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納特克斯默默把手放進(jìn)了口袋。
他摸到了手機。
無論是黑暗的力量還是失彩的力量，都無法傷害這部手機。
他打開手機的通訊軟件，給奈薇發(fā)了信息。
大約一分鐘后，大門打開了。
“過了多久？”
納特克斯看著朝自己走來的黑發(fā)少女，開口道。
“過去了三天，”奈薇淡淡地說著，然后在納特克斯面前站好，低頭看著他，“你在做什么？”
“使用能力的代價，”納特克斯嘆了口氣，他一點也不想坐在地板上，更不想以一種乖巧的方式做，“扶我起來。”
奈薇伸手將他拉到自己懷中。
“需要多久恢復(fù)？”
“難說……松開我?！?p> 奈薇默默松開對方。
砰！
后者摔倒在地上。
就在納特克斯摩挲著有些疼痛的手肘時，一張椅子移到了自己面前。
“那么，能跟我說說，你都見到了什么嗎？”
奈薇坐到椅子上，把納特克斯拉到腿上，淡淡開口。
“你先松開我?！奔{特克斯冷冷地盯著揉捏自己臉的奈薇。
奈薇沒回答，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果然，沒一個正常人。
納特克斯嘆了口氣，然后將自己見到的都跟奈薇說了一遍。
他是需要說的，因為這趟旅程她得跟來。
奈薇安靜地聽著納特克斯說完，然后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失彩是指失去顏色的意思嗎？”
“嗯。”
“可白色不也是白色嗎？”
“應(yīng)該是因為層次的不同導(dǎo)致的，由于兩者存在著某種無法逾越的鴻溝，因此不可能做到完全了解認(rèn)知之外的事物，就連用無意義描述它都是‘無意義’的?！Р省瘧?yīng)該就是失去色彩，但我們無法想象真正的失去色彩究竟是什么樣的，所以我們只能看見它變成蒼白色，看起來像是失去了顏色?！?p> 納特克斯耐心地解釋，因為奈薇的體溫，他也恢復(fù)得差不多了。
但腿依舊動不了。
“沒關(guān)系，我抱著你回去?！?p> 奈薇說著，抱起了納特克斯。
納特克斯臉上閃過厭惡，但還是伸手摟住了奈薇的脖子。
奈薇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后者也解釋了：“總要克服的。”
“嗯，所以今晚我要和你睡?！?p> “為什么……”
“因為你很可愛，好小一只，就像玩偶一樣，抱著很舒服?！?p> “……”
奈薇對于納特克斯的遭遇不過問，就好像納特克斯這三天經(jīng)歷的都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一般。
兩人從這個地下空間出去了，在王可提前安排的車輛送行下，他們回到了別墅。
……
回到家洗了澡后，納特克斯坐在椅子上安靜地盯著電腦。
電腦屏幕一片血紅。
“所以，你們也沒辦法帶著我去到卡納斯，對嗎？”
納特克斯張開嘴，冷不丁問了一句。
“是的，那里存在著某種屏障，我們的法術(shù)并不管用，沒辦法啟動遠(yuǎn)距離傳送門?！?p> 納特克斯的頭上，一只白色的烏鴉蹲坐在他藍(lán)色的頭發(fā)上，時不時扭動一下腦袋。
納特克斯沒說話，盯著血紅色的屏幕，思考著什么。
接著，他抬頭，松了口氣。
“如何？”一號詢問。
“找了好久，終于有人愿意帶我們了，不過出價很高，具體還得讓王可安排?！?p> 卡納斯所處的陸地已經(jīng)被世界孤立了，誰也不希望那些徘徊在卡納斯的白色亡靈來到他們的國家。
但每年還是會有人去往卡納斯，那里并不是亡靈之地，人類依舊可以在那里定居，只是沒那么穩(wěn)定。
而白色的詛咒的蔓延意味著，那個地方將會是真正意義上的法外之地。
所以，毋庸置疑的，暗港有人可以帶著他。
任何窮兇惡極之徒都可以逃亡到那里，享受著足夠的安寧，直到奪取色彩的鈴聲在他耳邊響起。
