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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葦難渡一心

捌 偶遇

一葦難渡一心 芮小周 3708 2020-04-20 21:02:06

  上午這第一大節(jié)課是高數(shù),課被安排在數(shù)學(xué)學(xué)院。

  第二大節(jié)沒課,以前森葦一上完課就會拋下保蓓兒去找束羿。因為倆人冷戰(zhàn)的緣故,森葦已經(jīng)有兩周沒撂下保蓓兒了。

  想到這兒,保蓓兒居然有些不適應(yīng)。

  一下課,森葦和保蓓兒等著擁擠的人潮走得差不多,倆人才悠悠的晃蕩出去。

  到了樓梯口,她平視前方往下走,沒幾步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頭頂,她往下,他往上。

  這是告白后兩周以來,他們第一次偶遇。

  兩人慢慢走進(jìn),束羿一階階地上了樓梯,停在離森葦?shù)蛢杉壍牡胤?,視線與她相交。

  那一瞬間,誰也沒有避開。

  他見到是她,停在原地,一副懶散隨意沒睡醒的樣子,眼瞼向下耷拉著,頭發(fā)多半也是隨便抓了抓,有些凌亂,蓬松著的黑發(fā)胡亂翹著。

  這哥們兒太不注意形象。

  森葦想著便取下自己的黑色棒球帽,連著她沒扎的長發(fā)在空中牽出一條黑色的弧線。

  沒經(jīng)停頓,直接扣在了他頭上。

  她不說話,也沒再看他。

  拉著保蓓兒的手腕側(cè)著身徑直走下樓梯。走到下一段樓梯轉(zhuǎn)角處時,束羿卻轉(zhuǎn)身叫住她。

  “森葦?!?p>  她踏下階梯的腳又收了回來,轉(zhuǎn)過身,看著他朝自己走近。

  每一步,保蓓兒都覺著她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腕用了一份力。

  她去瞧她的臉,眼神沒亂,臉都沒紅一下,依舊端著從容淡定的架子。

  他在她面前,“我拿我的水杯?!?p>  說著他繞到她背后,打開背包,果然,他那只黑色的保溫大肚杯還躺在里面。

  他拿出杯子,不經(jīng)意看到她本應(yīng)該打理得很好的長發(fā)因為取下帽子,此刻也亂了不少。

  他隨手幫她捋順。

  卻不知道,森葦這時候一口牙都要咬碎了,臉也終于泛出了保蓓兒想看到的緋紅。

  可她臉紅的原因絕不會是害羞、緊張。

  她氣憤急了。

  他拿著水杯沉甸甸的,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打開就喝。

  保蓓兒這才知道森葦這段時間總是早早的熬好粥,將這只杯子灌滿,卻從來不讓人動的原因。

  她,每天都望著能夠偶遇他。

  今天,期待成真了。瞧著卻并不是多開心。

  束羿剛送到嘴邊。

  就聽到森葦陰惻惻的聲音音:“我下了毒。不愛上我會死掉的致命毒藥?!?p>  他餓得實在沒力氣,沒功夫跟她閑扯,有些漫不經(jīng)心:“我有解藥?!?p>  森葦看到他那雙毫無波瀾的眼,氣急敗壞,狠狠踢了他一腳,正中小腿骨。

  束羿被這一腳踢得差點沒把嘴里的玉米粥噴出來。

  “毒死你喲!”

  她嘴不饒人,笑容卻甜美。不理會背后束羿的一臉無辜。扯著保蓓兒的手逃開。

  下了樓,森葦依舊氣得不行,心頭兀自突突地跳個不停。

  終于松開保蓓兒的手,保蓓兒如獲大赦般揉了揉被捏紅了的手腕。

  她還是頭一次看到森葦有這樣急躁的時候。

  這會兒又看到她咬著牙小聲罵道:

  “束羿這個混蛋!餓死鬼投胎的混蛋!有奶便是娘的混蛋!”

  森葦小聲地怨念似的罵,保蓓兒雖聽的不夠清晰,卻依稀辨別得出這些字眼。

  “這不挺好嘛,他不是還愿意親近你嘛。”

  “他還給你理頭發(fā),我可看到了,那眼神溫柔得呀?!?p>  提到這里,森葦突然紅了臉,似乎更氣,沉聲道:“這樣最不好?!?p>  她終于長呼了一口氣,冷靜下來,緩緩開口:

  “他是故意的?!?p>  她很肯定。

  “他這樣親近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他故意還是把我當(dāng)做朋友,故意裝作忘記我喜歡他這一回事。我之前的告白,像是無用功?!?p>  他不想承認(rèn)森葦喜歡他。也不想面對。

  凝思片刻,她忽然又笑了,嘴角噙著笑,眼里卻沉著一絲黯然,她說:“甚至,他突然親近我就是因為餓了!”

