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又做夢了
又做夢了
下午依舊是謝啟年來上課,只是謝啟年看林延澤的眼神變了。
“殿下,今日在筵講上的那些話,是誰教你的?”謝啟年終于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三綱者,君臣義,父子親,夫婦順。這是謝師傅您昨日教的啊?!绷盅訚芍皇且慌商煺娴纳袂椋蛑x啟年。
謝啟年愣了一秒,選擇相信了他的鬼話。又將昨日教的三字經(jīng)和百家姓溫習(xí)了一遍,開始教千字文。
那邊承順皇帝卻是難得地召見了大臣,把正在常寧侯府為林延澤考察伴讀的胡克勤和曾婺給召喚進(jìn)了宮,也不知說了些什么,直到掌燈時分才把人放回去。
這邊林延澤順順利利地學(xué)完了千字文,送別了謝啟年,用了晚膳,便是日常的鍛煉身體、練字,一直到亥時才歇息。
林延澤又做夢了。
今晚夢中的主角是一個少年,但從長相看,這個少年是昨天夢里的主角——五歲的承順皇帝長大些的樣子。
卻不是之前天真爛漫的樣子了,少年身材清瘦,衣衫也有些舊,神情更是萎頓,看起來英宗被俘,代宗繼位的那些年,承順皇帝過得很凄慘。
“殿下,您今日真的要和吳王世子他們比試騎射嗎?陛下知道了,要擔(dān)心的?!?p> 少年正在擦一把舊弓,一個小宮女冒冒失失地闖進(jìn)了屋子。
“擔(dān)心?他巴不得我死了才好。要不是翰林院的那些學(xué)士們還堅(jiān)持著,他早就殺了我了?!鄙倌甑拿济玖似饋?,聲音冷冰冰,硬邦邦的。
小宮女急了,上前捂住了少年的嘴,低聲道:“殿下,這種話可不能亂說!殿下,再忍耐忍耐,我今天聽外面的侍衛(wèi)議論,說是今天廷議的時候好多大臣上奏要迎皇上回京,陛下發(fā)了好大的火,廷杖了數(shù)人,可依舊沒把事情壓下去?!?p> 一會一個皇上,一會一個陛下。顯然皇上是指還被扣押在瓦剌的英宗,陛下是指如今在位的代宗。
“他回不回宮,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鄙倌暌崎_小宮女的手,眼睛里有了有了一絲光彩,嘴上卻還犟著。
“殿下,等皇上復(fù)位,就沒有人敢欺負(fù)你了?!毙m女又湊近了些,嘴巴幾乎貼到少年的耳朵上。
對于正常的主仆來說,這樣的舉動顯然太親昵了,少年卻一點(diǎn)也沒有覺得奇怪,抓起小宮女的手,道:“阿采姐姐,還是你對我最好了。將來我要是能登基,我一定立你為皇后,立我們的孩子做太子!”
小宮女臉上滿是驚喜,卻還推拒著:“殿下說什么胡話呢,奴婢只是一個出身低微的宮女,哪里配得上殿下。只要殿下以后不忘了奴婢,奴婢就很開心了。”
少年一副急于證明自己的樣子,站起來道:“阿采你相信我!你等著,我有東西要給你?!?p> 少年進(jìn)了內(nèi)室,熟練地翻找出一個長命鎖,塞進(jìn)了小宮女的手里。
“阿采,這個長命鎖是護(hù)國寺的棲虹大師開過光的,我小時候一直戴著,今天我把它給你,也是給我們未來的孩子。只要拿著這個長命鎖,你提任何要求我都答應(yīng)?!鄙倌甑纳袂楹苁乔f重。
“那奴婢就替將來的孩子收下了?!毙m女把長命鎖收進(jìn)袖口,喜滋滋地說道。
掌燈之后,林延澤的視角就被強(qiáng)行移到了屋外,對著明月。他大致猜到了屋里的兩個人在做什么,有些無語。這奇怪的夢境竟然還帶屏幕凈化功能。
第二日,少年出了宮,去和幾個藩王家的子弟比試騎射。瘦弱的少年身手竟然出奇地好,那幾個藩王子弟竟然都不是他的對手。
“殿下,您快回去吧,阿采姐姐她出大事了!”少年剛出校場,一個小黃門就躥了出來。
那個小黃門滿身的灰,臉上還有幾道血痕,少年大驚,翻身上馬,又把那小黃門拖到馬屁股上,便朝著宮里飛馳過去。
“出了什么事?誰敢動阿采?”少年的臉上猙獰起來。
“是,是陳總管,說阿采姐姐穢亂宮闈,與人私通,還,還…”小黃門一半緊張,一半氣喘,話都說不利索。
“還什么?說??!”少年扭過頭,一只手還控著韁繩,一只手卻拎起來小黃門的脖領(lǐng)子。
少年的眼睛已經(jīng)通紅,像是要吃人。
“還與人珠胎暗結(jié)!”小黃門咬了牙,橫著心說了出來。
“混賬!那是本宮的孩子!”
少年想起昨天說到孩子,阿采臉上幸福的神情,瞬間明白了什么,握韁繩的手越發(fā)用力,生生攥出了血來。
少年趕到住處,卻只聞到一股血腥味,心里一沉,又見得一個體態(tài)圓潤的太監(jiān)從院子里走出來。
“奴才陳金祥,給殿下請安。已經(jīng)查明,是一場誤會,亂嚼舌根子的奴才已經(jīng)被亂棍打死了。不過阿采姑娘還是受了些皮肉之苦。殿下,您這也怪不得奴才,沒有敬事房歸檔,這件事情奴才也難辦呀?!狈逝痔O(jiān)的語氣一點(diǎn)都不像下人對主子。
少年瞪了肥胖太監(jiān)一眼,終究還是擔(dān)心阿采的狀況,沒有立時發(fā)難,只推開那太監(jiān),進(jìn)了院子。
“殿下,這位姑娘的身子沒有大礙,只是腹部收了重?fù)?,胎兒沒有保住,而且,往后怕是很難再生養(yǎng)了。”進(jìn)門,是一個嬤嬤迎了上來。
少年腳步一滯,卻沒有停,繼續(xù)往里屋走。
“殿下,姑娘她剛剛小產(chǎn),這件屋子不吉利,您還是不要進(jìn)去了?!蹦菋邒邊s是攔住了少年。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抽出了佩劍,平靜地看著那嬤嬤。那嬤嬤忙低了頭,轉(zhuǎn)到一邊。
阿采姑娘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只是手里還握著那長命鎖。
“我要?dú)⒘怂?!”少年目眥欲裂,佩劍揮出,竟是將桌角劈下了一塊。
“阿采,我會為你報(bào)仇!”少年提著劍,轉(zhuǎn)身就要走。
幾個宮女太監(jiān)要來攔,卻被盛怒之下的少年砍傷了一個。剩下的人面面相覷,還是緩緩讓出一條路來。
“殿下,不要去!”
少年走到門口,卻聽到背后傳來一聲虛弱的呼聲。
少年回頭,只見阿采抓著長命鎖的那只手舉了起來。
“殿下,阿鉦,你說過什么都答應(yīng)我,現(xiàn)在我求你不要去!陳總管,是陛下的人!”阿采說話很吃力,幾乎是一字一句。
少年沉默地聽完,提劍的手無力地松開,那劍“哐啷”一聲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