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自然不會隨便聽我的話，可我覺得也不能老是這樣任由她膈應(yīng)我，我得報(bào)復(fù)一下，不然我對不起我自己。
“哎，賣唱的！你在這絮叨了半天不累嗎？閑得無聊就唱你的小曲兒去，這里面有你什么事兒啊？夜瑾年正眼看過你嗎？你在這刷什么存在感呢你？”
……
真好，果然安靜了。我眼巴巴看著蛇蝎美人的臉色由青到紫，心情終于愉悅了一點(diǎn)。妙音騰一下竄起來，憤怒到目眥盡裂：“你這個(gè)賤人！居然還敢在這呈口舌之快！”
“哼！”她突然笑得猙獰，“等夜瑾年將你肚子里的孩子挖心剖腹，我看你還能不能說得出話來！”
……
有巨大的聲響突然砸進(jìn)我的腦子中，我愣愣的望了望天，以為真有神雷來收了我眼前的魔鬼。
身體莫名地開始顫抖，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被我抖了一地。稀里嘩啦的脆響像針一樣刺進(jìn)我的耳膜，扎得我眼前一陣陣發(fā)黑。聽到聲響，妙音終于滿意的拂袖而去，我頭疼欲裂，雙手卻下意識死死捂住腹部。
她在說什么？她到底在說什么？！！這一切跟我的孩子有什么關(guān)系？不是說要挖我的心嗎？
我哇的一聲吐出來，胃里翻江倒海，狂吐不止。小腹跟著一陣陣抽痛，似乎那個(gè)還未成型的孩子也在跟著我一起戰(zhàn)栗。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過正常的飯菜，每日里不過靠著小軒給我的藥丸活著。如今這樣嘔吐，除了苦澀的膽汁，我就只能吐血了?；杼彀档亻g，似乎有天兵過來查看我的情形，之后又轉(zhuǎn)瞬離去。
我頭暈?zāi)垦?，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纏繞著妙音的那句話。理智告訴我，妙音那蛇蝎女人的話信不得，夜瑾年再混蛋，也不至于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可是情感卻在提醒我，這些天界的人壓根兒就是一群怪物。他們哪里是傳說中慈眉善目的神仙，不過是些有著超能力的異時(shí)空物種罷了。
他們不是要來挖你的心嗎？那一幅幅理直氣壯的樣子，何曾將你看做一個(gè)平等的生命？你在他們眼里無異于砧板上的魚肉，任他們宰割而已……
我狠狠甩了甩頭，兀自內(nèi)心掙扎，我還是不相信，我不相信夜瑾年會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下手。人說相由心生，我們朝夕相處了那么久，誠然他是個(gè)性子冷淡的人，可我無論如何不相信他會做這樣的事情！
可如果是真的呢？
妙音說他是為了留住我才想出了這么個(gè)法子，夜瑾年也幾次三番說會放我自由。若我能走，天界自然是要有另外的交待才肯善罷甘休。
所以，夜瑾年的交代是什么？難道……
夜瑾年曾經(jīng)說過的話被一層層從腦子里翻找出來，原來那些我怎么都聽不懂的話，如今總算明白了個(gè)徹底。
所以，我昏迷的時(shí)候，他既盼著我醒來，卻又盼著我再也不要醒來？
所以，他說我恨不恨他無所謂，只要我心里能好過一些？
我突然想明白了，他其實(shí)是在故意讓我恨他吧，這樣等到我們徹底決裂那天，我們彼此都可以從容一些？
可是，夜瑾年你這個(gè)蠢貨！我怎么可能心里好過？！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的處境，為何不在第一次見到我的時(shí)候就殺了我？！
你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就為了我身上的那點(diǎn)氣息？就為了你亡妻的那一點(diǎn)氣息？！
我驀然間大笑起來，妙音說得沒錯(cuò)，夜瑾年你何止是冷酷無情，你簡直是喪心病狂！
喉頭涌出一股甜腥，我愣愣的抹了抹嘴角，只見滿手猩紅。心臟疼的一抽一抽的，想著我認(rèn)識他之后所經(jīng)歷的種種，一時(shí)之間又哭又笑，不知該如何感嘆自己的人生。
“夭夭！”
我愣愣回頭，第一次看見夜瑾年臉上出現(xiàn)這樣恐懼的表情。我忍不住又是一笑，怎么，難不成我變成了怪物，竟把他嚇成這幅樣子。
夜瑾年像被釘在了地上似的，幾次想要抬腳，卻又動彈不得。不知為何，我看見他就想笑，遏制不住的大笑?？墒俏以叫?，夜瑾年臉上的表情就越害怕。
我也有讓人害怕的一天，真是天可憐見。我們倆一個(gè)像是木偶一樣，站在那只管看著我，一個(gè)則像個(gè)瘋子一般狂笑不止。