  她知道的,束羿這個人,就是在餓了之后最沒節(jié)操。只要是餓了又找不到食物時,什么清冷貴公子形象,馬上碎成一地渣。

  偏偏森葦就被他吃定了,一見他孱弱無力,可憐兮兮的模樣就母愛泛濫。

  森葦也是發(fā)現(xiàn)他這一點才開始決定跟家里的私廚阿孃學(xué)習(xí)做菜的。

  上初中時,正是少年少女情竇初開,感情最充沛的年紀(jì)。

  那時候森葦雖然早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喜歡束羿,可一直沒什么實際性的作為。

  森葦總在想,如果那個時候,能夠再勇敢一點,不是說了“我喜歡你”之后用玩笑話粉飾太平。

  他們倆的“友情”也不至于被奠定出這么厚實的基礎(chǔ),讓她無可奈何。

  可惜,那只是如果。

  初中的森葦?shù)倪€只會做出一些簡單的家常菜和熬一些粥。

  森家家底不錯,從小胃口就被嬌養(yǎng)著,又耳濡目染阿孃做飯,做菜不至于難吃。

  “森葦?!?p>  “怎么了?!?p>  “我快要餓死了?!?p>  “嗯?你們家保姆呢?”

  束羿沒說話,用沉默抗拒他們家保姆的飯菜。

  大概是小時候身體底子沒打好,束羿身體一直就不怎么好,低抗力太差,動不動感冒,一到換季就發(fā)燒,流感也是逃不掉。

  袁立然經(jīng)常帶他去踢球,鍛煉地挺好,而飲食呢,阿孃教周沛要食補(bǔ),周沛哪里會做飯,風(fēng)風(fēng)火火請來一個會做藥膳的保姆。

  她常年在外,能在家吃幾頓飯。哪里知道,那位做的藥膳雖然營養(yǎng)均衡,可是味道卻不言而喻。

  那位阿姨手腳麻利,待人親切有又和藹,束羿實在不愿意再和陌生人相處。換保姆的事就不了了之。最多就是少在家吃飯。

  束羿也只會在森葦面前,表現(xiàn)出他的抗拒。

  森葦看了一下時間才早上十點,沒到飯點。

  “等時間差不多我們出去吃吧,上次森晴帶我去了一家味兒特正的湘菜館子?!?p>  束羿從鼻腔發(fā)出聲音,悶悶地:“嗯?!?p>  森葦起身去拿了瓶常溫牛奶給他墊肚子。

  正值長身體的少年,一瓶牛奶哪能喂得飽。

  之后大概每過十分鐘,他便會來一句:

  “森葦我快死了。真的?!?p>  “森葦,我好餓?!?p>  “森葦,我要吃飯?!?p>  聲音和平時不一樣,沒有端著平時的淡然沉穩(wěn)。

  束羿發(fā)育的晚,十三歲還沒開始變聲,平日說話因為性格原因,經(jīng)常都壓著聲音,做出少年老成的古板派頭。

  這時候倒是沒管那些有的沒的,聲音奶聲奶氣的,跟撒嬌似的。

  她是故意的。故意沒在他說第一遍的時候就帶他出去吃飯。

  她在這之前很少單獨一個人去束家,朋友在一起多了,束羿難免還是會穩(wěn)重地坐那兒,不問世事,少和他們搭話。

  森葦有些享受被他依賴地感覺。

  終于,束羿都快餓得癱在地毯上了,森葦從沙發(fā)上坐起來,扔下手中的漫畫,坐到他面前,她問:“你要不要求求我。”

  她微笑著,鼻梁秀挺,齊肩黑發(fā)散著,別在耳后,溫柔漂亮。眉眼彎彎,梨渦淺淺,純良無害,眼睛里卻藏著沉重的欲望。

  束羿沒笑,稚氣未脫的臉上眉目深沉,但也不是憤怒生氣。

  “咕?!?p>  從他腹腔傳出這一聲,整個人算卸下了一身的端莊。

  他低垂著眼,趴進(jìn)沙發(fā),臉藏在枕頭里,聲音微不可聞,他說“求你。”

  那沒遮住的耳朵泛著令人滿意的紅。

  “可愛死了。”

  森葦滿意得很,沒忍住揉了揉他的頭。

  “你如果做得難吃,我殺了你?!?p>  悶在枕頭里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任何威懾力。

  怕他餓得受不了,森葦用微波爐快速地給他蒸了碗雞蛋羹墊肚子。

  沒幾分鐘撲鼻的香味就傳了來,束羿轉(zhuǎn)移陣地坐到了開放式廚房里面。

  “做的是什么。”他好奇地注視著她。

  “雞蛋羹啊?!?p>  “這么快嗎?”

