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青天兩眼瞪視著江城,恨恨地道:“難道不是嗎?我與萋萋原本情投意合,就是因為你的出現(xiàn),他父親才逼她嫁給了你。十八年前,我打不過你。但這些年來,我葛青天一直勤修苦練,日夜不輟,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qū)⒛憬墙o打敗??蓻]想到今時今日,我葛青天依然是技不如人!呵呵,那我還有何面目再去見萋萋她呢?”說完一陣大笑,笑聲中卻滿是凄涼。
方少白聽了葛青天這一席話,也不禁感到詫異。沒想到葛青天執(zhí)意要跟江城比武原來竟是為了那已經(jīng)去世多年的江夫人——花萋萋!轉(zhuǎn)頭去看江城,卻見其兩眼空洞,面如死灰,就好像失魂落魄了一般。
過了好半天,這才聽見江城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我只道萋萋她生來性子憂郁,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卻沒想到原來是因為我活活拆散了她與喜歡的人。以致她終日郁郁寡歡,不茍言笑。最后,最后還……”說著流下了兩行淚水。
葛青天長劍一指,厲聲道:“你給我說清楚,萋萋她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了?”
江城看了他一眼,嘆道:“萋萋她十五年前就已……就已去世了。”說著聲音已然哽咽。
葛青天臉色頓時一陣煞白,身子也跟著踉踉蹌蹌晃了幾晃。他隔了半晌才道:“不,你肯定是在騙我!萋萋她怎么可能會死?更何況十五年前,她才只二十一歲!哼,你縱是不想讓我見她,又何至于在這里詛咒自己的妻子?你……你還有沒有人性?”他說著連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江城苦笑著道:“我,我倒是很想騙你。只可惜……”
葛青天滿臉怒容,向前跨上一步,劍尖直抵江城胸口,連連搖頭道:“不,我不相信。我決不相信……”
方少白見他情緒激動,若再上前半步,長劍必然刺進(jìn)江城身體。而江城卻又不閃不避,只是站在那里不住嘆息。于是忙道:“葛掌門,江前輩他沒有說謊,江夫人確實已經(jīng)死了。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江夫人的墳?zāi)咕驮谶@終南山上。”
葛青天一愣,握劍的手慢慢垂了下去。他瞪大了眼睛,說道:“你說什么?萋萋她……她真的死了嗎?她的墓在哪里?你快帶我去!”方少白看了江城一眼,見江城向他點了點頭,顯是同意自己帶葛青天前往花萋萋的墓地。于是,三人一起向東南方向快步走去。
現(xiàn)在雖是深秋,但和方少白上次所看到的一樣,那花萋萋的墳頭到處都是鮮花環(huán)繞著。這些自然都是江城精心照料所致。
葛青天待見到那墓碑上“花萋萋”三個大字,登時淚流滿面。只見他小步小步地向著墳?zāi)棺呓?,倒像是很害怕似的。到得那墓碑跟前,瞬間跪倒在地,伸出手掌輕輕撫摸那墓碑上的字。他雖是背對著江城和方少白兩人,可從他的背影上,方少白可以看出他是在小聲啜泣。
盡管十八年前的事,方少白并不清楚,但見了葛青天這副模樣,也不禁為之感動。心想,那躺在地底下的江夫人一生能有這么兩個男子為她鐘情至此,也該算是死而瞑目了。轉(zhuǎn)念又想,不,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只怕還不一定!
忽然,葛青天站起身子,轉(zhuǎn)過身來,長劍一指,向江城質(zhì)問道:“說,萋萋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因為你?”江城不語,方少白忙解釋道:“葛掌門,江夫人她是生病死的?!备鹎嗵彀櫫税櫭迹溃骸吧??什么???”方少白道:“大夫說是心疾。”
直到此刻,江城才恍然明白那所謂的什么“心疾”原來并非是普通的病痛而是心病。常言道“心病還須心藥醫(yī)!”假如當(dāng)初萋萋她不是嫁給自己而是嫁給了葛青天,那么她是不是就不會患上這種???也就不會死了……如此說來,害死萋萋的人竟然真的是自己。
葛青天頓了一頓,轉(zhuǎn)頭向江城問道:“心疾?那是什么?。俊?p> 江城搖了搖頭,道:“不,不是病。是我,害死萋萋的人就是我!你殺了我替她報仇吧!”方少白不明白江城為什么這么說,急忙道:“前輩,您在胡說什么?”但江城竟似沒聽見他的話,只默默地閉上了眼睛,等著葛青天一劍刺穿他的胸膛。
葛青天雙眉一豎,喝道:“好!萋萋既是因你而死,那我今日便殺了你去給她陪葬!”
