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獸的意識蘇醒過來之后,它發(fā)覺自己被一種黑暗的、具有實質性的屏障包裹著。
它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覺醒出名為“意識”的模糊概念,這仿佛是大量的無序粒子不斷地碰撞——在一次極為特殊的碰撞當中——這些粒子自發(fā)組合形成了一個全新的有序的,無法再分離開來的形態(tài)。
小獸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思考,這似乎是很復雜的概念,但卻能被它如同本能一般表露出來。
或許它并不是一個真正的新生兒?
小獸沒有多想,被這突如其來的思考阻斷的本能再次涌動起來,它必須要突破這黑暗的邊界,它也不知道為什么。
于是,它開始發(fā)力,通過力對黑暗邊界的作用,它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很不一般。
當與其他的生物進行對比后,產生出的認知失調,便是這種感覺的所在。
它為什么會這么解釋呢?
在它的一番努力下,黑暗的邊界開始碎裂,外界的介質也隨之涌了進來。
但它卻疑惑了。
為什么……這么黑?
或許是自己沒有眼睛?
小獸不斷用力,黑暗的邊界發(fā)出陣陣咔嚓聲,最后完全碎裂。
于是一種比起黑暗邊界更快輕薄的邊界包裹了它。
但它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剛剛的黑暗邊界也并沒有對它造成什么影響,它只是覺得自己必須要這么做而已。
看來,除去視覺之外,自己似乎對觸覺的感知也很模糊。
嗯……
小獸就這么僵在原地,無法感知外界讓它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于是它開始使用那種特殊的思考能力。
或許……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樣,自己并不是看不見,也并不是感知不到周圍環(huán)境,或許需要啟動什么開關,或許自己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代替生物的感知。
那么,是什么呢?
既然自己可以控制這具身體,身體傳遞給他的清晰感知也讓他明白身體的特殊性,那么是否存在著一種特殊的方式,讓自己對外界產生某種反應呢?
依照自己對于“自己”的誕生給予某種介質的特殊碰撞形成的猜測,并且對此那種深刻的不容懷疑的信任,或許自己也能利用那種介質的重新組合得到全新的特性?
懷著這樣的想法,它開始仔細感受著自己的身體。
一片黑暗之中,仿佛有一條溪水正在流動。
它感覺到了體內的那種介質。
于是,它開始操控那種介質。
這個過程比它想象的要容易,仿佛組成“自己”的那些介質跟這些介質有著什么特殊聯系,被自己輕而易舉地控制著。
它意識到自己可以利用這個能力做很多有意思的事。
但眼下,它需要視覺。
那么……該怎么操控這些介質,并使得自己產生出可以有效感知周圍環(huán)境的能力呢?
可惜,在這方面,并沒有任何的本能可以教導它。
因此,它只能采用最為低效的試錯法來不斷地進行著調整。
它的做法很簡單,先控制其中一條溪流,然后不斷地改變它,每一次移動很細微的一個單位,先是最為簡單的轉動。
小獸感覺到了,每當它移動那溪流的時候,身體都會發(fā)生一些變化,但改變得并不明顯。
但為了體現其外在效果,而將這些物質胡亂地擺弄,或許更加低效。
當找到了這些溪流改變會對身體產生影響的規(guī)律后,自己便能依照這種規(guī)律使其呈現自己需要的東西了。
于是它不斷一點點地改變著其中一條溪流,先是轉動,然后是折疊,最后是在平面與立體面之間構筑圖形。
由于身體的特殊性,它對于這種感知的變化有著很強的敏感性,很快它就推演出了一條溪流能造成身體變化的規(guī)律。
但很顯然,只有一條還不夠。
于是,它開始推演兩條溪流的組合產生的變化規(guī)律。
得到之后,它開始對規(guī)律進行必要的總結,以確認當前的推演是否已經滿足了需要。
這是一個非常復雜的過程,由于沒有任何理論基礎,它必須要從零開始進行總結,這意味著它若是需要得到最優(yōu)質的規(guī)律,那么就需要制造一些符號和方程將抽象化的規(guī)律表現出來。
這耗費了小獸很多時間,但它不知疲倦,所以并不會阻礙到它。
花費了很多時間,它得到了兩條溪流的規(guī)律方程,有這個方程,它就能將兩條溪流加工成它需要的,方程所能容納的任意形態(tài)——并由此產生它需要的,對這具身體的影響。
因為,它的身體同樣是由這種介質組合形成的。
而兩條溪流,恰好可以組合出小獸需要的東西。
于是,它開始了制造。
這是一種特殊的感知,它遍布全身,類似于視覺,但并不需要眼睛。
兩條溪流以特殊的形狀分布在身體的外表面,現在,只需要將兩條溪流連接……
瞬間,小獸“看見”了周圍的東西。
這是一片由有些模糊的白色組成的森林。
小獸很確定,這并不是森林原本的顏色,而是這種特殊的感知造成的。
而構成這片森林的背景,則是小獸很熟悉的黑色。
白色的森林扎根在黑色的環(huán)境之中,讓這片森林無處遁形。
小獸低下頭——它顯然還是符合一定的生物學特征,因此這種感知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它同時也是一種視覺,自己仍然需要以“看”這個動作觀察周圍的一切。
它看到了一雙白色的爪子,爪子寬大無比,五根爪子看起來并不鋒利,更像是用于抓取某種物件的。
而在這種感知的周圍,還有好幾條白色的細長觸手正在蠕動。
小獸對這具身體的清晰感知,讓它從一開始就明白自己既可以直立行走,也可以爬行前進。
那雙爪子和獨特的身體構造可以實現這兩點。而那些蠕動的觸手則來自自己的頭部,或者說,它們組成了自己的頭部。
自己的身后顯然還有別的東西,頭上似乎也有,可惜自己看不到。
它來回活動著身體,逐漸熟悉了這具身體。
小獸只覺得這種由“意識”傳遞的信號引發(fā)的特殊反應很奇特。
或許,還能做得更多?