直到我又吐出一口血來，這才停止了大笑。我晃晃悠悠的將滿手的血跡抹在石頭上，然后看著周遭的樹像變戲法似的，紛紛抽芽吐穗，蹦出一顆顆嬌滴滴的花蕾。
“其實(shí)挺好玩的不是嗎？你看我多厲害！”我口中喃喃自語，突然就超愛這種的奇特的體驗(yàn)，我四處搜尋著能扎破我皮膚的東西。
搜尋一圈，最后只找到了夜瑾年頭上的發(fā)簪。于是我笑嘻嘻走到他身邊，伸手便把發(fā)簪拔了下來。
夜瑾年不說也不動，就只那么看著我。他的臉上早就沒了之前的驚恐，如今倒是滿臉?biāo)阑?，看著頗為無趣。
我拿到發(fā)簪轉(zhuǎn)手便是一刺，鮮血立即從手心冒出來。我開心地往石頭那跑，卻被夜瑾年一把扯了回去。
手心的傷口轉(zhuǎn)瞬便消失了，連帶著那些殷紅的血液。夜瑾年奪回發(fā)簪丟到地上，突然緊緊摟住我。
他渾身都在發(fā)抖，我只覺自己的頸窩處漸漸一片濡濕。我歪頭枕著夜瑾年的肩膀，看他冷白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微微挑動?？粗粗?，我突然一口咬了下去，夜瑾年輕輕顫了一下，隨后卻抱我抱得更緊了。
我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味道，本以為血是甜腥的，可夜瑾年的血卻是苦的，又苦又澀，苦得我淚流滿面，不得不松開口，狠狠將他一把推出去。
我跌坐在地上，口中鮮血不斷往外涌。夜瑾年愣愣的看著我，轉(zhuǎn)瞬便明白過來，踉蹌著撲到我身邊，扶著我的背便開始為我灌輸仙氣。
他的仙氣就和他的人一樣，冰冷刺骨。我討厭這種冰冷，不耐的想要推開他?？墒俏疫@口中的血像關(guān)不掉的水閘一樣，汩汩鮮血觸目驚心。
夜瑾年抖得像在篩糠，終于開了他的金口：“夭夭你聽我說，你不要相信妙音的話，她說的……”
“她說的都是假的？”我抹了抹唇邊的血跡，我抬眼盯著他，“那我問你，你們把我關(guān)在這里不是為了挖我的心是嗎？”
“夭夭，”夜瑾年哆嗦著想要抹去我唇邊的血，可是那血卻無論如何都擦不干凈，“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的，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重獲自由，永遠(yuǎn)遠(yuǎn)離這些威脅……”
“哈哈……”他這話著實(shí)可笑，我一邊吐著血一邊咧嘴笑，場面想必十分驚悚，“那你告訴我，你打算怎么救我？你為什么一定要救我？你為什么不能在最開始的時(shí)候就殺了我？！你讓我這樣活著你以為我會感激你嗎？！”
“……”夜瑾年面如死灰，嘴唇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我勾住他的脖子，笑嘻嘻的看著他：“說呀，你回答我?。〉降诪槭裁醋哉f自話的用這些變態(tài)的辦法來救我？”
“是因?yàn)槟銗畚?？還是因?yàn)槲疑砩嫌心闱捌薜臍庀?？！?p> “你對我，可曾有半分真心？”
夜瑾年凄惶的望著我，模樣悲慘得好像馬上要死掉的人是他一樣。我一句句的逼問，把他逼得無路可逃，可是卻依然撬不開他的嘴。
他的沉默真是讓人絕望，我渾身冷得發(fā)抖，鮮血染得我素白的衣裙像綻開了的花朵，今天，我應(yīng)該可以死掉了吧？我垂下胳膊捂住腹部，身子抑制不住向后傾倒。
夜瑾年一把抱住我，整個(gè)人抖得似乎比我還要厲害。我不想再看他，只是可憐他白活了幾萬年，卻連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
“夜瑾年，你真可憐……”我被血沫子嗆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卻不甘心就這么死了，我好恨，恨透了他，“你連一句不愛我都不敢說，又有什么資格來決定我的生死……”
夜瑾年手上突然狠狠一緊，捏得我生疼。本來我即將暈厥過去，這下又被刺激得清醒了些。我看著洇濕地面的鮮紅血漬，喃喃道：“夜瑾年，我愛你，不曾后悔……”
“陶夭夭，”他突然俯下身來，眼里星輝無限，“我愛你，只是因?yàn)槟闶悄悖 闭f完他吻住我，霸道的撬開我的唇齒，將一股股凜冽的寒氣送進(jìn)我的臟腑……
意識終于陷入黑暗，心臟卻突然不再麻木，疼得如被針砭。我似乎聽到有人高聲呼和，有人在爭執(zhí)，過了不多時(shí)，又似乎有小若和小軒的聲音。
耳邊似乎有呼嘯的風(fēng)聲，我仿佛又回到了夜瑾年帶我在云海間穿梭的日子，那時(shí)的云海多么波瀾壯闊啊，我尖叫著，像一片飄零的枯葉一般從云巔滑下，回頭看見夜瑾年笑得肆意飛揚(yáng)的臉。
那時(shí)的我們，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