他心有所屬就難放下所以裝不下一個她,什么他情商太低不知道自己挺喜歡她的。甚至想到了是否他倆是親兄妹。
是的,她一直沒考慮過,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或許真的不需要什么原因。
又或許她的不甘心就是他只是不喜歡她而已。所以才固執(zhí)地為他的不喜歡找了太多理由。
這樣,她多年的一心期盼便真真落了一場空了罷。
“圣人執(zhí)左契而不責于人”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全心全意愛著他的她或許沒資格要求不愛她的他收來一點的利息。
可她終究不是圣人,在愛情面前,她的自尊終究不允許做到那樣卑微。
她盲目用自己那一套“我喜歡你這么多年,你就必須喜歡上我”“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的不止錯對的愛情觀來強行綁架他的感情。
實在幼稚。
實在自私。
雨勢太大,冬夜的雨是冰冷的,是不懷好意地鉆入骨髓的冷。
森葦不想再感冒一次。
還是留下來了。
她睡不著,閑來無事想著前幾天來的時候買了攪碎的肉餡,說要給他包餃子。
這兩天她一直病著,又因著那天在雪夜吵得彼此傷了心,就一直沒來過。
現(xiàn)在剛好用來打發(fā)時間。
她翻出束羿的Ipad一邊看動漫一邊包餃子,動漫看完五集,餃子也包完了。
一看時間,11點50分。
這時候,Ipad上面彈出一個做了備注的日程“森葦生日”。
然后他的QQ像觸了電似的狂響,彈出一個又一個信息。
來自陳婉:
束羿!
葦哥兒還有十分鐘生日了!
來自劉耀耀:
束長老,記得給我葦哥兒買生日禮物!
來自束婀姿:
哥!葦葦二十歲了!
她身邊就只有你,你必須得給她過生日啊!不準應付她。不然我告訴爸媽去。
森葦覺得這些丫頭們小題大做,不就是一次生日嗎。
心里卻仍然涌起一陣鋪天蓋地的暖意。
嘴角的笑意一直沒收過。
可她們提醒的人卻臥病在床,虛弱得很。
森葦轉(zhuǎn)動了束羿的門把手。
他睡著的樣子沒有平日清醒時那么冷冽,放松下來的整個人看起來更為溫潤些。
森葦走近伏在他床前,她歪著頭細細的打量他。
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地劃過他溫熱的臉頰,劃過他的睫毛,停留在的唇角,一下下輕點著。
她癡迷的看著他。
這么多年,她都是這么癡迷的覬覦著他。
竟覺得時光在輪回,五年前,她十五歲,也是在他沉睡時,兵荒馬亂一般偷走了他的初吻。
森葦一笑,這家伙對自己真的沒有絲毫防備啊。
她的欲望將她吞噬。
森葦向前傾了下身子,卻聽到他的呢喃聲:
“乘人之危,小人?!?p> 森葦被嚇得心臟狂跳不止,她卻竭力平靜下來,囂張地挑釁:
“那你要不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來報仇呀。”
束羿擰著眉,眼睛微睜。
森葦?shù)拇骄瓦@樣毫無預兆、囂張地落了下來,束羿不可思議睜開雙眼,含著怒氣。
卻被森葦捂住,籠罩在黑暗之中感覺到嘴唇被她吻著。他偏頭躲開,森葦又追逐過來,扣住他下巴不準他動,他的嘴唇被她壓著輾轉(zhuǎn)廝磨,怎么也不肯放。
束羿吃了藥,被無力感淹沒,從沒覺得她居然有這么大的力氣,推不開她。
他吃藥怕苦,森葦便給了他一顆荔枝味的水果糖。
如今滿嘴都是荔枝糖果的香甜。
她終于結(jié)束深吻,眼睛里卻殘留著意猶未盡的貪戀。
不等他質(zhì)問斥責,她附在他耳邊,是她輕柔似水又魅惑的聲音:
“我拿我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p> 此刻剛好,凌晨12點。
第二天一早,束羿醒來時發(fā)現(xiàn)森葦已經(jīng)走了。
迷蒙之中,他終于回想起了那個吻。
短暫得就像一個夢的隨著她的離開已經(jīng)模糊的吻。
迅速,香艷。
他在冰箱上看到她留下的幾張紙條:
你燒已經(jīng)退了,藥必須的吃。
早飯在保溫杯里。
冰箱里有新鮮包好的餃子都是你喜歡的牛肉餡。
我回學校了。再留一會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
你懂的。
束羿看著那張紙條,氣急敗壞地說出了人生的第二次臟話:我懂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