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游泰與戚公吃酒吃的開心,酒席散去已至子時,游婧芝本就貪睡,再加之昨日晚睡,起床時已是巳時。
明姨娘在門外訓(xùn)著余笙:“二姑娘還睡著不起嗎?你們是如何當(dāng)差的?既知家里來客了,就該去喚姑娘早早的起來去見客,哪有客來主人還睡著的道理,著實(shí)不合規(guī)矩!
宋姨娘言語柔和:“二姑娘若睡不醒時,是要發(fā)脾氣的,余笙快去給姑娘打水,等下起來就趕緊給她梳洗!”
春芽小心翼翼說道:“二姑娘素來就貪睡些,不如讓她睡著吧,既然是一家子親戚,應(yīng)也不需拘禮吧!”
“像你這等低賤的出身不明白大門戶的規(guī)矩也正常,畢竟是沒有見識過的。”宋姨娘雖身音柔軟,但一字一句卻像刀子般刻薄。
明姨娘看不慣宋姨娘裝腔作勢的樣子,怒懟道:“宋姐姐這是看不上我們這些佃農(nóng)出身的女人了?我們都是公主親自為駙馬爺挑選的人,莫不是你這是也瞧不上公主了?”
“你……”宋姨娘說不過便只能被氣的在門外抹眼淚。
游婧芝被門外的爭吵聲吵得再也睡不下,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家中來客?戚公不是昨日就來了,且戚公來的時候是悄悄來的,怎至于連姨娘們都聚到慶文閣來?
她突然記起一月前曾收到邵陽老家大伯父的來信,說是怕到年下時天寒地凍,老太太不適宜出門,故而提前帶著全家人來京探親,估摸著也該是時候到京中。
霎時便完全清醒了,她光著腳丫下了床,一邊自己穿衣裳,一邊對著門外的余笙喊:“我睡醒了,快進(jìn)來伺候我妝發(fā)?!?p> “天爺呀,二姑娘可算舍得起來了!”明姨娘隨著一起進(jìn)了屋。
“快去端水盆?!彼我棠锓愿懒擞囿弦哺M(jìn)了屋。
明姨娘一進(jìn)屋看見游婧芝正在穿昨日穿過的衣裳,趕忙攔下:“二姑娘,怎可穿的這般隨意去見人,快把官家賜你的那套絲紗金繡云霞鳳文的衣裳拿出來穿。”
宋氏鄙夷道:“明妹妹怎這般沒見識?官家欽賜的那套衣服是貴女進(jìn)宮或是朝拜的時候穿的禮服,哪能隨便穿的?”
這話就是明著諷刺明姨娘沒見過世面,明姨娘臉上有些不悅,春芽看在眼里生怕這二人又吵起來,說道:“老太太向來最喜歡三姑娘,宋姐姐不若先去三姑娘房里去看看,也讓她好好裝束一番,等下見到老太太好討她老人家開心開心?!?p> 游婧芝附和道:“快去,快去!”
宋姨娘也想去游婧漫房里,但礙著規(guī)矩不好直接過去,現(xiàn)在有了游婧芝的授意她正好去的名正言順,遂退出了游婧芝房間。
明姨娘可是沒這么許多想法,只一門心思的在柜子里找合適的衣裳給游婧芝穿,“二姑娘,你素愛紅色,這件可好?”明姨娘拿著一身紅色襖裙給游婧芝看。
游婧芝滿意的點(diǎn)頭,道:“這身甚好,有勞三娘?!?p> 明姨娘低頭看見游婧芝正光著腳站在地上,小腳丫已經(jīng)被凍得通紅,著急道:“你快將鞋襪穿好,如今已經(jīng)冬天了,怎還能光腳在地上?”
