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留活口
三日前,萬炎太和殿內(nèi),王公大臣分列左右,殿內(nèi)一片沉寂。
諸葛鏗金燦燦的桌案上,擺著一封來自摩斯的文書。
“此事,眾卿怎么看?”
眾人仍是低頭沉默。
“林相,你先說?!北娙私圆徽Z,諸葛鏗便從丞相開始點(diǎn)名道。
已過花甲之年的林清平,身形清瘦,腰背筆直,仍是精神抖擻,聽聞皇帝喚自己,便踏出兩步,恭敬地躬身作揖,說道:“回稟皇上,依微臣愚見,此番和親,意在與摩斯交好而避免戰(zhàn)事。即老汗已故,新汗繼位,和親之事自當(dāng)延續(xù),況且新汗已發(fā)來三書以表心意。我們自當(dāng)順?biāo)浦郏材鼙W详柟髦苋??!?p> 林清平當(dāng)朝丞相,乃百官之首。飽讀詩書,高明遠(yuǎn)識,為人忠厚處事剛正,不僅在朝中享有盛譽(yù),在坊間文人雅士中,也頗有名望。
諸葛鏗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看向另一邊的韋白問道:“韋公何意?”
韋白出列拱手作揖,軍將出身,雖與林清平年紀(jì)相當(dāng),卻仍中氣十足:“臣認(rèn)為,不妥!”
韋白,官居太尉拜上將軍,統(tǒng)管軍事兵權(quán),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朝中過半臣工是他門下朋黨,除此之外,他還是當(dāng)朝圣上的老丈人,貴妃韋氏的生生父親。
“為何不妥?”諸葛鏗問道。
“其一,此事于禮法不符;其二,此乃摩斯挑釁,我們?nèi)羰菓?yīng)承,堂堂嫡公主二嫁其主,豈不讓人笑話?”
此言一出,大半臣工點(diǎn)頭稱是,小聲議論。
“太尉此言差矣?!绷智迤酱驍嗟溃肮魑吹侥λ?,老汗便已仙故,新汗繼位后立刻修改三書,言辭真摯懇切,并無挑釁之意?!?p> “臣聞言摩斯新汗,十分陰狠毒辣,精于權(quán)謀,嗜血成性,父汗尸骨未寒便要欺娶父妾,此大不逆之行徑,人人得而誅之。我天朝公主豈可下嫁如此之人?”韋白并不理會(huì)林清平的辯白,言辭激烈,忿忿之情溢于言表。
御史大夫江闊聞言,也出列稟陳,冷哼一聲道:“人人得而誅之?此話由上將軍口中說出,未免心酸?韋將軍率軍與摩斯對戰(zhàn)已兩年有余,百姓賦重,國庫空虛,確只聞敗績不見捷報(bào),最終不得不讓紫陽公主下嫁和親,不知韋將軍此番準(zhǔn)備如何將摩斯大汗誅之?”
江闊此言一出,殿內(nèi)一片嘩然,畢竟三十幾歲年輕氣盛,字字見血,不僅韋白臉色大變,連林清平也訝異他的直言,轉(zhuǎn)身對他使了眼色勸他收斂鋒芒,然而江闊卻挑了挑眉,正義凌然毫無懼色。
“放肆!小小御史竟敢對太尉無禮!”韋無岸厲聲喝罵。
江闊仍是從容淡定,但語氣卻更加嚴(yán)厲幾分,對著韋無岸說道:“朝堂之上,百官均為吾皇臣民,陛下尚未開口,你卻道我放肆?這究竟是陛下朝堂,還是你韋家朝堂?!”
韋無岸還想反駁,韋白及眾朝臣已經(jīng)齊齊伏地跪拜,惶恐謝罪,韋無岸見勢只得不甘閉嘴,也順應(yīng)跪下。
“哈哈哈?!敝T葛鏗陡然一陣大笑,而后說道:“此事即是朕的家事亦是國事,眾卿皆可商討,有不同觀點(diǎn)也是正常,若只有一家之言,豈不危哉?”
諸葛鏗雖是一臉笑意,眼眸深處卻是陰冷。
“啟稟圣上,犬子氣盛,殿前失儀,望陛下恕罪!”韋白伏地叩首。
“韋公言重了?!敝T葛鏗依舊是瞇縫著一雙沒有笑意的笑眼,仍是九五至尊的風(fēng)度,“起來吧,眾愛卿都起來吧?!?p> “謝皇上!”眾人齊禮。
“江卿,國庫情況如何?”諸葛鏗又對江闊問道。
江闊恭敬施禮答道:“存銀一萬,存糧三萬擔(dān)。賒欠各級地方府衙白銀八十萬,糧食九千萬擔(dān)?!?p> “哦?”諸葛鏗做詫異狀,臉色驟變厲聲喝道:“國庫空虛至此,列為臣工還能安然于此?”
