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眼見荷葉已經(jīng)傾斜到45度，自己的身子跟著向后仰倒，顧懷死命忍著掙扎，覺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告別這個荒誕的夢境了，忽然間一股大力從背心抵過來，接著一股暖流生生探入他內(nèi)府，丹田處猛地激起一股氣力，轉(zhuǎn)瞬流入四肢百骸。

　　顧懷一個激靈猛地站直了身子，腳下明明只有一點(diǎn)借力點(diǎn)，卻覺得穩(wěn)如泰山，四肢更是忽然涌起了無窮的力氣，簡直要上天！

　　“哈，這下可醒了?！北澈蟮氖质樟嘶厝ィ卸嗄晁究枕嘤职菏讛[回那個瀟灑的造型，見他轉(zhuǎn)頭，沖他擠眉弄眼地?fù)P起一個肆意的笑。

　　顧懷也忍不住一笑，忽然覺得心里一暖。

　　這個師兄可以說是燕顧懷的左膀右臂，戰(zhàn)斗力驚人，尤擅劍道，自創(chuàng)“九霄一劍”獨(dú)步修真界。他本來是一個皇子，身份尊貴，卻因?qū)m廷斗爭成為棄子，不僅沒有被送去皇家貴族修仙學(xué)院風(fēng)地觀，還差點(diǎn)被廢去仙根，好在自己逃了出去，在江湖上做了個俠士，輾轉(zhuǎn)多年，終于尋到一段仙緣，才曲曲折折地入了出泉宮。

　　雖然說眼下看上去有一些中二病癥狀，但是此人性格其實(shí)十分瀟灑豪爽，加上長得高大俊朗，身世又頗有些曲折之處，因此這個人設(shè)非常受歡迎，人氣一度甚至超越了主角顧懷，于是杰克蘇作者一怒之下——就把他寫死了。

　　想到這里，顧懷不由有一絲唏噓。在出泉宮里修仙的日子是燕顧懷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雖然說此時燕顧懷還沒有大開金手指，司空磬也沒有自創(chuàng)出“九霄一劍”，但是日子是真的逍遙又愜意，不像書里其他99%的章節(jié)，分分鐘就要一言不合大開殺戒。

　　“小師兄，你也吃一顆吧！”牧庭萱的笑聲把他飄到不知哪去的思緒拉了回來。

　　“好，謝謝?！鄙焓纸舆^那顆麥麗素，顧懷捏在手上仔細(xì)看了看，原來不是麥麗素，看著質(zhì)感更像是山楂丸或者開胃丹之類的，用力一捏，小仙丹上裂開幾個細(xì)縫，竟然有幾絲銀光從里面瀉出來，像是快流出來的夾心。

　　顧懷一驚，忙塞進(jìn)嘴里，嚼了嚼，味道微甜，帶點(diǎn)清涼，像是在冰箱里凍過還摻了點(diǎn)花露水的山楂丸，吞下去便覺得頭腦驟然一清，仿佛有清風(fēng)在腦子里面清掃了一圈，然后又用雪水浸了一下，霎時間氣朗神清，呼吸間都有種空山新雨后的清新，頭蓋骨都程亮程亮地在發(fā)光。

　　真是提神醒腦居家必備的好仙丹。

　　顧懷一下子耳清目明，夜色中都能準(zhǔn)確地看到云霧里的山巔。

　　此時他們已經(jīng)飄到了半山腰，云霧繚繞，薄霧沾衣。

　　霧氣從牧庭萱指尖繞過，被她雙指拈住，隨意攏了攏，忽地化作一個兔子的形狀，蹦跶著繞著幾人轉(zhuǎn)圈。

　　顧懷的目光被兔子吸引著轉(zhuǎn)了幾圈，又頗為新奇地打量著沿路的山林高崖，另外三人已經(jīng)興致勃勃地聊起了日神祭。

　　“這還是我第一次參加日神祭呢！”牧庭萱神色興奮，“天地間原有十尊神，如今也只剩下三尊了，也不知道在日神祭上能不能看到傳說中東君的模樣！”

