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大堂,十幾顆人頭散落一地,讓人心驚膽戰(zhàn)。四濺的鮮血,更將這里變成了修羅地獄。
看著這一幕的阮云,驚駭?shù)耐瑫r,也是不由一陣惋惜。
十幾歲的儒生,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扇缃瘢瑢賳T私刑斬殺,這可是犯大律的,這輩子恐怕算是完了。
“后面的事情,阮捕頭看著辦吧?!表n奇山將刀交回阮云手中,一臉坦然,對于剛才自己的舉動,他沒有一絲悔意。
收回刀,她心中竟然松了一口氣,還真怕韓奇山跟自己動手。不是擔(dān)憂自己的安危,而是她不想與對方動手。
“你不逃?”
“你會讓我逃嗎?”
“不會,但我留不住你?!?p> 韓奇山笑了笑,沒有說話。
“值得嗎?”掃了一眼滿地尸體和首級,她問道。
“無所謂!”這個回答,很出人意料,沒人會對這種大事無所謂,可是她卻莫明的覺得韓奇山就是這么想的。
一個對大事件也能表現(xiàn)出無所謂的人,要么是有大智慧,要么就是沒心沒肺,蠢人一枚。
她不相信韓奇山是個蠢才,那就只剩下前者了。
“你不是個壞人,可現(xiàn)在卻是犯人,我只能將你拘捕,見諒?!比钤普f道,這是她的原則,至于會怎么判罪,這不是她的職責(zé)。
“帶路?!表n奇山干脆說道。
阮云點了下頭,神情復(fù)雜,帶著他走出大堂。
在外面找了一個衙役,亮明身份之后,對方帶著他們到了牢房。
一股陰霉腐臭的味道傳來,昏暗的光線從牢固的墻洞上鉆進(jìn)來,勉強可以見路。
“韓先生,請進(jìn)?!比钤乒Ь凑f道。
“求阮捕頭幫我去給父母收尸,安埋。”說完,向他躬身行了大禮。
“放心,我這就親自去辦?!?p> 韓奇山邁步而入,一旁的牢頭也是看得疑惑不已。捕頭對犯人如此客氣,還真是奇怪。心中推斷,這犯人必定有大背景,不由也變得小心翼翼。
嗯,得給下面交待一下,不要得罪這種人,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出去了自己可吃不了兜著走。
“嘩啦啦……”牢頭關(guān)上門,上了鎖。
“牢頭,不準(zhǔn)虧待了韓先生,他可是圣門儒生?!比钤茋?yán)厲的吩咐了一聲。
“小的不敢?!甭勓?,這牢頭府首,心中吃驚不小,暗道果然不簡單。竟然是傳說中的圣門儒生,不知犯了何罪會被關(guān)進(jìn)東寧縣牢房來。
“韓先生放心,我會稟報這里的事情,請府臺大人盡力爭取,告辭?!闭f完,阮云轉(zhuǎn)身離去。
韓奇山笑了笑,沒有說話。二人離開之后,他看了看自己的牢房,兩只老鼠從霉臭的草堆中串出來逃走,腦中不由想起小燕子做的那首打油詩。
走進(jìn)一間房,四面都是墻。
低頭見老鼠,抬頭見蟑螂。
有趣,這到是應(yīng)景得很。這下算是明白,當(dāng)時小燕子的心情。
很快,東寧縣衙一片混亂。縣令朱費標(biāo)連同十幾名衙役全部被斬首的事情傳來,人心惶惶。
第一時間,阮云命人前往化樂府將此事匯報。
而這條消息并未被封鎖,反而很快便傳遍了整個東寧縣,甚至周圍縣府都盡人皆知。
當(dāng)然,這是阮云故意而為,她并不是想讓事態(tài)擴大,構(gòu)害韓奇山。反而,這樣做是為了幫助他。
朱費標(biāo)以及一眾衙役,長期以來魚肉百姓,做惡多端,再加上這次的洪災(zāi)內(nèi)澇,更是弄得民怨沸騰,這是要借百姓之口制造輿論,給朝庭施壓,縱然不能為韓奇山脫罪,但至少讓他此舉變成義舉,情有可原,減輕罪行,不至于斬首。
很快,化樂府派了大隊人馬過來暫時接盤東寧縣,立刻對朱費標(biāo)政績展開調(diào)查。
“真的嗎,那些該死的東西終于被老天收了!”