“二娘自做了母親后可是操心了許多,也變得愛絮叨了呢?莫不是我五妹妹太調(diào)皮的緣故?”游婧芝穿著鞋子打趣著明姨娘。
“她現(xiàn)在還未長成,便已很叫人操勞,一個不看在眼中,她就到處惹事情,別人家的小女孩都喜歡些布娃娃之類,她偏偏喜歡小老虎,還總是把玩具給拆的七零八散,倒是和你小時候像的很。”明姨娘一說到女兒就是滿臉的慈愛笑容。
“這樣很好,我喜歡,以后我?guī)椭镆黄鹛墼蹅兗业男∥逖绢^?!彪m說游婧芝也有不少兄弟姐妹,可年齡大都相近,她倒是十分喜歡這個調(diào)皮搗蛋的五妹妹。
游婧芝轉(zhuǎn)頭看見被明姨娘擠兌到角落里的春芽,對她暖暖笑道:“不論你給我生的是六弟弟還是六妹妹,將來我也疼她!”
另一頭,宋姨娘已經(jīng)幫游婧漫整理好了妝發(fā)。
“母親,何故要讓我裝扮的如此素凈,祖母明明是最喜熱鬧些的!”游婧曼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這一身素玉之色,很是不解。
宋姨娘胸有成竹道:“你祖母雖愛熱鬧,卻是個最注重規(guī)矩的,你這樣打扮,定不會出差錯的,說不得還會多得老太太的憐愛?!?p> 游婧曼依舊不解,滿眼迷惑的望著自己的阿娘。
宋姨娘緩緩坐到游婧曼身旁耐心解釋道:“你雖已養(yǎng)到公主院中,對外說是嫡女,但說到底你還是庶出,你祖母雖疼愛你,但她是最注重嫡庶尊卑的,在她面前,你的風(fēng)頭萬不可蓋過嫡出的二姑娘,否則便是不懂規(guī)矩,世人眼淺,只看得見最好的和最差的,那些過的不上不下的人,又有誰曾記入心中,既你不能做那最醒目的人,倒不如做個最低微可憐的?!?p> 游婧曼望向鏡子中的自己,“面無粉黛,素紗薄衣,看起來果然可憐?!?p> 此時,淳嬤嬤在房門扣門問道:“三姑娘可梳洗好了?老太太派人來催,叫兩位姑娘快些過去。”
游老太太入府最急著見到的便是三姑娘,可見果真甚得她的垂愛。
慶文閣中,游老太太正坐在上首吃茶,堂內(nèi)地面置有一個炭爐,炭爐之中,銀絲炭正燒的通體火紅。
“現(xiàn)下,兩個兒子都定了親,兩個姑娘的婚事也有了著落,都是定的好人家,兒子也算不負(fù)祖宗期許了。”游泰言語恭敬。
“你如今做了駙馬,官運(yùn)亨通,你長兄因你駙馬的身份,自此不能再考取功名,亦不能入仕,只能在老家做起了生意,你定要記得多幫襯著他,畢竟經(jīng)商并非是體面的行當(dāng)。”游老太太不緊不慢的說著,無喜無悲,無嗔無怒。
堂內(nèi)下首一側(cè)坐著游泰與慶瓏二人,另一側(cè)則坐著游家大伯夫婦。游家大伯原配本為孫氏,奈何孫氏福薄,數(shù)年前生育二子游景衡時遭遇難產(chǎn),她拼死產(chǎn)子,卻在生產(chǎn)后撒手人寰,游大伯痛心至極,可奈何孩子們年幼需人照顧,便又納了現(xiàn)在的夫人周娘子。
“母親所言極是,我家小女兒婧思如今也已長成,一直沒有個好人家,此次也帶了她一同過來,還盼著小叔能幫她找個好人家。”說話的正是游家大嬸嬸周氏。
“婧思比芝兒還要小一歲,況老家民風(fēng)開闊,原不該急著婚事的?!睉c瓏微微含笑,頗有禮貌的說著,并未有絲毫公主的架子。
周氏道:“話雖如此,可京中畢竟人杰地靈,有許多才子,老家能有什么好人家,像我們這些生意人家,到最后只怕也只能和別的商家結(jié)了姻親,那我兒一生豈不盡毀?”
慶瓏心知她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周氏是抱著攀龍附鳳的心思而來,她低頭吃茶,未予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