皇帝動(dòng)怒,眾臣又是一番跪拜謝罪。
“啟稟圣上,連年大軍遠(yuǎn)征,人力物力都極為耗損?!绷智迤铰恃缘溃骸把巯聭?yīng)承摩斯婚帖,百姓休養(yǎng)生息,強(qiáng)壯國本,而后再行征討之舉。”
“紫陽公主如今身陷摩斯,新汗名為娶親,實(shí)為以公主為人質(zhì),難道我們堂堂天朝要對邊塞蠻夷小族聽之任之?”韋白忿然反駁。
林清平眉間蹙起,歷來和親,意為交好結(jié)盟,實(shí)為進(jìn)獻(xiàn)人質(zhì)相互約束,歷朝歷代君王臣工哪個(gè)不是心知肚明,眼下如果回拒婚帖,必然激怒摩斯,不僅引發(fā)惡戰(zhàn),也會(huì)讓摩斯以為紫陽公主已無利用價(jià)值,從而殺之泄憤。
“太子,紫陽乃你親妹妹,你說說看?!币娢奈浯蟪家庖姴唤y(tǒng),諸葛鏗又對殿下站在百官之首的諸葛云端說道。
“回稟父皇?!敝T葛云端恭敬出列,他心內(nèi)已是怒火中燒,舉止仍是得體寡淡,畢恭畢敬的平靜說道:“紫陽雖是兒臣親妹,但天家無私事,她亦是天朝公主,身負(fù)家國大義,兒臣不敢偏藏私心。依兒臣愚見,摩斯族雖下了三書,但老汗喪期未滿一年,王庭內(nèi)是不得婚嫁的。不如,此事且擱著,一年后,待我天朝兵強(qiáng)馬壯再做定奪,父皇意下如何?”
諸葛鏗思慮片刻點(diǎn)了點(diǎn)頭,贊許道:“嗯,此言有理,此事并不急于一時(shí)。太子近日頗有長進(jìn),朕甚慰?!?p> “陛下鴻福!”眾臣跪拜。
諸葛鏗擺擺手,身側(cè)太監(jiān)拂塵一揮:“散朝!”
皇帝在太監(jiān)侍衛(wèi)一眾人的擁護(hù)下,離開太和殿。
韋白斜眼看了看林清平等人,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諸葛云端繃直的身子此刻才得已松懈,手心盡是冷汗。
“太子,起來吧?!鼻迨萆n老的林清平,起身扶起還恍然跪在地上的諸葛云端。
諸葛云端恍然回神,起身四下看了眼,見無人注意便對林清平微施一禮道:“多謝林相!”
“豈敢豈敢,太子殿下折煞老臣了。”林清平連忙輕聲說著,將太子扶起。
“待……待他日,本宮定不忘林相近日恩情。”諸葛云端小聲說道,又拉開了與林清平的距離,“莫因本宮,連累了林相?!?p> “太子乃國本,老臣將竭力輔佐。”林清平懇切道,蒼老褶皺的面容,剛毅之色卻未減半分。
御花園,八角采蓮?fù)ぃ挠拈L廊連至碧蓮清湖之中。
“父親,方才朝堂之上,為何不極力主戰(zhàn)?”韋無岸追著父親韋白的步子走入亭內(nèi)。
韋白在亭內(nèi)坐下,身側(cè)宮女半跪著,沏倒清茶,茶香薰香渾然一氣,伴著湖中睡蓮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愚鈍?!表f白抿了一口清茶,不溫不怒地說道,“眼下國庫空虛,皇帝心中早有定論?!?p> “那為何還讓臣下討論?”韋無岸不解問道。
韋白冷哼一聲,將小食擲于湖中,引來一群紅鯉。
“皇帝多少還是忌憚咱們韋家的,把此事放在朝堂上說,一來是是想探探我的心思,二來,用國庫空虛來警示于我?!表f白臉上有幾分得意也有幾分輕蔑。
“原來如此,還是父親看的透徹,那我們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韋無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韋無岸是韋白獨(dú)子,而且是老來得子,韋白對他十分溺愛,雖已是四十來歲的年紀(jì),又是出身名門的貴家世子,但不學(xué)無術(shù),魯莽無端,與其父韋白精于權(quán)謀老奸巨猾的性子完全不同。
“只需讓皇帝知道我等立場態(tài)度便可。”韋白又飲下一杯清茶。
長廊盡頭,韋貴妃和諸葛茉丹在一眾宮人簇?fù)硐?,走遠(yuǎn)及近地走來。
韋家父子起身恭迎。
韋貴妃綾羅錦緞,身姿婀娜,滿頭的金釵發(fā)飾貴氣耀眼。
“一家人,不必多禮?!表f貴妃妖嬈笑著,便在亭內(nèi)坐下,擺手讓服侍的宮人都退出亭內(nèi)。
“父親可有好消息?”韋貴妃迫不及待問道。
“皇上即未應(yīng)允,也未回絕?!表f白淡然說道。
韋貴妃的臉色就是一沉,皺眉道:“那是如何?”
“待一年后,在做定奪。”
“不行,夜長夢多,只有她死了,才能安心?!敝T葛茉丹按耐不住跳起身說道。
韋貴妃皺著眉對她做了個(gè)噤聲手勢,“這丫頭命硬,聽說到的時(shí)候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卻又活下來了,還被新汗相中,看來還需要多費(fèi)些功夫了。”
韋貴妃和韋白相視一眼,心照不宣。
踏花夢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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