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仍然是一片撥不開的迷霧。
暫時還看不出這次的夢境不知道是重啟還是續(xù)集。實話說,在進來之前,顧空擔心兩件事情。
一是他并不確認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夢境并不會往下進行。
二是不確保做的準備百分百有效。但在之前的夢境里,顧空總以自己現實的真實情況出現——甚至包括感冒發(fā)燒,所以他才會選擇花力氣去做準備。
奇怪的是,雙手很正常,不痛也不癢——雖然不解,但顧空認為是件好事。
這個夢總讓顧空覺得奇怪,好在別的地方都與現實相符,細細檢查幾遍,布置的東西都在身上。
之前沒有認真觀察這個夢境,這次他格外小心。
南山經里的南山其實是一個山系。
有一點需要注意的是,古人的方向和現在略微有些不同,他們所說的南,是現在的北。
有點繞,因為坐北朝南,山海經那個年代的地圖是以上南下北來標注的,而南山其實是現在北邊的山。
如果這里是“南山”,地貌形態(tài)會更接近北方,相對于南方更干,季節(jié)更分明,植物種類會更多接近落葉或者針葉。
之前見過的迷榖應該屬于構樹的變異品種,矮小,而且花朵會放光,能吸引昆蟲傳粉,從而繁衍后代。
至于狌狌,由于更寒冷的氣候和更嚴苛的生存環(huán)境,它的體型對比南方的猴子要稍微大一些,由于食物稀少,也更具有攻擊性。
但狌狌作為“土地公公”這個形象,想不明白這個意思。
顧空勉強能用常識來解釋在夢里見到這兩樣書里的事物,但是夢境真的遵循現實的規(guī)則嗎?
對比之前,這次的夢境改變了很多。
首先是腳下的泥土,上次夢境少年隱約的印象里泥土是普通的土黃色,現在則是令人不安的紅色——還帶著一股潮濕粘稠的感覺。
其次是霧氣,感覺淡了很多。有點像是從一塊抹布換成了一塊紗巾。
四周的霧氣背后,露出了數塊不規(guī)則的黑影,像是匍匐在地沉眠的巨獸,又像是沿著海平線駛來的巨輪。
最后是天空,就像亂糟糟的黑色布料,多少帶點褶皺,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暫時收集不到更多信息了,顧空嘆了口氣,身上發(fā)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音,開始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半晌,另一個身影站在少年之前停留許久的地方,俯下身子擺弄一會腳印邊的泥土,測算著離去的時間,然后順著他的腳印繼續(xù)往下追蹤。
···
顧空再次見到了迷榖花,還有樹枝。
佩之不迷。
左手伸出,就像拿湯勺把熱湯上的雜質濾去,白霧霎時掃得一干二凈,迷榖樹和土地廟依然在那里。
下雨,進廟里躲雨,又是熟悉的劇情。
觸發(fā)條件似乎是摸狌狌的眼睛,那么我只要……不碰雕像的眼睛,或者略過戰(zhàn)斗的情節(jié),直接跳崖脫離夢境不就好了。
雨停,少年朝著崖邊奔去,閉著眼一躍而下。
腳下失去憑依的感覺只持續(xù)了兩三秒,重新睜眼的少年就發(fā)現自己又站在土地廟里面。
再次嘗試一次。
結果依舊沒變。
少年聳了聳肩,只能進行另外一些實驗。
首先,撿拾一些掉落下來的迷榖枝作為燃料,用火柴點燃,火苗在神像的身下跳動,就像一盆紅色的盆景。
烤了一會,少年小心地伸手探過去,只碰了它的肚子一下,卻發(fā)現神像摸上去還是很涼。
滅了火,開始進行下一項實驗。
用學校工地順來的生石灰撒上神像一圈,然后開始澆水,能清晰地看到粉末沾水后,冒出帶著熱量的泡泡。
但神像依舊發(fā)涼,沒有絲毫溫度上的變化。
接下來,他摸出了一柄錘子,用著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大力度狠狠敲打著它。
絲毫不動。
他把能想到的實驗全部做了一遍,但都沒有奏效。
最后,他有些累,放下工具,坐在一邊歇息,開始整理思路。
火焰燒灼無效,單純提高溫度無效,鈍器擊打無效,銳器擊打無效,硫酸腐蝕無效(危險,切勿模仿),拿起來丟向懸崖之后依舊回到原地。
看來只剩下戰(zhàn)斗環(huán)節(jié)了,可惜弄不到違法的槍械,不然就很簡單了。
少年感覺自己恢復了體力,開始檢查起自己的準備。
他之前嘗試著做了個小機關,用膠帶固定好火柴和鎂條裝在玻璃瓶里,左手只要一動就可以觸動火柴燃燒,點燃緊緊連著的鎂條——然后就可以當簡易的閃光彈用了。
他在廁所試驗了四次,都成功了。
石灰應該也能用得上,但前提是狌狌出來之后,也算作一種碳基生物?
