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自由的天地

　　文瓊英家已經(jīng)搬了家，兩層的小樓，帶院子。

　　文暄妍對這個房子印象很深。在這里一直住了多久呢？應(yīng)該是上完大學(xué)吧，也是住了十幾年的老房子了。

　　能故地重游，文暄妍很是感慨。這樣的房子在三十年后可是千金難求的別墅啊，原來自己一直住別墅這么長時間！想著不禁心里偷笑。

　　第一天搬進這所房子，文瓊英就被安排在二樓獨自占據(jù)了一間大屋子。這一間屋子得有二十平吧，爸媽那張兩米長兩米寬、自己動手釘?shù)拇蟠?，放進來竟也只占了個角落。以前家里那些柜子也一股腦的塞進來，還有文瓊英那張老掉牙的書桌，桌上是一盞半舊的臺燈。臺燈黃乎乎的，不知道是本來就這個顏色，還是因為陳舊變成了這個顏色。

　　不管這間屋子如何簡陋，文瓊英心里仍是開心的。爸爸媽媽在一樓，自己在二樓，爸爸媽媽還是很少上來突襲檢查的，因為文瓊英一向表現(xiàn)的聽話且具有自控性。有自己獨立的空間，突然感覺到自由來的如此之快，就像龍卷風(fēng)啊！

　　文暄妍嘴角掛上微笑，是了，就是這里。書桌前的自己會認(rèn)真地寫作業(yè)，如果寫完作業(yè)，她大多在看書，坐在書桌前，趴在凳子上，跪在床前，趴在床上，躺被窩里，靠在墻上，或者一邊在屋子里繞圈一邊看。小學(xué)三年級時，班里來了一位個子高挑、身材纖瘦、氣質(zhì)冷清的唐老師，她教語文。文瓊英特別喜歡唐老師，雖然她沒有周老師那么和藹，但她學(xué)識淵博，雖然她沒有周老師那么親切，但她慧眼如炬。總之，在文瓊英眼里，唐老師是好的。據(jù)說唐老師是大學(xué)生，這年代，一個大學(xué)生到縣城里的小學(xué)教語文，那真的是大材小用。大概正應(yīng)了那句“腹有詩書氣自華”，唐老師總是看起來比別人要多了很多份書卷氣，多了些文學(xué)青年的清高。文瓊英很興奮，經(jīng)常會跟她交流自己看的書，唐老師也會跟她討論。正是因為這樣，文瓊英在小學(xué)六年級就已經(jīng)讀完了魯迅全集（震驚臉！文暄妍一直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讀下去的）、老舍文集、唐詩宋詞、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高爾基三部曲、簡愛、呼嘯山莊等等各式各樣的盜版書。這個年代，盜版書盛行，小學(xué)門口總有人擺地攤吆喝著“賣書啦！賣書啦！”正版書因為太貴，讓文瓊英望而卻步。因為她看書速度實在太快了。文瓊英看書很雜，長的短的，中國的外國的，散文小說詩詞歌賦她統(tǒng)統(tǒng)來者不拒。要說最喜歡的不好說，但她不喜歡那些什么瓊瑤席娟之流的言情，她覺得跟其他的書比起來，那些情情愛愛很沒有營養(yǎng)，沒有內(nèi)涵，不好看。

　　剛開始，媽媽從來不給她零用錢，后來，她發(fā)現(xiàn)身邊的同學(xué)都有零花錢，也沒多少羨慕。直到開始自己買書，媽媽見她確實從不買書以外的東西，才放心的把錢交給她。誠然，文瓊英也確實沒怎么亂花過錢，總想著能多看看書中奇妙的文字。文字的魅力，對，小小年紀(jì)的她，已經(jīng)為之折服。這樣***式的讀了很多跟她年紀(jì)并不相符的書，雖不能全懂，卻能品出幾分其中的意味。有好處，她的語文即使上課不聽課，依然能考出高分，有壞處，過早見識了自己并不熟知的東西，多少讓她本來就自命清高的性格多了些好高騖遠。

　　如果還有心情和時間，文瓊英就會仔細聽著樓梯的聲音，拿出紙和租來的漫畫書，一筆一劃描繪起自己喜歡的人物，畫的最多的應(yīng)該是那個戴著眼鏡、伸著手指頭扮酷的小孩子“柯南”，當(dāng)然也少不了他的本身“工藤新一”。這樣的活動在文瓊英看來，是大大的不好，是媽媽口中的“歪門邪道”，所以只能偷偷地。