“人類，我們也想跟你去，只是我們的法術(shù)沒法在那里用。”
納特克斯搖搖頭：“你們不用跟去，這趟很危險……對了，信送得如何？”
“剩下的人很難找，白鴉們已經(jīng)在聯(lián)系其他白鴉一同尋找了，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
納特克斯有些可惜，沒能多來一個幫手，看來這趟只能他跟奈薇一起去了。
不過，這也會更有意思。
“朱帝那邊呢，要求她辦的事如何？”
納特克斯說完，忽然有些后悔，因為白鴉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法聯(lián)系朱帝。
不料，一號開口了：“她說東西都在，需要人類你去拿?！?p> 就在這時候，納特克斯聽到了消息提示音。
暗港網(wǎng)站有人找他。
納特克斯點開一看，是一則好友申請。
【主人，我是朱帝】
他挑了挑眉毛，點了同意。
【惡魔】：你用的什么方法，我以為你去了卡納斯。
【蜘蛛】：我曾經(jīng)在卡納斯發(fā)展過，靠著與蜘蛛的感知手段就能完成主人您的任務(wù)。
朱帝沒詳細(xì)說是什么手段，但納特克斯可以猜到。
畢竟，她可是蜘蛛的主宰。
【惡魔】：我需要去一趟卡納斯，得你來帶路找到東西。
納特克斯接下來跟朱帝詳細(xì)說了一下情況，因為跟他的預(yù)期不同，所以需要跟朱帝重新制定任務(wù)的安排。
聊完天后，差不多也到了睡覺的時間。
納特克斯盯著自己的腿沉思了起來。
是奈薇把他放過來的，由于沒有殘疾人座椅，因此在回到房間之前很多事情都需要奈薇的參與。
其實王可要更好，因為她可以隨時塑造自己的形態(tài)，但她現(xiàn)在不在，她出去辦事了。
“一號，有辦法讓我站起來嗎？”
一號啄了啄他的頭發(fā)，回答：“不行，你的腿被一種規(guī)則掌控著?！?p> 納特克斯心想著干脆放棄雙腿算了，雖然得坐著輪椅，但可以肆無忌憚使用那股力量了。
就在他打算靠挪動椅子回到床上時，房門被敲響了。
“別去開門，”不用想都知道是誰，納特克斯連忙地跟一號開口，“讓她自己離開?！?p> “好吧?！?p> 一號又飛回來了。
敲門聲響了足足兩分鐘后終于是停下了，納特克斯不由得松了口氣。
該死的，要是這家伙……
“納特克斯……”
啪！
納特克斯拍了一下臉，然后僵硬地轉(zhuǎn)過身。
奈薇正在從窗戶爬進(jìn)來，穿著那套全白的夏裝。
納特克斯確定自己鎖窗了。
“滾?！?p> 納特克斯皺起眉頭。
奈薇仿佛是沒聽見他說話一般，自顧自地脫下了白色外套，露出一件白色短袖。
“我要和你睡?！?p> 她一邊活動著手臂，一邊開口。
簡直就在說一件平常事一樣。
“走啊，別讓我發(fā)火?！奔{特克斯有些無奈。
“頂多兩天你就得去卡納斯，你需要我來彌補一些危機情況自身的短板，你要是對我發(fā)脾氣，不僅會影響我們的關(guān)系，你還要花時間安慰委屈的我，這直接影響了接下來的行動?！?p> 奈薇很自然地說著，然后坐到了納特克斯的床上，脫下了白色球鞋。
“……”
納特克斯無言以對，能將這種事情以一種理性的方式闡述出來，估計也就這家伙能做到了。
不過，這家伙的性格似乎比先前更加冷淡了，這十年發(fā)生了什么？
納特克斯沒多想，現(xiàn)在更重要的是，怎么讓這家伙滾出這里。
“那也不能老是這樣做，很無聊，雖然這話也俗氣，但你好歹作為一個女生，就應(yīng)該學(xué)會愛自己，不要老是這樣對我。”
他的性格不適合說這種話。
奈薇歪過腦袋，用黑色的眸子看向了納特克斯。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對你做什么過分的事，畢竟……你還未成年，以這具身體的代謝活性來說。”
