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瓚面帶微醺的微笑,看著白居不易痛苦地咽下了這一觴濁酒,等他從痛苦中緩過勁來,這才不急不慢地說道:“劉兄有鴻鵠之志,在下焉能不知?然那洛陽西園,豈是我等今時今日所能涉足之地?縱使你我僥幸入得園中,敢問劉兄,囊中幾何,購得何職邪?”
白居不易被問得一臉尷尬,他本想跟公孫瓚這公子哥攀攀關(guān)系,期望著他去買個大官也順便賞自己個小的,不說多了,給個十萬,那就是輛車,給個五萬,那……那也是大半年的工資不是!可公孫瓚那此時竟直接問自己口袋里有多少錢,這直接把白居不易之后想要腆著臉說的話堵在了他肚子里,任他喝多少酒也沒臉再說了。
“劉兄,若人分九等,汝可知我等此時在第幾等?”公孫瓚問完饒有趣味地盯著白居不易。
從那雙眼中你根本無法感覺到他是喝了酒的,只要意識到自己在那雙眼面前,你也會很快忘卻自己是個快要喝醉的人。
白居不易遲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說道:“莫非乃九等?”
公孫瓚聞言大笑道:“欸,尚不至如此!”
“八等?”白居不易特別討厭猜,但此時就算有些不耐煩但還是要陪著公孫瓚把這個天聊下去。
“劉兄至此之前,八等;任書館館長后,七等……”公孫瓚一邊說,一邊伸出舉著羽觴的右手,沒過多久便有家仆捧著盛滿酒的觴來替換掉了他手中的空杯,他看都沒看便敬向白居不易,意思是邀他再共飲一杯。
如此善飲之人,你若拒絕便是掃興,白居不易當(dāng)然清楚,便又自斟了一杯,慷慨應(yīng)邀,喝完嘴巴還是歪的就開始喃喃說道:“是以劉某欲入西園,實屬癡心妄想也……”
“在下已探知,西園購官,秩四百石起,于郡縣之中則為縣長、縣尉,于洛陽城中則為太常掾、太子庶人,此等官職豈是八等人可得之者焉?”
“How……罷,不知購秩四百石,需金錢幾多?”白居不易一句how much正要脫口而出,又被他活活吞了回來,改成國語語氣詞“好罷”,這才沒闖下大禍。
公孫瓚神色之中略帶輕蔑,向白居不易伸出了四個手指。
“四十萬銖?”白居不易說完便開始想象那得要多少籮筐才能裝得下這么多錢,肯定不能再多了,再多那些宦官家里都要開設(shè)堆場屯錢了。
公孫瓚佯裝失望地搖了搖頭,開玩笑道:“劉備啊劉備,何以如此不智乎?四十匹良馬方能助汝這愚人享此俸祿矣!易哉易哉,先生再賺得四十一匹,便可入九卿府中做掾?qū)倮删?!”說完便拍了拍白居不易的肩膀,轉(zhuǎn)身往后屋走去,留白居不易自己楞在原地,細細品味著他這一番話。
白居不易猛然想起自己當(dāng)初輸給了公孫瓚一匹良馬,而一匹良馬在東漢末年至少十萬銖。
一眾官吏見主家退席也漸漸散了,酒宴好像遭受了釜底抽薪一般,瞬間冷卻了下來,盡管白居不易這位主角還在。
游戲給了所有玩家一個“天上掉餡餅”的機會,可白居不易竟因為劉備前期的潦倒而沒有吃餅的機會,這種感覺就像同事早早傳出風(fēng)聲說單位會給每個人發(fā)一筆獎金,金額可能突破四位數(shù),可當(dāng)這筆錢慢慢悠悠拖了很久,最終發(fā)到手時只有不到五百,心態(tài)瞬間爆炸。
這種情緒的墜崖無關(guān)金錢,只和希望破滅有關(guān)。白居不易這次重回《漢室孤兒》說白了就是為了來賺錢的,如今公孫瓚言之鑿鑿告訴他想賺錢連門都沒有,這讓他瞬間失去了繼續(xù)在這游戲中存活的欲望。
