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喉嚨里滿滿都是蜜一樣的甘甜,這甘甜帶著令人舒暢的暖意,一路滑到我的心底,將我的意識漸漸從黑暗的深淵里拖了出來。
緊接著我便聽到了抽泣聲:“小娘娘……小娘娘你快醒醒啊……天尊說你今日若是再不醒,便再也醒不了了……”
“小娘娘……小娘娘你醒醒啊……君上為你受了那么多苦,你若是有個什么,君上也活不成了……”
如此聒噪,難道是小軒?我拼力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中,卻有兩個毛茸茸的大腦袋。
“醒了!醒了醒了!”兩滴滾燙的淚啪嗒滴到我的手上,我這才看清眼前竟是兩只靈獸。
那頭白虎模樣的靈獸高興得蹦起來,在屋子里滴溜溜跑了幾圈。另一個盯著我看的似乎是麒麟,一身鱗片華彩斐然,只是雙眼紅彤彤的,兩滴淚猶自掛在眼角。
我眨巴一下眼睛,心里一面納罕,一面又覺得它們給我的感覺十分熟悉。那麒麟獸見我看它,竟默默將自己的前爪縮到身下,然后低頭舔了舔。
它這是不想我看見它爪子上的傷口?傷口上的血漬被它轉(zhuǎn)瞬舔干凈,它這才抬起頭來,眼睛亮閃閃的張了張嘴:“娘娘渴不渴,我去給您拿水?!?p> 小若?!這聲音是小若?!這什么情況?
小若顯然看見了我眼里的震驚,可是這小丫頭卻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后轉(zhuǎn)身去倒水了。
白虎蹦跶夠了,撲回床邊,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我的手:“太好了,小娘娘,你終于醒了。”
云軒居然是白虎,我回想了一下,汗然了一下。我好像確實沒有研究過這倆孩子的真身是什么。
“你們怎么會現(xiàn)出真身來?”我嗓子確實干澀難言,趕緊就著小若的爪子喝了幾口水。不過顯然幻化出真身,做起事來很不方便。小若兩個爪子使勁捧著,這才抓穩(wěn)了杯子。
小軒又蹭了蹭我,活像一只大號貓咪:“我們現(xiàn)如今在東方東極,青華大帝,太乙救苦天尊的洞天福地,天尊法力無邊,我和小若的法力在這里是無法維持人形的?!?p> 原來如此,我又待張嘴,小軒卻抖抖胡子繼續(xù)道:“小娘娘是不是想問為什么我們會在這里?”他得意的搖搖腦袋,“自然是君上送我們過來的,在這里小娘娘您盡可以安心了,天尊這里,可不是誰都能來的?!?p> “娘娘安心休養(yǎng)吧,再不會有奸佞宵小害娘娘了?!毙∪舭言栖幫崎_些,然后將我的被子仔細(xì)掖了掖,“娘娘現(xiàn)下感覺如何,想不想用些飯食?”
云軒被搶了話頭又被推開,顯然有些不樂意,于是沒好氣道:“小娘娘喝了你那么多麒麟血,就是這輩子不吃東西也不打緊的,啊——”
小若直接給了他一個爆栗子,云軒立即捂著腦袋縮到了一邊。怪不得我覺得喉嚨里面那么甜,原來是小若在喂我喝她的血。
傳說麒麟血喝了可以令人長生不老,我看向小若。小若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我,淡淡解釋道:“我的血溫?zé)幔锬锸а^多,血氣不足,喝了我的血可以恢復(fù)得更快一些。不過娘娘還是要吃東西的,不然您的身子可怎么好的了。”
好的了?我苦澀的閉了閉眼睛,只覺滿心疲憊不堪。我只恨自己為什么又沒有死掉,哪里還會在意這身體能不能好。
“把夜瑾年叫來,我有些話想跟他說。”
“君上現(xiàn)在……”
小軒向來嘴快,小若抬爪子又想拉他。我看向小若,語氣森然道:“小若,你如果還是依著你們家君上的性子,什么都瞞著我,那我永遠(yuǎn)都不可能原諒你們,也絕不配合你們!”
小若的神色有些僵住,她眨了眨眼睛,這才猶豫著開口道:“娘娘,君上就是那么個性子,平日里看著談笑風(fēng)生的,可實際上什么事都喜歡悶在心里。即便您問他,他也不會說的?!?p> “沒關(guān)系,你只管叫他來?!蔽叶⒅∪艉托≤帲F臉沒有表情,可是眼睛騙不了人,“還是他現(xiàn)在又來不了了?”
“君上把您強行帶出,此時正在接受天庭的懲罰!”小軒終究還是忍不住說了,“我們君上就是這么傻,明明為您做了那么多,卻什么都不讓您知道。說什么不想讓您擔(dān)心,反倒換來了您的……”
“云軒你閉嘴!”小若及時喝止了他,張嘴叼住云軒的后頸就往外走,“娘娘您好生休息吧,我們就在院子里守著您?!?p> 倆人拉拉扯扯的還未走出去,迎面卻見夜瑾年走了進來。
“君上!”小軒一下?lián)溥^去,轉(zhuǎn)著圈來回查看夜瑾年,“您為何不好好將養(yǎng)著,您剛受完刑……”
夜瑾年揮了揮袖子,眨眼間小軒和小若便不見了蹤影。他自始至終看著我,往日里溢滿星輝的眼睛,此時全是疲憊和傷痛。
“夭夭,你想對我說什么?”他來到床前坐下,抬手想要握住我的手,卻被我輕輕躲開了。
我盯著他的臉端詳了片刻,心里再次問自己:這個男人,你現(xiàn)在可還愛他?經(jīng)歷了那么多欺騙傷害,你是否還愛他?
