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依歇了許久,才終于覺得周圍安靜了。
睜眼一看,全場鴉雀無聲。
玉如意看她醒了,到她耳邊輕輕說:“玉石都被買完了,我給咱們也買了一塊。這會兒,正在等壓軸呢!”
雪玉牌的傳言,難道是真的?
起身坐下,楊雪依才發(fā)現(xiàn),本來被紅布蓋著的石頭,都被買完了。
司儀靜靜坐在臺上,喝茶,桌上放著一沙漏。
“如意,這會兒在等什么?”
“方才司儀大哥說了規(guī)矩,給每間包廂送了新配的香料,能凝神靜氣,更配這最后一件東西?!?p> “為何?”
“姐姐,你看!”
只聽忽然琴聲悠揚,兩列蒙面女子捧著花,從臺側走出。
當中一名女子,是張魅惑至極的臉,笑著在臺上舞者。
一時間,似夢似幻,仙境也莫過于此。
楊雪依看到,那女子的發(fā)上,只有一枚簪子,墜下來一塊玉牌。隨著她起舞,那玉牌也隨著搖曳。
空氣中已經(jīng)盡是清白的味道,看來,剛剛哪味香,應是給客人送去的壓制香料,不至于被察覺。
今日這場會,已經(jīng)比平日里長了許多時間。
不等美人舞罷,楊雪依就讓人舉了牌子,叫價五千兩黃金。
跟著,各個包廂陸陸續(xù)續(xù)出價。
有趣的是,楊雪依竟然找不到第二次出價的機會。
聽著會場里取牌掛牌的聲音啪啪響,司儀的唱和聲洪亮有節(jié)奏,美人竟然伴著這樣的聲音越舞越快。
“?!?,有人用暗器打了美人頭上的雪玉牌。
一時間,舉牌停了下來,都在看是誰做的。
“三萬兩,黃金?!庇袢缫庠跅钛┮朗疽庀?,終于逮到了舉牌的機會。
另一側盡頭的包廂里,一個女子問:“去看看,是誰?這么不識抬舉,竟敢跟我爭。”
此女子正是從宮中悄悄出來的龍貴妃,她在司儀報出她的舉牌價時,故意放了暗器,吸引注意。
只待臺上香爐的最后一截香滅,美人發(fā)上的雪玉牌就是她囊中之物。
真或假,她并不在意,只要沒有旁人買去就好。
可沒想到,竟然真有人跟她一樣想,趁機舉牌叫價。
正在此時,司儀唱到:“香滅,時間到,美人有主。今日賭石會結束,各位,有緣下月再會?!?p> 龍貴妃心中怨恨,只想著再去打探消息,無論是誰,她都要搶過來。
“各位,拍得這美人的主家說,美人難養(yǎng),先安置在觀玉樓幾日,待家里準備好了,再接美人過府?!彼緝x看了眼伙計傳來的紙條,按照紙條的意思,說了最后一件拍品的處置。
觀玉樓三樓,楊雪依看著關魚為難的表情,只說道:“我可不管觀玉樓如何,三天,把這美人和所謂的雪玉牌放在你這里三天。三天后,你就是轉賣了也無所謂。”
她早看出來,那塊玉牌確實是真的。只是,這塊牌子如何會被人拿來售賣,又有多少人盯著,今日在場上放暗器的又是誰,這都是她想知道的事。
尋常人就算得了玉牌,也不會知道怎么用,她倒也不怕。
“娘娘,是一個外地來的姑娘,姓趙?!饼堎F妃聽著順心的話,更加不順心了。
“是什么人?”
“屬下沒查出來。只知道她最近幾日,帶著個身手不凡的女護衛(wèi),日日到觀玉樓喝茶?!?p> “就這些?”龍貴妃有些不悅。
“還有一件事,這位趙姑娘,前些日子,去錦繡坊買衣服,得了定安侯府的人情?!?p> 龍貴妃聽順心稟報后,心中亂的很。
若是碰巧遇上,搶了她的雪玉牌,她頂多是生氣。
可這之前跟定安侯府交好,如今又有了觀玉樓的事,那就是故意找死了。
“讓龍家的人去,不必留情?!?p> 順心趕忙去傳信,也為那二位姑娘惋惜。聽說,長得都不錯??烧l讓跟娘娘做對呢?
楊雪依自觀玉樓回府,就知道陣法已成。
今日留了玉牌在觀玉樓,她是故意的。
接下來幾日,果然接受了好幾波刺探。
有殺手,有探子,竟然還有大內(nèi)侍衛(wèi)。
楊雪依沒與他們動手,只是在暗處觀察,又特意讓他們掛點兒彩。
“姐姐,為何不處置了?”玉如意不解。
“咱們要立威,就得讓他們摸不著頭腦?!睏钛┮雷杂写蛩悖热恍樟粟w,就得做出跟雪谷交好的趙家樣子來。
二人在府里待了幾日,終于被關魚的一封信叫出了門。
那是一封印著趙字火印的信,楊雪依還從信封上聞到了雪水的味道。
多半是趙叔來了。
到了觀玉樓的后院包廂,楊雪依和玉如意開開心心地推開門,愣了。
玉如意看了看里面的人,又看看楊雪依,只道“那日香料不錯,我去問問關掌柜能不能賣我一些”,就跑開了。
楊雪依只得走進去,問那端坐在輪椅上的人,“你怎么來了?”