根據上次的經驗,雖然很短暫,但他覺得狌狌應該是生物,而不是虛體,只是通過某種他尚未理解的方式出現,并且對他抱有敵意。
他把所有的工具都放在該放的位置,探出手,摸了摸神像發(fā)紅的眼睛。
···
狌狌醒了過來,發(fā)現自己渾身的毛發(fā)有些臟兮兮的。
它坐在自己神廟的位置上,面前有一個正伸著手的人類少年。
想必是新到的祭品,它這么想著。
于是他伸直手臂,像是撈月亮一樣一摟,想要先握住他的手臂,然后折斷——防止這個祭品有令它覺得麻煩的反抗。
手上卻沒抓到任何東西,更奇怪的是,它卻發(fā)現自己的手臂都套上了一個麻繩做成的圓環(huán),嘗試用力,卻掙不脫。
它看見他舉起了一個瓶子,然后閉上了眼睛。
還未想明白是什么情況,眼前就綻開了強烈的白光。
眼睛被強光刺得生疼,腦袋一瞬間變得空白,它不自覺地發(fā)出了痛苦的嘶吼。
有什么尖銳的東西穿過了右眼皮,直直深入到眼后,再狠狠地攪動兩下后抽離出去,它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軟粘的東西掉在自己臉上。
同樣的劇情在一秒后的左眼同樣上演。
整個過程可能只花了兩秒。
玻璃狀液和鮮血飛濺到四處,狌狌臉上多出了兩道紅色淚痕,配上白色的耳朵,看上去就像個畫著滑稽臉的小丑。
它發(fā)了狠,肩膀往前一推,兩指厚的繩索就應聲而斷,然后一把摟住了他,就像是抱著曬得發(fā)軟的被子一樣
祭品的背出現兩個凹陷,就像是放得太久發(fā)霉的橘子——捏一下就癟了。
它咧開牙齒,露出一個笑容。
然后松開手,聽到他落地的聲音,身子跟上去,憑著感覺猛然一拳砸下,目標是祭品的腦袋。
但沒砸中。
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地面的開裂,指縫里有細碎的石頭,拳頭有些發(fā)熱,“祭品”在大口地呼吸,但明顯很不順暢。
一陣粉末撲進鼻子,還沒來得及細想,緊跟著就是一些沒有味道的液體,自己的鼻腔就像沸騰的米粥一樣膨脹起來,熱氣從鼻孔鉆入,沒有辦法正常呼吸。
狌狌下意識地張開了嘴巴,發(fā)出刺耳的叫喊。
它的雙手瘋狂地舞動起來,周圍傳出了條狀物在空氣中快速舞動的呼呼聲,這個時候,它摸到了“祭品”的腿。
它沒有多少思考的能力,只下意識地抓著手里的東西,往上一抬,然后像人們抖干凈布上的麥子一樣往下一砸。
“咯吱——”像是骨骼碎裂的聲音。
倒是這一仰,把鼻子里的水灌進了喉嚨里。
它反復地把少年抬起又砸下,只三次就松開了手,嗆了一會,抬手扶著墻,大聲地咳嗽起來,最后嗚咽一聲,雙眼翻了白。
但它的嘴角勾起,就像是算計著什么。
少年臉對著大地,頭盔已經被摔得半癟。
顧空就像一塊發(fā)酵時候水分太多的面團一樣軟癱下來,慶幸自己帶了頭盔,雖然渾身都是血,但幸好把命保了下來。
試了數十次,終于打了個轉,又勉強把頭盔打開,把正面朝著天空。
不斷地大口大口吸氣呼氣,心臟就像超負荷運載后慢慢冷卻的引擎般緩緩平復,燒傷的地方也漸漸涼了下來。
晚風習習,吹動迷榖發(fā)出沙沙的聲音。少年閉著眼睛,感覺有什么輕輕軟軟的東西掉在臉上,用手一摸——有種粘稠的感覺。
顧空迷惑地睜開眼睛,卻發(fā)現一張臉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他先愣了一愣,然后定睛一看——是死去不久的縮小版狌狌!
自己剛剛摸到的液體……是他的口水!剛剛樹葉沙沙的聲音,是它從剛剛那只狌狌軀殼里面爬出來的聲音!
見了鬼了!
它咧開嘴,對著顧空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雪白的牙齒閃著寒光,發(fā)稠的口水沿著嘴角流下,爾后又嗅了一嗅,用舌頭舔了一圈嘴唇。
今天真要交代了嗎?
顧空嘗試著揮動小刀,卻發(fā)現自己根本舉不起手臂。吸一口氣,清了兩下喉嚨。
“啊——忒——”梗在喉嚨里許久的血痰正好吐到它的臉上。
小狌狌一瞬間變了臉色,隨即又開始獰笑。
“你大爺的?!庇至R了一句。
雖是無力掙扎,但起碼最后做了件順心事情。
意識的最后時刻,顧空感覺有一串腳步聲響起,一個提著長劍的黑色身影款款走來。
顧空先生
特殊時期,請大家請勿接觸野生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