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非名師 真高徒
宋問伸手拿起那冊竹簡,沒想到各職官吏都圍了上來,他將手中竹簡擱置在膝蓋之上,奇怪地抬頭說道。
“諸位這是......”
“宋先生,您不用理會我等?!?p> “對啊,宋先生您看啊。”
“您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打擾您的?!?p> 宋問無語,不知這幾個時辰發(fā)生了什么,無奈之下,將手中竹簡展開,低頭看起來。
城隍不管人間事,只判妖邪身后名,這就是一篇鬼差遇事決斷之論,前幾日,有鬼差巡視鄉(xiāng)間,遇一人持刃殺另一人,礙于天道束縛,并未多加理會,誰料將被殺之人的魂魄帶入城隍廟時,一查命簿,命不該絕,為意外枉死之人。
文判官依慣例,并未對鬼差作出處罰,不干擾凡間之事,作為千百年來各地城隍的共識,況且天道有缺,偶有疏漏也是正常,這基調(diào)由此定下,六洲鬼差都是如此行事。
“宋先生以為如何?”
“有頭無尾啊,宋某還不知詢問何事呢?!?p> “先生再看?!?p> 文判官將手一抹,紅光閃過,竹簡下有四字出現(xiàn),“照例而行”,宋問眨巴下眼睛,沒想到自己靈目自現(xiàn),也將它忽略過去,這城隍廟倒是能人不少啊。
他端起下巴,道:“容宋某仔細(xì)思量?!?p> 這等棘手之事,要是能解決,各地城隍不乏人杰,早就解決了,還等他來才舊事新論?說起枉死,他首先考慮忘語河岸旁的城池,用陰氣滋養(yǎng)枉死之人,使他得享陰壽補(bǔ)陽壽之缺,不過這等日積月累,不免負(fù)擔(dān)過甚。
加之各地城隍人手不足,維持陽間運(yùn)轉(zhuǎn)已屬不易,以鬼門關(guān)內(nèi)陰氣之盛,無人看管魂靈,一旦有人惡意竊取至陰之氣修為有成,不免有危害世間之憂。
“菱兒是怎樣解決此事?”他揚(yáng)起手中竹簡,詢問身邊的徒弟。
秋菱回道:“我以開源節(jié)流為之解?!?p> “哦?何謂開源節(jié)流?!?p> “以枉死之人充為差吏之屬,以為‘開源’,又以驅(qū)使魂靈干涉人間事,減少枉死之事,避免人員擴(kuò)大而負(fù)擔(dān)過甚,陰壽一到,自然消減人員,以為‘節(jié)流’?!?p> 聽她說完,宋問看周圍官吏都是點(diǎn)頭贊許,知道這是他們不親手接觸凡間事,作出的最大善意。
“倒也算好辦法,不過若是監(jiān)管不力,魂靈為禍,又當(dāng)如何?”
武判官對道:“先生勿憂,有鎖靈環(huán)約束,料想不會出事?!?p> 宋問并未如他們這般樂觀,低頭不語,這未必不是好辦法,可他總覺著不妥,依照閱歷來說,他也是同意此法,可修為有成以來,冥冥之中,總有顧慮在身。
“我深知諸位之難,因緣際會之下見謀財害命之事,看得,救不得,心中難免自責(zé)?!?p> “但這間接干擾之事還是放下為妙,天道有感,神道不似南域之人所受限制頗小?!?p> “那又該如何做呢?”
趙城隍與兄弟寒暄幾句,見此情形,也是過來圍觀,對此等事,他也是苦惱不已。
宋問心中也沒有答案,在固有限制之下,突破天道約束不太可能,只有另辟蹊徑,才有可能,對此,他倒是有法可以一試。
得官印之初,有金光墜入識海,帶來甘霖,他知曉運(yùn)使官印之法,和此官印之能,“游陰陽”不必多說,“問西清”卻大有文章。
問路也是問,宋問這“巡游之印”卻是問道之印,如是西清一洲,有城隍不知天意,行事錯漏,也可察舉一二,常人拿了此印也就算了,最多尋些錯失讓城隍改正。
可是他修得敕令,未免不能補(bǔ)大道之缺......
“既然有緣碰上,不算妄自干涉天道運(yùn)轉(zhuǎn),鬼差也是難為,不如讓宋某用官印溝通天道,假節(jié)修此條令,補(bǔ)此缺憾,如何?”
趙城隍見下屬都是面帶欣然之色,連趙子玉都是在身旁應(yīng)和,他一句話打破眾人的幻想。
“先生這印,只有巡游察舉之能,并無代天行令之能??!”
宋問站起身來,將劍器掛好,拿出玉印,笑著說道:“印無此功能,宋某的敕令,倒可一試。”
“怎么,宋先生這敕令還可代天行令?據(jù)我所知,云月觀的律令,也只是加強(qiáng)法術(shù)之能罷了,所知有限,先生參考即可?!?p> “是否可行,一試便知!”
擇日不如撞日,宋問也不作焚香沐浴之事,當(dāng)場捧起玉印,舉過頭頂,以示誠懇,口出道音,誠心說道。
“修者宋問,德薄才疏,有愧天道之賜,以微末之身領(lǐng)西清巡游,未有建樹。”
“天道有缺,宋問一向領(lǐng)會大道之意,可為德不缺,為善不缺,為憐眾生之艱不缺。”
“今受天道所限,為保世間安穩(wěn),神道不可隨意干涉凡塵事,我心贊同?!?p> “可凡間之人,猶有向善之心,怎可使文武鬼差秉持蓮心,清苦自嘗?!?p> “懇求天道放缺,不失鬼差明鏡之心,也有暗香盈袖之能,西清巡游,宋問,以此拜上,恭候佳音!”
三拜之禮畢,抱誠守真之言自玉印中列出,繞玉印緩緩流動,周而復(fù)始,放出中正平和之光,一十六圈才將所有字詞喚出,如脫韁野馬一般,沖向宋問手中書簡,在眾人目送之下,匿藏進(jìn)虛空之中。
一炷香的時間,在場之人都屏息以待,令人大失所望的是,大道之音,遲遲不來。
眾屬官都失望而歸,繼續(xù)處理公務(wù)去了,再過一炷香,趙城隍二人也嘆息而走,再過一炷香,秋菱見自己師傅還呆立在場,于心不忍,安慰道。
“師傅,先坐下吧,天道所限,實屬正常?!?p> 文判官也在一旁抬頭說道:“對啊,宋先生,我等大不了依秋菱所言行事,不就是懲罰嗎,相比形神俱滅,還可以接受?!?p> 宋問按劍挺立在前,如對松濤,心不起波瀾。
菱兒之計,權(quán)宜尚可,頻頻運(yùn)用,自損氣運(yùn),鬼差卸任之日,難逃罪責(zé),更何況,你們又知天道不是在三思而行?
宋問轉(zhuǎn)頭,臉上露出意氣風(fēng)發(fā)之色,清秀儒雅的形象在此刻,徹底印在二人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他微笑著說。
“事,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