　　或者，文瓊英會練練字，寫寫文章，或者干脆發(fā)呆，任憑腦中天馬行空。一直以來，文瓊英都偏愛武俠，那些英姿颯爽、豪氣干云的俠義之士，一度成為她的人生目標(biāo)。“刀，是什么樣的刀？金絲大環(huán)刀！劍，是什么樣的劍？閉月羞光劍！招，是什么樣的招？天地陰陽招！人，是什么樣的人？飛檐走壁的人！”白眉大俠的這首主題曲，曾經(jīng)深刻地印在文瓊英腦海中，也一度代表了她心中大俠的樣子。金庸的武俠當(dāng)仁不讓的成為她心中的經(jīng)典。那樣快意恩仇的世界，跟她真正生活的世界截然不同，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們，那些風(fēng)格各異的城池，那些或絢麗或直接的招式……看著他們跌宕起伏的人生，文瓊英總?cè)滩蛔⌒南蛲?。她不停的幻想自己也跌入谷底，意外學(xué)會一身不世之才，再殺到江湖，行俠仗義，等功成名就，尋個無人的世外桃源，隱世不出，逍遙快活去。那個世界，能完成太多她內(nèi)心深處的愿望。比如說，她可以飛檐走壁，懲治壞人，讓這個世界平安。想著痛揍那些壞人的場景，內(nèi)心真是快活。

　　通常，這樣的想象會在睡前的被窩里進行，之后文瓊英再與自己美好的理想世界一同沉沉睡去……

　　院子里，也是文瓊英的天堂，她吵著要把老家那樣的田野搬進院子里，在這一方天地中，文瓊英見識了太多蔬果的興衰，韭菜、白菜、黃瓜、西紅柿、茄子、豆角、葡萄、石榴、柿子、香椿…應(yīng)有盡有，院子中間是一棵筆直的白果樹，也就是銀杏樹，院子里還斷斷續(xù)續(xù)養(yǎng)過月季、朱頂紅、茉莉、無花果、滴水觀音等等，除了無花果沒挺過冬天的寒冷，其他的都樂呵呵的一直生活到搬家。文瓊英可以對著一院子的花草樹木，獨自呆上一上午，或者一下午。

　　還有文瓊英生命中的第一只小狗，十分俗氣的，可以稱得上飽讀詩書的她叫人家“小黑”！這個名字真的不忍直視。小黑是文瓊英擅作主張帶回家的，跟別的小孩子一樣，他只負責(zé)帶他回家，有空了玩一玩，其他時間全都是媽媽和爸爸在照顧這條小生命。好在，文瓊英對人情的冷漠也僅僅是對人，對于其他的生命，她都愛心泛濫。比如，小黑剛來的那個冬天，她怕他冷，把自己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被媽媽看到，無疑引來一陣臭罵。

　　“他多臟啊，你這衣服給他蓋上，還怎么穿？”

　　“媽，你看小黑都凍得打哆嗦，穿上衣服就不會那么冷了??！”

　　“你懂什么？外面的狗不都是這么凍著的？”

　　“可是他真的很冷！”文瓊英很倔強。

　　媽媽很生氣。照顧人都照顧不過來，哪顧得上一只狗狗。

　　還是爸爸想了辦法，他和文瓊英一起找了很多碎磚頭、幾塊石棉瓦、一堆干草枝和幾塊大大的塑料布回來，大冷的天里，給小黑搭起了一處小小的容身之所。文瓊英還怕他冷，愣是找媽媽要了些舊衣服破布頭的再塞進去。

　　真好，文瓊英心想，以后小黑也有自己的家了，應(yīng)該不會再那么冷，就連夏天下雨，也不會只能跑到屋檐下躲雨了。

　　仿佛，文瓊英本應(yīng)感情充沛的內(nèi)心，全部找到了出口，動物、植物、甚至沒有生命的那些物品，都能跟她做很好的朋友。再兇猛的狗狗，見到她，都會開心的翻肚皮，小貓也能安心地窩在她懷里睡覺，甚至那些花兒受了她的照顧，也比平時多冒幾個花骨朵出來?？墒?，她身邊的人呢…

　　---究竟是人更重要，還是人以外的世界更重要？大概每個人都有自己心里的想法。我只是堅信，人們應(yīng)該留出更多的時間好好看看這個世界，聽聽這個世界。畢竟，無論走的多快多遠，人，也是要存在于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