江城笑道:“求之不得!”在江城看來,自己與妻子相處的那幾年里,花萋萋對他雖不似有些恩愛夫妻那般溫存依賴,不過總也算是盡了一個妻子的本分,盡心照顧著丈夫的飲食起居。在他心里,妻子當(dāng)然是愛自己的,只不過她性子太過陰郁不善表達(dá)罷了。
可沒想到的是,直到今日他才猛然醒悟,為何花萋萋在與他成親之后,很少看見她笑。原來……原來只是因為她心中的那個人不是他!他此刻只覺得萬念俱灰,了無生趣,一切都沒有了意義。所以巴不得葛青天一劍快快將他殺死。
聽見江城這么說,葛青天立馬提劍對準(zhǔn)他胸口刺將過來。方少白見勢不妙,急忙飛身向前,他左掌急探,意欲將江城身子推開。不料葛青天長劍一抖,劍刃轉(zhuǎn)而削向方少白手掌,使得他不得不縮手回避。葛青天逼退方少白以后,劍身一彎,立時便又轉(zhuǎn)向江城。
方少白心下一急,眼見推開江城已是不能,那么就只有攻擊葛青天,致使他回劍招架。于是抽出剛才被葛青天斬為兩截的斷劍,向葛青天腰間刺去。哪想,葛青天此刻滿腦子都是要殺死江城的念頭,全然不顧方少白的劍正向自己刺來。只聽得“噗”的一聲,方少白半截斷劍竟然刺入了葛青天的身體,而葛青天的劍尖距離江城胸口也只有半寸之遙。
這一下變故過于倉促,以致于方少白一時間竟有些呆住了。只見他身子一動不動,嘴巴張得大大的,臉上驚恐萬分。他實在沒有想到事情竟會演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此時,江城聽到聲音,已然睜開眼來。他見葛青天傷口上不斷涌出血來,急忙上前點了他傷口周圍幾處穴道,想為其止血。然而全無用處,葛青天不僅傷口流血不止,就連口中也是不住有鮮血涌將出來。跟著他身子便軟軟坐倒了下去。
江城將他扶住坐好,雙掌抵在他背心,欲為其輸入自己真氣。未想,葛青天強撐著反手一掌,將江城猛地推開了去,喝道:“你走開,我不需要你救!”
此時,耳聽得腳步聲響,一個人影從遠(yuǎn)處急速奔來。方少白抬頭去看,見來人是葛心瑤,頓時不由得心頭一顫。原來,那日葛心瑤偷聽了他父親與江城的對話后,心里始終記掛著葛青天與江城的比武。所以臨近日期,葛青天前腳剛走,她后腳就跟了來。適才發(fā)生的一切,她躲在草叢之中全都看得一清二楚。此刻見父親倒在血泊之中,哪里還顧得了什么,立時便沖了過來。
方少白與江城愣在一旁,二人均都皺起了眉頭,瞧這情形,葛青天八成是活不了的了。只見葛心瑤抱著她父親身體不住哭喊,眼中淚水滾滾而下。葛青天呼吸急促,臉色逐漸變得灰白,興許是臨死前還能再見女兒一面,他嘴角竟露出了些許笑意。
葛心瑤一抹臉上淚水,哽咽道:“爹,您別擔(dān)心!心瑤這就帶您去找大夫,您一定不會有事的!”說著伸手抓住方少白長劍的劍柄,欲將其從葛青天身體中拔出。江城急道:“姑娘不可!”但說時遲那時快,他話音未落,“嗤”的一聲,葛心瑤已將半截斷劍拔了出來,擲在地上,劍身上全是鮮血。
這一下,葛青天傷口上的血涌得更加兇了,似要將他體內(nèi)的血全部都流盡一般。葛心瑤不知所措,忙伸手去捂住父親的傷口,不讓血流出,卻哪里又捂得???聽得葛青天有氣無力地道:“心瑤,別費勁了!爹……爹有事要交代你,你且聽著?!?p> 葛心瑤一邊哭一邊點頭,說道:“是!爹,您說!”
葛青天嘆了口氣,幽幽地道:“哎,爹這大半輩子都在追求武藝,總想著有朝一日可以打敗那個人。然而我昭陽派的劍法關(guān)鍵在于無情,可我卻偏偏……哎!我葛青天終是愧對先師的教導(dǎo),愧對昭陽派的列祖列宗!你大師兄雖有智謀,資質(zhì)卻并不出眾。你二師兄資質(zhì)尚可,但為人又過于老實。四師兄羅不平則更是有勇無謀!只有你三師兄何不偉,不論是機智還是天份都優(yōu)于他人,又可惜他早已不在人世!唉,爹現(xiàn)在唯一的難處就是不知道昭陽派的重?fù)?dān)到底該交給誰……”
他頓了頓,續(xù)道:“罷了,這掌門之位還是傳給你大師兄吧!”
葛心瑤道:“爹,掌門之位,您傳給女兒吧!”
葛青天一怔,道:“你說什么?”
葛心瑤淡淡一笑,向方少白看了一眼,道:“爹,既然做有情之人如此痛苦,那么就讓女兒做個無情之人吧!女兒發(fā)誓,此生必要讓我昭陽派的無情劍法發(fā)揚光大,重振當(dāng)年司空師祖在世時的聲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