“我怎么不能來。”
“你的傷沒好全,得在家養(yǎng)著。到處亂跑,枉費了趙叔的一番辛苦。”
關冬看她說這樣的話時,臉上似怒又嗔,眼神中有些關切,便道,“你來?!?p> 楊雪依只道他要讓她探探脈,走上前去,平平蹲下,手就伸過去。
沒有摸到脈,被關冬握住了手。
“關公子,自重?!?p> “你我已有婚約,無妨?!?p> “你無妨我有妨,有婚約不假,未必就真的會成親?!?p> “若不如今日就成親?”
“你!”楊雪依有些想生氣。
這人,頭回見,就不招人待見。后來,又莫名奇妙求著他爹娘跟自己定下親事。這會兒,又像個登徒子。
“你莫要氣。我是說真的,我心悅你,想娶你做我孩子的娘?!?p> “想娶你做我孩子的娘”,這幾個字重重地落在楊雪依身上。
她自幼在雪谷生活,除了王婆,很少跟別人接觸。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雖然王婆對待她就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她無數(shù)次的想過,無論將來選擇何人為夫婿,自己若做母親,必要好好對待自己的子女。
如是良人難尋,她寧可為孩子找個好父親,而不是只顧著跟自己的心上人雙宿雙飛。
這些心思,楊雪依從未對人說過,趙叔和王婆都不知道她這樣想。此時,對面這個男子這樣說,竟讓她一時有些感動。
看她不說話了,關冬以為她真的惱了。
他慌忙解釋:“我真的是這樣想的,若是讓你不舒服了,這句話我收回?!?p> 看楊雪依還是一言不發(fā),他繼續(xù)說:“你救了我好兄弟的命,我自然會好好待你。如果你不愿,那我們可以解除婚約,等我好好待你,等到你愿意,咱們再立約?!?p> 楊雪依有些觸動,他這話里,怎么有點兒非自己不娶的意思。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沖這一點,我也不會讓你為難?!标P冬想要拍拍她的肩膀,似乎看著,這趙雪發(fā)呆發(fā)的有些不對勁了。
感覺到眼前人的手快碰到自己,楊雪依回過神,“我救了的是玉湖少主林青海,怎么又成了你的救命恩人了?”
她有些不解,關冬的傷,是趙叔治的。
“這個,還有這個,都是你做的?!?p> 看著他從懷里掏出兩個小瓷瓶,楊雪依接過來,打開看里面的東西。
一個小瓷瓶里面是幾粒丸藥,聞著有一種泥土的味道。另一個瓷瓶里則是白色的藥丸,清香無比。
自己之前寫給趙叔的信,看來趙叔是收到了,也大膽用了。
這兩個方子,本也是在雪谷丸藥配置的基礎上,做了些改良。
雪谷之人多傳統(tǒng),對自家絕學非常推崇,甚少去改變原來的配方,這么多年藥丸倒是越做越精了,只是不斷地調(diào)整原材料的用量而已。
楊雪依長居后山,也沒有雪谷老人的自傲,常年無事、好奇心重的她,常常把一些其他藥物放在配方里,倒也試出了幾個好方子。
比方說,瓷瓶里的雪白藥丸,就是她依據(jù)雪水的配方,換了不同的藥,調(diào)出同等的功效。趙叔使用時怕也是被人發(fā)現(xiàn),加了不少香味濃重的藥物進去。
“趙叔說,他試了好幾種方法都不曾讓我醒過來。后來想起你曾經(jīng)跟他說過的幾個方子就挨個試,怕是無奈中的辦法,結果這兩味藥讓昏睡中的我呼吸變化,他猜著游泳,就加大了藥量,沒幾天我就蘇醒了??刹痪褪?,你經(jīng)趙叔的手救了我,與你親自救的又有什么分別。”
果然如此。只是,自己的醫(yī)術,怕是瞞不過去了。
看她面色凝重,關冬道:“此事我爹娘不知道,趙叔只跟我說了?!?p> 楊雪依心中明了,怕是趙叔中意他了。
她不禁認真想起二人的婚約來,“你為何想要娶我?”
“我說隨心,你必然不信?!标P冬斟酌著,生怕說錯了什么,“頭回見你,只覺得空架子美人,加上我兄弟事情急,實在沒功夫應酬,還請你見諒?!?p> “回答我的問題。”
“第二回見你,你能救我兄弟,我想,與其早晚要成親,跟你成親,爹娘更高興些?!?p> 看楊雪依要變臉,關冬忙道:“聽我說完。”
楊雪依忍著,沒說話。自己被人所圖,滋味真的不好受,她想要跟他打一架泄憤。
“你救我兄弟的時候,我在外聽到了,你早就看好他了,卻故意拖延了時間。我的想法就變了,你跟我是一樣的人,我喜歡。”
楊雪依覺得,自己的那些憤怒、生氣,忽然都消散了。
眼前這個人的喜歡,似乎也有些溫暖。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淑女如你,別無所求?!?p> 楊雪依,忽然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