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府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涌,且不說前朝沒有張家的位置,就連張明侖的后院也是十分熱鬧,每個妾室都有自己的靠山,且這些靠山都是些頗有地位的人物。難怪他要裝傻充楞,終日流連煙花,讓世人皆以為他不過是一灘扶不上墻的爛泥,誰又會與一灘爛泥計較?時間久了,那些原先站在英國公府對立面的政客們便漸漸不再為難張家。
游婧芝猜想張明侖是這樣盤算的。
日子繼續(xù)一日重復一日的過著,沒有意外亦沒有驚喜。
漸漸的到了立冬時節(jié),游婧芝同慶瓏去宮中請完安后未用晚飯便回了府中,一入府,見游泰正帶著一個中年男子閑逛,大概是在介紹這府里的布局。
“官人,難怪你今日要請假,原來是家中有客人來?!睉c瓏解開披風的扣子,淳嬤嬤接過披風拿了一個湯婆子來讓她溫手。
中年男子回頭,竟是戚公?那日與他在柳泉居一同打架后,她便沒偷溜出去過,也再未見過他。一個是號令江湖的江湖令主,一個是高門大院中的閨閣貴女,她以為他們二人的緣分也只在那日而已,未曾想,今朝卻在自己家中碰了面。
游婧芝沒帶著帷帽,生怕戚公認出自己,忙低下了頭。
戚公與游泰相識于戰(zhàn)場,兩人因脾性相投,便做了好友,雖因一個身居廟宇、一個馳騁江湖而不能常見,卻從未彼此生分。
戚公見慶瓏確實花容月貌、氣質出眾,拱手作揖,豪爽說道:“嫂子安,灑家上次來還是你們成婚的時候,因我門中有事喝完喜酒便匆匆走了,未能親眼瞧見公主的神態(tài),今天一瞧,我這游泰兄弟確實撿到了寶,娶了這么一個漂亮媳婦兒?!?p> “想必尊駕是江湖令主戚兄弟吧?從前總聽我家官人提起,我心中一直好奇,今日見了,江湖令主果然威武不凡?!睉c瓏曾聽聞過此人,再參照游泰的形容,看他彪悍英勇、笑如洪鐘、直爽豁達,想來定是戚公不假。
戚公見慶瓏身后的女孩一直躲躲閃閃,問道:“公主身后的女嬌娃可是我那大侄女婧芝丫頭?”
慶瓏道:“芝兒還不快向你戚叔叔請安?他便是你從前一直羨慕的江湖人?!?p> 游婧芝刻意把頭低著,作揖道:“芝兒見過戚叔叔,因我尚未婚嫁,不得與外男相見,還望戚叔叔體諒?!彼埻臧灿侄愕搅藨c瓏身后。
“無妨的,你戚叔叔是江湖人,沒有這許多規(guī)矩,你在她面前大可不必裝乖?!睉c瓏避開,將游婧芝直接暴露在戚公面前。
戚公仔細看這個低著頭的丫頭,總覺得十分眼熟,這才回想起來原來她就是當日陪他打架的游府小廝,原來這丫頭是女扮男裝偷跑出去的,一個閨閣女子居然能有一身好功夫,著實新鮮。
游婧芝看戚公的神情便知他認出了自己,她偷偷朝戚公擺擺手,示意不要聲張此時,戚公也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并未提起當日之事。
四人在院子里轉了一會,去上學的游景覃也下課歸來,正好到了晚飯時間,眾人便一同留在了前廳吃飯,
游泰道:“戚兄此次來京定要小住一段時間,你我兄弟也可把酒言歡?!?p> 戚公笑聲洪亮,道:“只怕不能久住,我原本計劃著上月回家未想來叨擾你,但與一位小兄弟一見如故,便定下相約,可我都在客棧等了他幾個月了,都未見他赴約,故而拖到了入冬,我無奈之下便只好出來尋了。”
游泰問道:“你這是尋人尋到我府上了?”
戚公道:“他說是你府上的小廝,我自然要來你府上尋人了?”
游婧芝深怕他把事情戳破,忙起身為戚公斟酒,“戚叔叔遠道而來,定要陪父親好好喝上幾杯?!?p> 戚公一眼就看透了這丫頭的心思,他不過也是逗著玩玩,未想過拆穿她。
“我們府中小廝眾多,是何人入了戚叔叔的眼?”游景覃敬酒道。
這四弟弟還真是刨根問底.
“是我認錯了,我來了才知他不是你們府中小廝,罷了,不提他了?!逼莨似鹁票豢趷炏?。
游婧芝也松下了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氣,這意外的重逢可著實嚇壞了自己,這事若是讓父母知道,定是一頓狠狠的家教伺候,若是再傳到市井,自己的名聲便是徹底完了,婚事也會徹底黃了,故而,萬萬不可出任何紕漏。
戚公甚是喜歡這丫頭,心想:這孩子闖禍的時候瀟灑肆意,事后卻又提心吊膽,如此矛盾,不過看她打架時候的樣子應不是膽小怕事的尋常女子。
戚公和游泰碰了下酒杯問道:“不知你的兒女們功夫可都像你一樣厲害?”
“大兒子的功夫最俊俏,我這老四身手也不凡,等你再來的時候帶上你的孩兒們,讓他們小輩切磋比較一番?!庇翁┖鹊挠行┪Ⅴ?,臉頰紅潤。
“我家一兒一女,我那兒子都打不過我那姑娘,你的姑娘們呢?他們的功夫如何?”戚公倚坐在座位上,他亦喝的很是盡興。
游泰擺擺手道:“就我這個大女兒偷偷學了一點,懂一點拳腳皮毛,別的姑娘我都不讓學,你可聽說過哪個做官的人家里女兒是學武的?女兒們學些琴棋書畫、針織女紅便夠了,若是拳腳太厲害將來沒人敢議親的?!?p> 戚公瞄了一眼游婧芝,心想:婧芝丫頭的功夫很是厲害,可不像是只懂皮毛的樣子。
“你這便是偏心了,都是女兒,你只偷偷教婧芝丫頭武功,剩下那兩個你卻不教,不知該說你是偏心婧芝丫頭還是偏心那另外兩個小的了。”
游泰不解:“哦?此話怎說?”
戚公道:“你方才說,別的姑娘你都不讓學,你卻教了婧芝丫頭功夫,我還以為你是偏心婧芝;可你后面又說,女子學武功將來無人敢來議親,你明知如此還是教了婧芝丫頭武功,我便又以為你是偏心那兩小的。但我覺得你還是偏心婧芝丫頭的,畢竟愛屋及烏?!?p> 游婧芝心想:江湖草莽說話果然顛倒,怎么父親寵愛自己卻成了是因愛屋及烏,這成語用的著實勉強,但轉念一想,父親珍愛母親,從未將姨娘們放在心上,故而連同姨娘們的孩子也未有許多關懷,如此,也確實是愛屋及烏的緣故。
“瞧你們面紅耳赤、言語不清的,再喝就要醉的一塌糊涂,你二人可莫要再喝了。”慶瓏見他們喝的快要酩酊,趕緊命人收了他們的酒壇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