小獸重新看向了白色的森林。
那里,肯定有很多秘密。
它爪子貼在地上,然后朝著森林移動。
爪子和另一雙肢體的配合非常協(xié)調,這讓它能以極快的速度在一顆顆白色樹木之間來回穿梭。
不知過了多久,它停了下來。
在它的面前,有一只白色的飛蛾正在撲打著翅膀。
看到飛蛾,小獸心中涌出了一種想要取食的感覺,但稱不上欲望,因為自己可以并不會被它支配。
本能也趁機告訴它,眼前的白色飛蛾體內有著它需要的東西。
于是,它伸出了爪子,輕而易舉就抓住了飛蛾,緊接著它將飛蛾送進自己的口器中。
它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盡管自己無法感知到多么明顯的觸覺,它不知道自己處于進食那只飛蛾的過程,但知道自己就在這么做。
最終它吞食了飛蛾。
飛蛾在它的體內,在一些固有的介質結構中不斷被分解,最后變成了全新的介質,融入了它的體內。
它也仔細地感受著這個過程。
或許……自己可以給這種介質進行命名?
那么……叫“靈魂”如何?
它看向了周圍的白色樹林。
小獸意識到了物質在它感知中體現為白色的更深層原因,是它們具備著靈魂。
靈魂的存在,將它們與無機環(huán)境隔離了開來,靈魂就像小獸一樣,牽動那些物質并讓它們進行有序的運轉——讓它們“活”著。
在探索出兩條溪流的規(guī)律方程時,它也注意到了在“意識”誕生之前,這具身體固有的靈魂組成具備著一些特殊的導向性。
若是繼續(xù)吞食這些承載靈魂之物,那么自己或許會發(fā)生一些特定的變化。
比如,長大?
小獸覺得,這或許有些意思。
于是,它撲向了白色的樹木,開始啃食起來。
……
嘎吱——
嘎吱——嘎吱——
摩擦木頭的聲音在納特克斯耳邊不斷響起,進而刺激了納特克斯的神經,讓他更快地清醒過來。
嘎吱——
嘎吱——嘎吱——
嘎——
那聲音戛然而止,而納特克斯也睜開了眼睛。
有些強烈的光線刺激著他的眼球,讓他不得不瞇起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的場景逐漸清晰起來。
一頭蓬松的藍色頭發(fā)和一張精美的面容出現在了他眼中。
“納特克斯?你醒了……”
王可笑了笑。
納特克斯卻是瞇起眼睛,表情冷了下來。
“我有說過,一旦我出了什么事,你不能摻和進來吧,所以……你的確沒那么做,對吧?你臉色看起來很蒼白……”
王可搖搖頭,輕聲開口:“沒有呢……”
“嗯,那就好?!?p> 納特克斯從王可腿上起來,摸了摸對方的腦袋。
“我不想你死?!?p> 他很認真地看著對方。
王可笑了笑,點點頭。
納特克斯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他環(huán)視四周,卻發(fā)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舊倉庫中。
看來……王可還是幫了自己一把。
這地方很破舊,不會出現在人口密集的地區(qū),那么它就相對來說,并不那么起眼。
他看向了出口,接著朝出口方向前進。
就在這時候,一直保持跪坐的王可終于忍不住,一口黑色的血液吐了出來。
“對了,王……”
納特克斯轉過頭,下一刻,他瞳孔極速放大。
王可不知所措地注視著沾染黑色血液的雙手,嘴角和衣服上全都是黑色的痕跡。
就在他轉過腦袋之際,王可的右眼連帶周圍的皮膚瞬間成黑色的蠕蟲。
那些黑色的蠕蟲“啪”地一聲砸在木板上,濺出黑色的液體,然后就沒再動彈。
王可的半張臉出現了一個恐怖的,此刻正不斷往外流出黑色液體的窟窿。
黑色的液體沒有腐蝕地板,和此刻不斷掉落的蠕蟲一起如同死了一般躺在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