“那你也得考慮我的感受，不是什么人都覺得有個美女跟自己躺一塊是件幸福的事。”
納特克斯很認(rèn)真地開口。
目前作為人類，他的觀念很特殊，奈薇很完美，完美到本不應(yīng)該在現(xiàn)實世界中存在，這樣的人是不能被玷污的，自己也不應(yīng)該為了自私去占有對方，這只會破壞這份美麗。
憑什么跟他躺在一起的就得是個美人？這到底還是一種自私在作祟。
他寧可身邊躺著一堆亂動的內(nèi)臟——而且，似乎……比起奈薇……更可愛？
奈薇躺到了納特克斯的床上，然后滾了一圈，最后看向納特克斯，平靜開口：“我在乎你的感受?！?p> “那你給我……”
“可我沒感覺你很生氣，”奈薇盯著納特克斯的眼睛，“我覺得你在……期待？”
奈薇看著納特克斯眼神中的厭惡，逐漸消退，最后什么都不剩下了。
納特克斯默默地關(guān)了電腦，跟一號說了幾句后，它就化作白光消失不見了。
“抱我回床上?！?p> 奈薇自然而然牽住對方的手，輕輕一拉，將納特克斯拉入自己懷中，然后側(cè)著身子躺在床上。
“你應(yīng)該有什么目的吧？”
“嗯……”納特克斯被抱著很不舒服，“總得去克服一些東西。”
他要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yè)。
“嗯?！蹦无毕裰话俗︳~一樣纏住他。
“納特克斯，還記得十年前問你的問題嗎，你說要是太陽有了意識，它會怎么辦？”
她聲音很輕，她雖然抱在一起，姿勢也有些曖昧，但卻讓人沒法心生邪念。
兩人心中對對方都沒什么有關(guān)可笑愛情的感覺，就連身體也跟著這種古怪的潔癖古怪起來，與異性如此親密接觸也不會引發(fā)任何反應(yīng)。
一顆太陽，龐大的太陽，浩瀚的太陽，在宇宙空間默默釋放巨量能量數(shù)百萬億年的無知者，倘若有一天，在一種渺小到根本不可能發(fā)生的概率中，誕生了意識，當(dāng)它開始意識到自己是一顆太陽，當(dāng)它意識到自己必須遵循著無法違抗的宇宙規(guī)則，當(dāng)它一直保持著清醒……
它會怎么樣？
“不知道，”納特克斯微微抬起頭，嘴巴也從奈薇的頭發(fā)中脫離出來，“但你不是太陽。”
沉默了好久，就在奈薇以為對方睡著時，納特克斯的聲音忽然響起：
“奈薇，問你件事，你給我的身體……我可以用它嗎？”
他必須要踏上晉升之路，那就絕不能拘泥于人類。
或者，曾經(jīng)的自己。
沉默了好一會兒，奈薇忽然松開納特克斯。
“可以的，但你能聽我講故事嗎？”
“嗯?！?p> 奈薇到椅子邊坐了下來。
“很久很久以前，混沌還是混沌，它的身體如同名字一般，雜亂著無序著，沒有任何狀態(tài)?；煦绮粫廊ィ驗樗教幎际?，它也什么都感覺不到，因為它只是混沌。
“忽然有一天，混沌有了自我，它開始思考自己存在的意義，覺得無聊了然后它開始探險，不斷地出去探險啊……探險，世界那么地新奇，它不覺得無聊了，但當(dāng)它把所有的一切探險完后，它再次感覺到了空虛。
“混沌有著無窮無盡的壽命，在長久的時間里，它不斷地感到無聊，因為它把能做的都做了，它真的太無聊了，以至于為了緩解無聊，做了很多瘋狂的事，比如弄醒了很多很多熟睡的同胞，比如編織了一個又一個故事。
“但最終，它再次感覺到了無聊，它想終結(jié)自我，可做不到，最終，混沌在無窮無盡的時間里，陷入了瘋狂。
“它多么想要沉睡下去啊，像個孩子一樣深深地，深深地睡下去，但它做不到……它做不到……它什么都做不到……”
奈薇盯著納特克斯的側(cè)顏，接著俯下身，輕輕親了一下納特克斯的臉。
“晚安，做個好夢?！?p> 就在這時候，納特克斯忽然翻了個身。
“沒有故事性……”
他嘴中嘟囔了一句，然后就不再動了。
奈薇愣愣地看著這一切，笑了一下，躺回了床上。
她沒抱住納特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