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午后,本該日下明媚,可天色卻晦暗無光,卻又無風(fēng)無雨,只讓人覺得心境不舒,困怠乏累。
英國公府門口幾個小廝爬上梯子掛上喪白,劉伯身披孝服、臉上帶淚,在前院指引著小廝布置靈堂。
李氏身體不佳,后院便由玉娘帶著婢女布置,偶見幾人來府里問安,玉娘請安后便贈上一條喪白別在腰間。
慶瓏驟聞英國公薨逝,念著英國公府只有一些婦孺在家,恐不能處置周全,且游泰尚在宮里當(dāng)差未回,慶瓏只好先行帶著一眾婢女小廝過去支援協(xié)助。
“嬸嬸莫要悲傷,國公爺一去,滿府還等著你做主,你還是要打算好以后的日子?!睉c瓏與李氏同坐上首,寬慰身旁的李氏。
“如今國公府血脈凋零,所剩無幾,叔伯親戚們也早都各自立戶疏遠(yuǎn)了,家中一出事,也并無幾人來幫忙,此遭有勞公主惦念協(xié)助了?!崩钍仙砼仔ⅲm神色憔悴,卻面無波瀾。
“你我張游兩家早已定下親事,將來我女兒婧漫是要嫁給你家明侖為妻的,故而咱們兩家早就榮辱一體了,我來幫襯一下,也是盡了本分?!睉c瓏語氣謙和,落落大方。
此時在院里忙著掛喪白的玉娘進(jìn)了屋里,作揖行禮道:“獻(xiàn)小王爺過來了,現(xiàn)在院外候著,著我來問一下,此時內(nèi)院可進(jìn)否?”
坐在下首陪著說話的張月溪聽聞此話,慌的站起身來正想躲走。
“月兒去哪里?就坐在那兒,獻(xiàn)小王爺是你未來夫君,不算是外男,見見也無妨的?!睉c瓏叫住張月溪。
張月溪心中也想在近處自己看看自己這位夫君,但不敢自己做主,便心懷遲疑向李氏望去。
“公主所言不虛,你留下見見無妨,玉姨娘也一同留在星輝堂吧!”李氏準(zhǔn)允。
玉娘著堂中婢女去請獻(xiàn)小王爺入內(nèi),坐在堂中下首張月溪身旁,待獻(xiàn)小王爺進(jìn)入。
獻(xiàn)小王爺入內(nèi)拱手作揖,道:“長公主安?張夫人安?”
慶瓏位分最高,便由她做主免了獻(xiàn)小王爺?shù)恼埌?,請他坐在下首?p> 婢女來上了茶,他飲茶后道:“小王驟聞老國公事,傷心不已,我與明侖以兄弟相待,他此刻在宮中不能回家,便由我代他來盡盡孝心?!?p> “此遭有勞小王爺?shù)肽顓f(xié)助了?!崩钍嫌謱⒎讲畔驊c瓏道謝的話同獻(xiàn)小王爺又說了一遍。
獻(xiàn)小王爺轉(zhuǎn)眸見到了坐在對面的張月溪,她白嫩的臉上還掛著淚珠,張家女果然如坊間所傳言一般,仿若仙子入塵,不染俗物。
“月溪妹妹可安好?莫要傷心壞了身子。”獻(xiàn)小王爺柔聲關(guān)懷。
張月溪低首羞澀,答道:“我無事,謝小王爺掛心。”
玉娘坐在張月溪身旁低聲嘀咕道:“你心心念念,好不容易盼著面對面的見到了,你也不能一味低著頭躲起來不見人。”
張月溪遵從阿娘之意,微微抬起頭看向?qū)γ?,見對面少年郎端坐,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氣宇軒昂。
她看清楚了他的模樣,便又嬌羞的低下頭去。
“我方才進(jìn)來見前廳后院都布置的很是妥帖,玉姨娘果然是能干之人?!鲍I(xiàn)小王爺夸贊玉娘道。
玉娘起身作揖,道:“小王爺過譽(yù)了,我不過是遵照主母之命行事,我是苦出身,做別的不行,若論干些體力活還是能做些的?!?p> 慶瓏飲茶,心中暗想:玉娘是個周全的人,話里既捧了主母的地位,又說明了自己的地位,雖然是個能干的人,卻把自己藏得很好。
“這些年玉姨娘確實(shí)幫襯了我許多,我這身子骨不好,許多事無法親力親為,如今老公爺仙去,日后家中就剩你我二人相依為命了。”說到此處,李氏傷心,掩面拭淚。
從前李氏都會喚玉娘一聲二妹妹,如今倒是不如從前了,許是庭院深深,心涼了,情誼也淡了。
“主母言重了,日后我會繼續(xù)盡心侍奉在側(cè)的。”玉娘淡淡的答了一句便安分的坐回座位上。
“小王爺,你與我家明兒常見,他近來可安好?”李氏哭了三兩聲就停了下來。
慶瓏依舊不發(fā)一言,繼續(xù)品茶,冷眼旁觀。
“他很好,氣色比從前好了許多,就是身子弱,久站便會勞累,不過他近來身邊伺候的人多了幾個,聽說是由官家和太后做主納了幾個嬌美宮婢為妾,日日在身邊伺候,光我見過的就有兩三個?!鲍I(xiàn)小王爺有禮答話。
“我憑空是多了好幾個嫂嫂出來嗎?”張月溪未曾想到,數(shù)月未見哥哥,竟都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妾室。
玉娘聽張月溪言語有所不當(dāng),提點(diǎn)道:“月兒,胡說些什么呢,方才獻(xiàn)小王爺不都說明了,那幾個都是妾室,你可不能稱呼為嫂嫂,你的嫂嫂是你哥哥的正妻,公主家的三姑娘才是你未來的嫂嫂。”
慶瓏面上有些不悅,雖然游婧漫并非自己親生女兒,算不上正經(jīng)的嫡出之女,但在外也是記在自己名下養(yǎng)著的丫頭,如今她自己的女兒還沒嫁進(jìn)門,這位養(yǎng)在后宮里的張小公爺便已是后庭百花,后宮里出來的女人,哪怕是個宮婢,怕也不會是省油的燈。
李氏察覺慶瓏不悅,嘆息道:“雖然男人有個幾房妾室是正常的,但這些事好歹也都是正妻娶進(jìn)門后,由正妻做主的,我家孩子一向是懂禮的,想來也是礙于官家和太后欽賜的恩典,不能悖逆的緣故才接受,等日后你家三姑娘進(jìn)門了,自然后院還是由她做主的,屆時不喜歡哪個便找個由頭打發(fā)了就是?!?p> 慶瓏心想:說的好聽輕巧,官家和太后欽賜的妾,誰家正妻敢做主打發(fā)了?
慶瓏嘆息一聲,道:“嬸嬸說的道理我心中分明,這事我自然不會怨怪孩子的,畢竟都是身不由己,我家三姑娘婧漫自小是嬌養(yǎng)出來的,一點(diǎn)委屈都不愿意受,也是被我夫婦縱的常常沒了章法,將來也是需要你家小公爺多多包容的?!?p> 張月溪心中暗想:聽長公主形容的倒是不像嫻靜溫婉的游婧漫,反而像是淘氣活潑的游婧芝,估摸公主只是想告誡母親,她們游家的女兒都是金貴的姑娘,絕不可讓她們失了一點(diǎn)顏面。
“公主所言極是,請吃茶吧!”李氏客客氣氣的勸著茶。
如今張家之事,盡由李氏做主,此前她怯懦的樣子已在臉上不見,倒是有些要當(dāng)家作主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