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宮外,風(fēng)雨琳瑯。
翠碧將一盞明黃燭火點(diǎn)了三次,挑火的鉗子握在手中,不曾放下,直到太后頭也不抬的吩咐:“你下去吧?!?p> 她才將小銀角鉗子放在燭火旁邊。那鉗子很精巧,通身銀白,只在手指捏拿的地方鐫刻著花。
那花,和長公主頭上的花有些相似。
這讓翠碧有些擔(dān)憂道:“公主走失這么多天了,羽林衛(wèi)卻還沒有一點(diǎn)線索,是不是該再加派些人手搜尋搜尋?!?p> 趙太后只穿了一件青山染翠的綢衣,下著淺白蘆葦?shù)拈L裙,修長十指落在書頁上,原本沉寂的莊重面龐,因?yàn)樗脑挾⑽⒆兩?p> “搜尋?何必搜尋。她一聲不響的離開,不就是為了避開我們,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么?!?p> 書頁嘩啦一聲,昏黃燭火晃了晃,像是驚擾的蝴蝶。
翠碧知道太后心中有怨,怪長公主私自離宮,宮中上下不得安寧。
尤其是在宮人報(bào)告公主消失的時候,她可記得太后是多么擔(dān)憂,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直到凰兮公主來拜訪太后,說到衛(wèi)漾不愿意嫁給梁國世子。又說衛(wèi)漾不守公主禮儀,和幾個樂師走的很近,失了體統(tǒng)。
太后原本從來不信這些,對這皇子公主們的話,當(dāng)當(dāng)耳旁風(fēng)罷了,誰知著人去問。和公主同時消失的,就有清音坊的幾個樂人。
太后大怒,胡樂師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又說不出樂師的去向。
要知道,沈慎行,李寒衣是花錢進(jìn)宮的。
胡樂師現(xiàn)在心中只記得自己拿了多少錢,哪里還記得那兩個人在自己的登記名冊上瞎編亂造了什么信息。
讓人去找上面的住所,連地方竟然也找不到。
失職到這個地步,真真是可以立即一頭撞死的了。
只可惜,想到自己還有個女兒。
胡樂師便拖著一身朽木似的身體,朝太后哀求道:“太后娘娘饒命,明日眼看就是微臣女兒的婚事,太后便是想要我的性命,也只等明天過了再說吧?!?p> 趙太后揚(yáng)起的玉臂輕輕落下,三千青絲輕墜肩頭,笑容也薄如云煙。她的眼角微微彎起,年老的皺紋竟從未落在她的臉上。
她輕笑:“是了,明日是你女兒的婚事。和宋家公子,宋引是吧?”
胡樂師連連點(diǎn)頭。
趙太后依然只是笑,端坐在一張鋪滿金色仙女圖的八仙桌后。手指在桌面垂下的金色穗子上摩挲著。
皇帝這時候,心里有些犯怵,他知道,太后的這種笑容,是冷的。
他看著那仙女圖桌面,那是衛(wèi)漾選的。
太后這時候手指離開了穗子,無比溫和道:“說起來,宋引和漾兒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宋引的婚禮,她竟也不在,實(shí)在失禮。這樣吧,我這個做娘的,就替她把禮物備下了。也算是恭祝新人了。”
胡樂師和太后目光接觸的時候,冷冷的打了個寒顫,抖索半天,才說了句:“謝太后?!?p> 這一天,太后果然沒有要他的命,只是徹查了整個清音閣,好幾個冒名進(jìn)來的樂師,都被趕了出去。
整個后宮也在這一晚,被清肅了一遍。
唯獨(dú)西北角的兩處院子,燈火長明,守衛(wèi)看似稀松,卻沒有人趕靠近。
丫鬟們議論說,梁國世子武功蓋世,一張玉色雕弓,箭術(shù)高強(qiáng),無人能敵。他生的俊美淡漠,多少人靠近,都被那冷冷的氣息逼退了。
大多數(shù)時候,梁國世子都陪伴在梁隱侯身旁,父子一起下棋,一起煮茶,或者漫步在衛(wèi)國冰雪消融的春天里。
他們活成了衛(wèi)國宮中的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