在游戲里賺400萬,對現(xiàn)在的白居不易來說跟要他在現(xiàn)實世界賺40萬一樣難,難在無從下手,更難在有勁沒處使。
在虛擬和現(xiàn)實世界賺錢對如今的白居不易來說都變得默默而無望了。
白居不易苦笑著一步一步走出了大堂,在走向府門的路上先前進門時看到的那位“小猴子”家丁不知從哪里跳了出來,攙扶著他慢慢往書館走去,鏡頭也逐漸拉高、拉遠,直到兩個人在月光下變成兩個模糊的人影,白居不易疲憊地摘下了VR頭盔,拉開了鯊魚服般的緊身衣,后仰墜入床中,慵懶地將身體攤成了一個“大”字,吐出了一口濁氣,隨即便落寞地閉上了雙眼。
再睜開眼,從陽臺直射入內(nèi)的陽光已有些刺眼,如果白居不易是趴著睡的,此時感覺到刺痛的應(yīng)該就是屁股了。
星期六的中午1點半,他還沒吃飯,但似乎也沒人在意這一點。
連他自己都不在意。打開手機到各個app上轉(zhuǎn)了轉(zhuǎn),實在無聊時這才想起昨天好像沒退出游戲,劉備這會兒應(yīng)該還在床上昏死著呢,猛地起身戴起頭盔,果然一片漆黑,只有右下角日晷在緩慢旋轉(zhuǎn)……
拼命眨了眨眼睛,反復(fù)做了幾個起床的動作,劉備這才緩緩睜開睡眼。
床邊竟圍了四個人——志玲姐姐、“小猴子”、老仆以及一個手持銀針的中年人,前三位神色緊張而那個手持銀針的中年人倒面露驕色地看了看白居不易,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跟眾人告辭。
“先生無恙,奴婢就安心了……”志玲姐姐的聲音也有幾分像志玲姐姐,這讓剛起床的白居不易聽后有些羞澀,趕緊側(cè)了側(cè)身,雙腿分開以在床上擺出一個剪刀腳的姿勢。
白居不易好像被提醒之后才想起自己昨晚確實喝得不少,身體也立馬有了反應(yīng),頭開始隱隱作痛,口干舌燥,不自覺地說了一句:“好渴……”志玲姐姐聽到之后便趕緊起身,想必是去端水了。想起又一天沒動靜的曹柔荑白居不易有那么一瞬間感覺自己或許應(yīng)該跟志玲姐姐結(jié)婚,溫柔、嗲,最關(guān)鍵的是乖?。?p> 通過簡單詢問,白居不易很快就了解到小猴子和老頭子是公孫瓚先后派來查看情況和帶醫(yī)生來為自己針灸的,問完他便想到劉備在游戲里畢竟有人當(dāng)個寶貝,也還算不錯,而他本人昏睡到中午一點半都有半個人過問,相比之下實在是太慘了,仔細想了想現(xiàn)在好像也沒有別的事好做,便穿起“緊身衣”,繼續(xù)在《漢室孤兒》的世界里游蕩流浪起來。
他先是曠課外出逛街,走到昌黎市中心就被公孫府的家丁請了回去;后來他在下了課后跑到酒肆去探聽消息,聽到酒肆打烊也沒能聽到什么可以在東漢末年一夜暴富的門路;第二天流連于馬匹販子身邊,被那人一雙惡狠狠、直勾勾的促狹眼盯得心里發(fā)毛,最終放棄了奪馬而逃;去過了一些賣珠寶的商賈攤前,因為目睹了一個小偷被當(dāng)場抓獲扭送去了官府而無奈作罷。
劉備的生活,也還是這么一潭死水。
直到過了約莫五天,第六天的傍晚,白居不易頹然坐在學(xué)堂之中,聽到開門聲后轉(zhuǎn)頭向大門望去,竟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吳延?!”
“《漢室孤兒》里的NPC也有類似“尋情記”的戲嗎?”白居不易第一時間想到的竟是這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