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破寧靜
童小離用手掬起幾把清水，用力潑了潑臉，將臉洗干凈后，她伸了伸懶腰，仰面躺倒在草地上，看著頭頂上在月亮四周緩緩飄動的浮云，舒服地嘆了一口氣。
她今天可差點(diǎn)累壞了，為了能夠湊齊“媚骨香”的原料，她幾乎將京城大大小小的藥店都跑了一遭，錢袋也因此干癟了不少。
思及此，她一下坐直身子，掏出兜里的錢袋，又掂了掂重量，然后低下頭長吁短嘆了好久。這下可好，辛苦積攢的錢財(cái)，泰半就這樣打了水漂，不由得她不心中苦悶。
童小離垂著頭暗自傷神，怏怏不樂地?fù)炱鹨活w石子奮力投進(jìn)湖中，在湖面上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向著四周擴(kuò)散開去。
這一聲“撲通”好似劃破了空氣的寧靜，將籠罩在“窮”字陰影下的童小離拉了出來。一陣微風(fēng)拂過，她仿佛嗅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淡淡清香。
有人！而自己居然沒有察覺到對方的靠近！來人的輕功必定在自己之上！或許還跟蹤了自己很久？
童小離的神思瞬間繃緊，直起身來，暗暗捏緊了衣袖，向來人看去。
湖岸邊的垂柳下，靜靜立著一人。風(fēng)掠起此人束發(fā)的白綢帶，一身白衣迎風(fēng)而動，衣袂翩翩，月色將對方的周身鍍上一層如玉般瑩潤的色澤，更襯得他清影綽綽，仿佛月中來人。
童小離一下子被晃了眼，盯著對方臉上的面具半晌，才回過神來，警惕地開口：“你是何人？”
來人卻不答她，只是把玩著手中的折扇，淡淡道：“趙匯乃趙太傅獨(dú)子，你今日如此傷他，他必生殺意，今后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就拿著這塊玉，到桃然居尋我?！闭f完，將一塊白玉遠(yuǎn)遠(yuǎn)地拋了過來。
這人果然在跟蹤自己！
不僅如此，童小離還覺得這人有些眼熟，聲音與氣息更是似曾相識。現(xiàn)在聽對方提到桃然居，她接住玉后，才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你是那晚下令將我扔下樓的男子？！”
她這話一說完，內(nèi)心就騰地升起一股怒氣。臉上擺出兇巴巴的神色，一副要與對方不死不休的架勢。
白栩瞧著她素凈的小臉。白白嫩嫩的面龐，因著怒氣染上了幾分紅暈。小巧挺直的鼻梁，一雙杏眼如琉璃般晶瑩剔透、熠熠生輝。
這長相倒是與他那晚見到的模樣大相徑庭，白栩不由意味深長地多看了一眼，這女子身上或許有更多秘密值得一探究竟。
童小離見對方只一味看著自己卻不回話，老臉不免更紅了，雙手在腰間一叉，氣洶洶地喊道：“你這廝，莫不是做了又不敢認(rèn)？信不信姑奶奶捶你？”
她這一番話雖然說得震天響，但心里卻開始發(fā)虛，背后冒出冷汗：這廝武功高強(qiáng)，又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打我肯定打不了，現(xiàn)在連跑都跑不過人家，這該是我路遇克星，終于命數(shù)已盡了嗎？
她自以為已作出了十足兇惡不好惹的樣子，哪知白栩早就看出了她這副外強(qiáng)中干，明明內(nèi)心慌張，卻還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假象。
他不拆穿她，也不欲作過多停留，只回轉(zhuǎn)過身，徑自離開了。
童小離見人走了，自是沒膽量追上前去。她神色松緩下來，突然想到手中握著的東西。便攤開手心靜靜打量起來，這是一塊質(zhì)地上乘的古玉，圓潤潔白，玉身并未雕刻任何字跡。她瞧了就甚是喜愛，左右把玩了好一會兒，才仔細(xì)收進(jìn)錢袋。
這玉是那廝的，終究得還給他，只是不知道他為何愿意幫我？而這‘肥豬臉’竟不知還有如此大的來頭，接下來幾日需得小心行事，莫被他抓住。
童小離又突然一拍腦袋，今日雖作了偽裝，但衣服卻是自己平常慣穿的灰衣。這灰衣雖然是尋常人家皆穿的樣式，但難免不會因此暴露自己，今后倒得改一改衣著顏色了。
怪只怪今日是一時起意出的手，沒仔細(xì)探聽好肥豬臉的身份，所以才行事粗糙，恐怕那‘白衣男’說得不錯，自己怕是惹出麻煩來了。