  “放的溫開水,用的微波爐。當(dāng)然快啦,你不是要餓死了嘛?!彼?。

  大丈夫能屈能伸,束羿不理會她的調(diào)侃。

  看著她麻利地打開微波爐,帶著隔熱手套把雞蛋羹端出來。

  沒放醬油,沒放芝麻油,只擺了一小撮切碎了的蔥花,綠油油,黃澄澄,好看極了。

  原汁原味的雞蛋包裹著青蔥的的香味,絲滑細(xì)膩的滑進(jìn)束羿的胃里。

  束羿眉間終于卻微微舒緩開來,森葦有些小緊張,那是她第一次給束羿做東西吃:“好吃嗎?”??

  束羿揚起眉梢,笑意滿滿泛開,“好吃?!?p>  她聽完噗哧一樂,眼睛里神采奕奕,就像夜晚最亮的星,明亮得有些奪目。

  那一刻,森葦下定了一個決心。

  就把他慣成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少爺吧,把他的口味養(yǎng)到離不開她的手藝,這樣,他就離不開自己了。

  早熟的少女,偏執(zhí)的欲望,在心底悄然無息的綻放了。

  保蓓兒就知道她只要是看到束羿絕不會那么容易邁開腿,她魂兒都被束羿勾走了一半。

  果不其然,她們才出教學(xué)樓,她便頓住腳步,說,“蓓兒你先走。”

  不需要問為什么,她肯定會回去找束羿。

  教室里,老教授面對著一眾求知若渴的學(xué)生眉飛色舞的講授課程,沒發(fā)現(xiàn)教室外有個人正在窺伺室內(nèi)的人。

  偷偷摸摸的模樣森葦自己都覺得猥瑣。

  她發(fā)現(xiàn),她似乎一直都有這種習(xí)慣。

  他們還沒成為同校同班同學(xué)之前,從小學(xué)一年級開始就在同一個培訓(xùn)中心上課。束羿在古箏班,她在同層樓的琵琶班。那時候,她就喜歡。每天下午兩個小時的課,翹十幾分鐘,趴在他們班窗口。偷偷看他。

  束羿對學(xué)古箏不感興趣,只是為了應(yīng)付他爸媽和森老爺子的那句“技多不壓身”,才每節(jié)課都上。

  雖然沒興趣,但他穩(wěn)重,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好。

  老師夸過他有天份。

  只是,他沒把這事兒當(dāng)做人生的目標(biāo)。

  她聽不見琴音,這能見到他一雙纖細(xì)靈巧的手在時而輕柔時而激越的撥弄琴弦。他坐得端正,低頭撫琴,眼里卻是隨性也是認(rèn)真。就是那樣沉靜,每每都能讓她看上好久。

  好幾次都被同樣學(xué)古箏的陶予發(fā)現(xiàn)了。

  兩個姑娘再一起趴窗上,森葦細(xì)細(xì)數(shù)給陶予聽,束小羿有多好、哪里好。

  天熱,束羿被曬黑了些,但是很可愛,頭發(fā)也剪成了板寸,她偷偷摸了好幾次有些硬硬的扎手。

  束羿小時候內(nèi)斂又乖順,個子也不高,跟葉黎、袁立然這些從小就漂亮又鬧騰張揚的男孩子在一塊兒不太起眼,存在感最弱。

  可唯獨森葦視線莫名總是會被他一人牽引,一個人小小乖乖站在最角落,從窗外折射進(jìn)來的光都能溫柔許多。

  哦!最近又長高了一點點。

  陶予笑著聽,陪她看。

  最后說一句:“這么喜歡小束啊?!?p>  “最喜歡束小羿了?!彼裏o比堅定。

  “比喜歡我還喜歡啊。有點傷心。”

  森葦一愣,眨巴著一雙黑亮的大眼睛,喃喃開口:“陶子姐姐,好像不一樣。”

  “不一樣,是怎樣?”

  陶予溫柔的聲音像陳釀一般,醺紅了森葦一張白凈軟糯的臉。

  那是第一次,她發(fā)現(xiàn)自己對束羿產(chǎn)生了,朋友、親人之外的情愫。

  陶予也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她的小秘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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