內(nèi)心如同荒原,長風(fēng)刮過,除了嗚咽,我竟得不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雖然如今即便他還是什么都不說,我也能將前因后果猜個大概。笑他癡傻也罷,恨他冥頑也好,內(nèi)心荒涼至此,我這碎成齏粉的心實在拿不出一個交代。
所以,無論愛與不愛,一段感情而已,就讓一切隨那長風(fēng)去了吧。我如今只想擺脫困境,還自己一個安寧。
“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吧。”夜瑾年紋絲未動,看著我似乎也是思緒萬千。我嘆了口氣,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我雖然一直不太了解你,但是卻知道你向來是個謀定而后動的人??墒乾F(xiàn)如今我看著你在我的事情上,似乎瘋狂大于理智了,是嗎?”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說這些,明顯一愣。我趁機撩起他的衣袖,立時便看見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猙獰地纏繞在他的胳膊上。
我的心立即狠狠擰了一下,夜瑾年想要抽出手來。我反手死死抓住他,翻身爬起來扯開他的衣襟。
夜瑾年被我撞翻在床上,久久沒有表情的臉終于露出一絲痛楚和驚愕。我哪里顧得上那些,幾下扒開他的衣服,果然看見密密麻麻的傷口布滿了他的肌膚!
受傷如此,他居然還像沒事兒一樣?!我抖著手碰觸了一下,夜瑾年立即眉頭一皺。幾絲血從這些爛肉里滲出來,當(dāng)初他倒在血泊中的樣子立時浮現(xiàn)在眼前,我再也忍不住胃內(nèi)的痙攣,扶著床沿哇的一聲吐出來。
眼淚決堤而出,夜瑾年默默在我身后輕撫著我的后背。我直把五臟六腑都倒了個干凈才慢慢停下來,這里是仙家圣地,污穢幾乎未曾沾到地面便消失不見,可是我眼中的淚水卻一滴一滴摔碎在光可鑒人的玉磚上,留下一灘晶瑩的水漬。
他的傷,一層覆一層,新傷蓋著舊傷,道道猙獰,條條見骨。猶記得那夜之后,他便臉色日漸蒼白。再回想起妙音等人的種種跡象,想來從那時開始,他便開始反復(fù)受刑了吧?
“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呢?夜瑾年?”我慢慢直起身,回頭看向他。“我好恨,恨你即便受盡折磨也不肯讓我知道分毫,天界所有的人都知道,就連妙音都知道,唯獨我,自始至終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
“我更恨!”我指著他的鼻子,哭得歇斯底里,“恨你從未想過問問我的想法,總是自作主張!恨你騙我錯付一片真心,恨你從未愛過我一分一……”
“唔……”夜瑾年突然吻住我,雙臂將我緊緊攬在懷里,勒的我的肋骨生疼。我本就哭得聲噎氣竭,鼻子塞得嚴(yán)嚴(yán)實實,他這一來,幾乎把我憋死。我想推開他,他卻順勢將我撲倒壓住,狠狠捏著我的下頜:“我從未愛過你一分一毫?!嗯?!”
他手上力道越來越重,咬牙切齒地望著我:“我若從未愛過你分毫,我這滿身的傷痕是為了發(fā)瘋么!”
“是了,我也確實是瘋了……”他又嘲弄地苦笑起來,瞇著眼睛死死盯著我,恨得仿佛想要將我拆吃入腹,“我活了幾萬年,即便年少輕狂之時,也從未像如今這般瘋狂過。而這所有的瘋狂,竟只是因為你,只是因為你這個鐵石心腸的小妖精!”
“我鐵石心腸?!”我本想推開他,可是看到他深色衣衫漸漸洇濕,我又于心不忍。好,既然你也一包怨氣,那咱們就好好掰扯掰扯!
“夜瑾年,你到底是想騙我還是騙你自己?!你什么都瞞著我,我怎么知道你受了傷?我又怎么去體諒你!”
“你口口聲聲說為了我,口口聲聲讓我不要相信別人的鬼話,那你倒是說說看你對我做了什么?!你為什么要強行讓我懷孕?!為什么要說那些絕情的話,做那些絕情的事?!”
“我……”
夜瑾年的眼神又在往回縮,我干脆捧住他的臉逼他直視著我:“你別把我再當(dāng)傻子了好嗎?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夭夭……”夜瑾年皺緊眉頭,最終還是開了口,“孩子,我們以后還會有的……”
哈!世界猛然間開始旋轉(zhuǎn),這世界真是充滿了嘲諷,騙子!全是騙子!大騙子!
我猛地推開他,一巴掌狠狠甩出去:“混蛋!”我氣得渾身發(fā)抖,夜瑾年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我這一巴掌,側(cè)著頭半晌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你居然還敢對我說不要相信妙音的鬼話?原來你竟真的要將我肚子里的孩子挖心剖腹,讓他來代替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