這可要了命了，想她童小離孤身一人在京城闖蕩兩年，雖沒少惹是生非，但也都是挨一頓揍就能了事了。挨揍她不怕，她怕的是小命不保。
若是現(xiàn)在就收拾包袱逃離京城倒是可以免去災(zāi)禍，可是這也意味著要放棄京城的一切。她不甘心！目的尚未達(dá)成，她怎么能走？
想了想，她又掏出了那塊古玉，遙遙往城北的方向望了一眼，下定決心，飛奔而去。
***
墨林正站在桃然居三樓的一處走廊，懷中抱著佩劍，閉著眼，遠(yuǎn)看如一尊雕像。。
等到有人站在他身旁時，他手中的佩劍“唰”地一聲出鞘，劍尖指向?qū)Ψ降暮韲?，目光森冷地盯著來人?p> 童小離眉眼彎彎，大方笑了笑：“兄臺莫急，是你家公子讓我來的。喏，這是信物?！彼龑⑦o的右手打開，露出里面一塊樸實(shí)瑩潤的古玉來。
墨林沒認(rèn)出她是前幾日砸破房頂?shù)墓媚铮粚λ贸龉拥男盼镆皇侣愿性尞?。但他沒有多言，收起佩劍，拿起古玉，進(jìn)屋去了。
童小離在外沒等多久，就見屋門再次打開，墨林出現(xiàn)在門口。
“公子正在沐浴，你在這里稍等片刻。”
童小離一臉得意洋洋的，沖墨林眉毛一挑，一副‘你看我說得沒錯吧’的表情?？赡譀]有給予她絲毫回應(yīng)，又閉下眼睛，抱著佩劍一動不動了。
她頓覺無趣，癟癟嘴，站在門邊等了起來。
為了打發(fā)時間，她隨意抓起一縷掉落在臉頰邊的頭發(fā)慢慢繞著左手的食指纏了起來。纏上幾圈，復(fù)又解開，再繼續(xù)纏……周而復(fù)始了好幾次，她漸漸地有些不耐煩起來。
“你家公子怎的洗個澡比我這個姑娘還要久？”
墨林半睜開眼睛，不咸不淡地回她：“公子說了，你若是等不了了，可隨時離開。”
末了，打量了她一會兒，又加了句：“再說了，你這人雖是個姑娘，但洗澡時間怕是比男人還快?！?p> 這頭一句話童小離聽了后，雖不耐煩也只好打算老老實(shí)實(shí)等著了?？蛇@隨之而來的第二句話，就讓她險些一腳朝墨林踹過去，這廝的意思是我比男人還男人？
她一臉不爽地正欲張口反擊，屋內(nèi)就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進(jìn)來吧?！?p> 于是她只好作罷，握緊拳頭，氣沖沖地同墨林擦身而過，好女不跟男斗，這筆賬，老子記住了。
屋內(nèi)——
一道白色身影斜倚在窗邊，手中折扇不緊不慢地敲擊著窗沿。
童小離進(jìn)屋后，先是大大咧咧地在矮凳上坐下，眼睛在桌面上轉(zhuǎn)了一圈后，伸手拿過一旁的茶杯，就著里面剩下的茶水喝了下去。
半杯茶水下肚，她的心情才又恢復(fù)了些往日的歡快。她微微瞇起眼睛，心情頗好地向窗邊那人看去，卻發(fā)現(xiàn)對方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下敲擊窗沿的動作，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神色頗冷。
童小離被看得莫名其妙，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頰，然后一臉不解地看向?qū)Ψ剑骸翱次腋墒裁?？?p> 白栩使勁捏了捏指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強(qiáng)迫自己將目光從茶杯上移開。
“倒是沒想到你今晚就找來了，這么怕死？”
童小離聽出了他話里的諷刺，老臉一紅，又解釋道：“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沒有發(fā)現(xiàn)是我，但難免夜長夢多，既然你能幫我，現(xiàn)在就出手再好不過了?！?p> “我可以幫你，但有個條件?！?p> “什么條件？”
“隨我查探皇城。”
“皇城？”童小離有些驚異。
那白色人影轉(zhuǎn)身背對著她，略帶濕氣的黑發(fā)在身后披散蜿蜒成一幅錯落有致的水墨畫。
“對，有些事情需要查清楚?！?p> 今晚的月華神圣皎潔，大地被籠罩在一層光霧里，朦朧中隱泛著一絲蒼白。世間的一切都在這瑩亮有如實(shí)質(zhì)的月華下纖毫畢現(xiàn)，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