　　“當(dāng)然不能?！彼究枕噍p笑道，“‘神無形以化萬物’，日神自然也沒有形狀。”見她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連那只兔子也耷拉著耳朵不動了，才笑瞇瞇接著道，“不過嘛，修真界人盡皆知，十年一度的日神祭，照規(guī)矩前夜里要沐浴焚香，眼也不能閉地靜待天明，稱作‘守辰’。而日神會從守辰者中挑出一個來向他賜福。賜福之時，也許日神會化作人形，與他相見呢?！?p>　　牧庭萱志在必得地點(diǎn)點(diǎn)頭：“好！就讓我來做這個人！”

　　“可是……”昊蚩遲疑地將又一顆仙丹塞到嘴里，“我們都睡著了呀！”

　　牧庭萱：“……”

　　顧懷：“噗?！?p>　　不止他們四個，整個水閣幾乎所有人都睡了吧？

　　牧庭萱露出一個抓狂的表情：“既然人盡皆知要守辰，為什么大家都睡了呢？！”

　　“人盡皆知，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我也是從美人師姐那里打聽來的?！彼究枕嘤行┻駠u。

　　顧懷會心一笑，他口中的美人師姐其實(shí)是一個睿智又可愛的老婆婆，六十來歲方才得了仙緣，被接到出泉宮來，雖也可修返老還童之術(shù)，卻不愿費(fèi)那個力氣，每天樂呵呵地坐在水閣書榭里看書，博聞強(qiáng)識又心如明鏡，仿佛世上沒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實(shí)在是書中一個很有趣的人物。

　　他張口想問這個美人師姐今天來了嗎，想想又覺得以這位的淡泊心性和年齡限制，肯定不會來，于是就住口了。

　　“近些年咱們同乾元門頗有些齟齬，為增強(qiáng)本門實(shí)力，這樣的好機(jī)會自然得留給可造之材，所以守辰的事，也只需那一兩個人去做罷了。”

　　也就是說出泉宮已經(jīng)將日神祭的名額內(nèi)定給了最出色的弟子，其他人，知道此事的明白輪不到自己，也就懶得守辰，不知道此事的，沒能知道守辰的重要性，于是一個個都敷衍了事，隨便熬了熬夜，就都睡去了。

　　“怎么能這樣！”牧庭萱凝眉跳了起來，她爹便是水閣閣主牧應(yīng)秋，“我不信，爹怎么可能同意這種不公之事！”

　　司空磬無奈道：“這也不是不公之事，這是形勢所迫?！?p>　　顧懷跟著暗暗點(diǎn)頭，這個事吧，的確如此。

　　牧庭萱和昊蚩也不是不問世事的人，聽他這樣說，想想便都明白了，一時心中都有些沉重。

　　四大山門中，風(fēng)地觀一直自矜皇族地位，不屑與其他三個山門相斗，明夷山的人雖然行事不羈，卻也不會沒事找事，偏偏是自居修仙正統(tǒng)的乾元門，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沒事就喜歡跟出泉宮的弟子找茬。

　　當(dāng)然了，這是其他三人的想法，顧懷自然知道為什么——因?yàn)榍T是反派呀！反派就是得找事，不然故事怎么發(fā)展？

　　昊蚩又道：“那今年守辰的弟子是誰呢？是我們水閣的，還是山殿的？”

　　“還用問嗎？想也知道，一定是山殿的鐘無笙和咱們水閣的遲弦郁大師兄了。不過我相信，最后日神選中的人，一定是我們遲弦郁師兄！”

　　昊蚩囁嚅道：“可是，鐘無笙畢竟是鐘寂界的傳人……”而遲弦郁則是一個毫無身份的孤兒。

　　“我不管！日神那么英明，怎么會選山殿的那些壞蛋？！”

　　不，你們都想錯了。

　　顧懷暗自嘖嘖，心中自矜又竊喜——日神選中的人當(dāng)然只能是作為主角的燕顧懷！

　　什么？你說燕顧懷已經(jīng)睡覺了？

　　那又怎樣，龍傲天就是有讓神破壞規(guī)則的能力。

　　……不過太陽出來的時候，自己也差不多可以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