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著這淮南道的古木全被孟府收了去?”小啞巴冷哼一聲,讓木雨歇暫停了靠近。
“嘿,誰說不是呢。”木雨歇笑了笑,停下了腳步,離小啞巴還有一個身位的距離,除了沉香的香味之外,他還聞到了別的清香。
“來著就是跟你說一聲,我晚上要出去一趟,所以需要保護(hù),你得跟著?!蹦居晷P直站了一會就覺得累了,站姿變得松松垮垮。
“干什么去?!毙“偷拿碱^蹙得更緊了。
“自然是去見那壽州最水靈的姑娘了,我這一去可得用去一個晚上,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啊?!蹦居晷肿煨χ?。
果然如此。小啞巴的心里浮現(xiàn)出這四個次,這次不再僅僅是皺眉,那冷淡的臉上甚至流露了厭惡。
“木雨歇,據(jù)我所知,天府府主是在蜀地吞了蠱進(jìn)京的,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死在京城了,死于自己吞的蜀地蠱,還要對世人說是因病而死,木雨歇,你的父親死了你就這么無所謂么?”小啞巴語言里的厭惡清晰無比。
她根本沒有掩藏語氣的意思,也完全沒有掩藏的必要。或許在世人眼里,什么天府公子,什么淮南孟氏子弟,都是那高高在上的人上人。
但在小啞巴這里,什么都不是。
木雨歇的嘴角扯了扯,眼珠子轉(zhuǎn)了好幾圈,“嘿,誰說不是呢。不是都說那皇室貴族深似海,什么血親之情不過是奢望么。我蜀地天府雖說不如中原皇帝那般顯赫,但真要比也差不了多少,血親之間沒什么感情都是正常的?!?p> 小啞巴沒有說話,只是漸漸地平復(fù)了表情。
“好了,就跟你說一聲,晚上跟著出去就完事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啞巴,你可別忘了,不然小爺死了,你也沒那么好受?!蹦居晷詈罅滔聨拙湓捑碗x開了這沉香亭。
那沉香亭上貼著對聯(lián),赫然就是那。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p> 傍晚,兩匹駿馬從那壽州最高的府邸沖刺而下,兩匹駿馬在街道暢通無阻,一位騎著黑馬的青衫少年為首,一名黑衣少女策馬緊跟著。雖說這壽州人口不算密集,但也沒有在城里這么飛馳的道理,極為容易傷人,看不下去,路邊有幾個俠士表情不悅就想要動手。
好在路邊有眼尖人趕忙攔住了這幾個俠士,這兩匹馬可是那淮南孟氏豢養(yǎng)的烈馬,在淮南道上,哪有孟氏的烈馬不能奔走的道理。
黑馬在前,紅馬在后,一路奔襲出了壽州城門。
后面紅馬上的小啞巴背上背著一把破劍,看著前面絲毫沒有打算停下來的黑馬,習(xí)慣性的蹙了蹙眉,她沒想到木雨歇會出城,那等地方不都是在城內(nèi)熱鬧之處么?雖有疑問,不過她并沒有說話,說話不是她的習(xí)慣,她只是繼續(xù)跟著。
在飛馳了不到半個時辰之后,黑馬和紅馬到了目的地。
木雨歇跨腿下馬,而剛停下的紅馬上的小啞巴則是坐在馬上望著眼前景色,兩人這么奔馳下來,早就過了人居住的區(qū)域,進(jìn)了那山脈了,這山脈上有小路,但卻沒有什么足跡,一看就是少有人來次。
這地方怎么可能有春樓呢?
直到看清了眼前的景物,小啞巴也就知道這是哪了。
這是一座陵園,淮南孟氏的墓地,怪不得這山上罕有人跡,就連那砍柴人的足跡都沒有,孟氏的陵園,旁人怎敢靠近。
下了黑馬的木雨歇走入那眾多的墓碑之間,雖然淮南孟氏是淮南道上頂尖的盛族,但眼前的墳?zāi)箙s沒有那么奢華,孟氏的每個人無論身份如何,那墓穴都是一般大小,木雨歇徑直走到一個墓碑前,用手輕輕撣去了墓碑上的灰塵。
“嗨,你身前這么愛干凈,可我不是時刻在你身旁,那守墓老頭又不是那愛干凈的人,真是沒人幫你撣灰了。”木雨歇在墓碑前淺笑著說著,撣去灰塵后的他盤腿坐了下來,坐在墓前,看著墓碑上的字。
“孟千潯。”
世人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生得傾國傾城,身有異香,能引來群蝶起舞。
世人只知她為蝴蝶夫人,蝴蝶夫人走了很多年了,世上再見不到群蝶圍著一個人起舞。
小啞巴從紅馬上一躍而下,腳尖輕點地,腰背挺立,看著墓碑叢中的木雨歇剛要邁步向前走去,就聽聞從那旁邊的樹叢中傳來低沉嘶啞的聲音。
“非孟氏血脈不得靠近,小姑娘還是止步吧。”
聽到這聲音小啞巴立刻收回了那剛邁出在空中的腿,不再向前,看似冷淡的臉龐,心中卻有著驚懼,她居然根本就沒有察覺到旁邊有人!