“誰說不是,聽說那位義士是隨化鄉(xiāng)一位秀才!”
“我聽說,那位義士已經(jīng)是一位圣門儒生?。?!”
“好人吶,絕對不能被判罪。”
“對,我們得去為他請愿求情……”
于是乎,縣衙每天都有大量的民眾前來,為韓奇山求情。
事態(tài)的發(fā)展,順著預(yù)料進(jìn)行,阮云很是滿意。只要人數(shù)夠多,造成輿論,就有效果。
朱費標(biāo)的事情根本經(jīng)不起查,很快,他魚肉百姓、貪污受賄的罪行紛紛被揭露,更嚴(yán)重的是這一次撥下來治理河道的十萬兩銀子,竟然被這家伙貪沒了八萬兩,全在他家中的地窖搜了出來。
就是因為這個,河堤全是豆腐渣,一沖就毀,才造成洪水泄排不及時形成內(nèi)澇,莊稼被淹,百姓無家可歸,死傷無數(shù)。
數(shù)日后,阮云來到牢房。
地上已然換上了干草,還搬來一張桌子,有紙和筆,可韓奇山一個字也沒有寫。
牢頭很會來事,安排得妥帖,自然沒敢讓他受罪。
“抱歉,你父母尸首大概是被洪水卷走,無從查找。”阮云一臉歉意說道。
韓奇山聞言一臉悲戚,無奈搖了搖頭,“謝謝!”
“朱費標(biāo)經(jīng)查,貪污、枉法、罪行累累,府臺大人已經(jīng)上報,近日恐怕就要押你上京受審?!?p> “上京?”韓奇山顯然有些驚訝,這待遇可是不低。
“因為你是圣門儒生,故到上京刑部受審。此去,恐怕多磨難?!?p> “無所謂?!?p> 又是這句,這是阮云第二次聽到他對大事件用這樣的心態(tài)去面對。
一次或許是偶然,兩次,而且是在生死大事上,這就奈人尋味了。
她哪里知道,韓奇山有無限回檔之力,自然不必?fù)?dān)心個人生死,相反,他更期待即將來臨的審判,不知道會如何。
他已然在心里考慮,自己需不需要向韓家求助。
之后阮云還是為他準(zhǔn)備了些香蠟紙燭,就地在牢中祭祀已故父母,也算盡最后一點孝心吧。
五日之后,東寧縣的事情了結(jié),阮云將他從牢中接出,未上囚車亦未上枷。夫不上枷,圣門儒生亦是如此,這是南晉國法律規(guī)定,無人敢挑理。
天空放晴,下了多日的暴雨終于停止?;蛟S是惡官已除,上天見憐。
密密麻麻百姓來到縣衙門前,來送他一程。
“恩公,謝謝您為我們東寧除了惡官,請受老夫一拜……”一位發(fā)須皆白年邁老者,將手中拐杖一丟,直接跪了下去。
他這一跪,所有百姓紛紛跪拜,口中紛紛大喊恩公保重!
“大家都快起來,折煞學(xué)生了……”韓奇山趕緊將老者扶起,高聲大喊,人群起身。
“這是我們簽名的萬民傘,上面有一萬個人簽名,希望赦免恩公的罪責(zé)?!庇腥伺踔化B白布過來,含著淚說道。
“多謝鄉(xiāng)親們了?!表n奇山心中一喜,接過手中,一種讓異樣的感覺傳來。萬民傘,這可是好東西,或許,這東西能對自己有幫助吧。
側(cè)頭看了看阮云,只見她臉上透著淡淡的一絲笑容,不易察覺,韓奇山便明白為什么會有這東西了。
之后,化樂府眾人上馬,一路押解著韓奇山離開了東寧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