夕陽的余光照耀在這群墓碑之中,只有那唯一的青衫處泛著微光,陵園其余之地仿佛都陷入了一層晦暗的陰影之中。
木雨歇就這么一直坐著,直到坐得累了他就把身子向前傾,把腦袋貼在那冰涼的墓碑之上。
“你知道么,爹就要死了,算是為了我?!蹦贡褐械纳倌赅?。
無人應(yīng)答,只有周遭那風(fēng)吹落葉的聲音。
“不過你為了弟弟而死,父親為我而死,是不是就扯平了?!蹦居晷读顺蹲旖?,臉上是那沒有人看得到的苦笑。
“你也知道我從小就沒哭過,就算知道天府?dāng)×艘仓皇窃谀蔷┒嫉睦卫锖苛藥茁暎?,這話可不敢跟外祖父說,說了怕是沒好臉色看,不知道要罵我多少句,也就跟你說說了,反正你也不能罵我?!?p> 木雨歇的嘴角咧得更大了。
“對了,忘了跟你說了,壽州最水靈的姑娘。”
“誕辰快樂?!?p> 說完木雨歇就閉上了眼睛。
而陵園外的小啞巴就這么筆直地站著等著,等到那太陽完全落下,月亮亮起,天空上滿是繁星,那木雨歇也沒有一點動彈的意思。
合著他說要一晚上是真的?
這里有這等實力的守墓人為什么非要讓她來,就是讓她活活在外面待一晚上?小啞巴有點無奈,這樣子繼續(xù)站下去是不行了,就是她也受不了,只好收了那女俠范,找了棵樹靠著睡了。
次日清晨,太陽微升,薄霧滿川。
一黑衣少女敲著那陰鑼,催著一隊死尸上路,朝那蜀地趕去。
。。。。。。
淮南道和京都道交界處的一破敗土地廟前。
有一年輕男子身著一攏紫衣,玄紋云袖,該男子面如溫玉,俊俏的臉龐有股讓人如沐春風(fēng)之意,想必極其受女子喜歡。
這年輕男子面前擺放了一堆尸體,尸體已經(jīng)開始發(fā)臭,這么一堆尸體在一起更是惡臭難聞,但那穿著紫衣的男子一點都沒有因那惡臭而躲閃開,而是繼續(xù)這些尸體面前來回踱著步。
倘若要有些市井人士看到這年輕的英俊男子,定會私下忖度。這紫色從不是什么平民百姓可以穿的顏色,哪怕是那朝廷大臣的朝服,那也得是正三品以上的臣子才能穿紫衣的朝服。哪怕洛澤王朝的當(dāng)今圣上寬宏大度,沒有如古時一般嚴(yán)禁平民百姓使用紫色,可也沒有什么人愿意去穿紫衣。
紫衣男子踱步之時,在旁還有一名穿著錦緞紅衣的男子,如果說剛才那紫衣男子是那書生般的俊俏,那么這名紅衣男子就是習(xí)武的肅殺之氣,黑亮垂直的發(fā),斜飛的英挺劍眉,細(xì)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削薄的唇,修長挺拔卻又不粗獷的身姿。
清冷脫俗又有一股傲然盛氣。
當(dāng)然最能體現(xiàn)這紅衣男子習(xí)武的,那還是這紅衣男子腰間所佩之刀。雖說如今的富貴公子都愿意配把刀劍來裝飾自己,可這紅衣男子所佩之刀,絕不可能是裝飾。
因為它太長了。
這紅衣男子已是挺拔過人,即使如此,這腰間所佩之刀的刀鞘尖還是快要蹭到地上了,只見那刀鞘尖上鑲了銀,而銀面早已磨損甚多。如此長的一把刀,對于那些貴公子來說,可不是裝飾品,而是累贅。
“我說你到底干嘛在這群山匪上浪費時間,這種山匪在這山上少說還有個七八搓,這等卑劣人自有官兵收拾,哪需要你我浪費時間?”這錦緞紅衣男子看著紫衣踱步不停,清冷的面龐之上有一絲不耐煩。
“什么你我的?我可是你的頂頭上司,你就是這么叫你的頂頭上司的?你才到我手下幾天就這么不守規(guī)矩?”一身書生氣的紫衣男子停下踱步的雙腿,似笑非笑地看了那紅衣佩刀男子一眼。
聽聞此言,紅衣男子皺了皺劍眉,握在刀柄上的手掌摩挲了一下,那刀鞘尖的鍛銀又跟地面摩擦了幾下。
“你看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只有一道傷痕,每個人在那殺人者手下不過一招便死,你說那殺人者是不是武功高強(qiáng)?”那自稱上司的書生氣紫衣男子蹲下身子,看著身前那已經(jīng)有點腐爛的尸體上的傷痕,這傷痕可是入肉頗深。
被紫衣男子嗆了一下的持刀紅衣男子略微嘲諷地勾起了嘴角,“這可不是什么每人一招,而是這群人全部加起來,不過一劍罷了?!?p> 那半蹲著的紫衣男子回頭愣了幾秒才釋然一笑,“是劍傷么?一劍罷了?一劍就殺了這么多人么,想必那一劍定是凜冽無比吧,照這么說,那劍客更是武功絕頂了。”紫衣男子不在乎自己所想被手下推翻,而是繼續(xù)審視著這些尸體上的劍痕。
一劍之威么。
“哼,那劍客用劍倒是有點巧勁,但也不過爾爾罷了?!背值都t衣男子嘴角那嘲諷味的微笑依舊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