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文府。
頭發(fā)灰白的老者端坐堂上,面沉如水,眼底盡是藏不住的陰鷙,老者手中握著一杯熱茶,清淺的黃綠色茶水泛起陣陣漣漪,青花描繪的瓷面驟起細微裂紋,不多時,茶杯應(yīng)聲而碎,熱騰騰的茶水也跟著灑到老者手上。
一旁候著的梳著楂髻的丫鬟身子一哆嗦,直直就著茶杯碎片跪了下去,一邊狠狠地磕著頭一邊帶著哭腔顫音喊道,“老爺息怒,老爺息怒。”
老者面色鐵青,一甩衣袖,“整天就會哭哭唧唧、哭哭唧唧的,聽了就心煩,還不趕緊給老子滾?!?p> “老爺怎么又生氣了?”一梳著烏云寶髻的婦人柔聲細語著走進了大堂。
“無事,夫人你身體不好,就不要操心太多事了。”見到婦人,老者的臉色才轉(zhuǎn)晴了幾分。
“我聽說曾過客要與你論道。”
“誰的嘴巴那么碎,看我不弄死他?!?p> “老爺,你又來了,你不是答應(yīng)過我不會再輕易喊打喊殺的嗎?”婦人又轉(zhuǎn)過頭去,對著被嚇得不成人樣的丫鬟輕聲說了句,“去,把我前幾日給老爺買的新衣服拿來,再去庫房領(lǐng)上三兩銀錢,把腿治一治?!?p> 小丫鬟頓時感激涕零,用著比剛才更大的力道磕了磕頭,“多謝夫人賞賜,多謝夫人賞賜,奴婢這就去?!闭f罷,便拖著一瘸一拐的腿挪了出去。
“夫人,是為夫錯了,為夫既然答應(yīng)了夫人,就不該再喊打喊殺?!?p> “夫君,妾身知道被養(yǎng)了多年的蛇反咬一口的滋味很不好受,但夫君須知,如今的你,乃是堂堂當(dāng)朝宰相,官居一品,位極人臣,不可再如當(dāng)年一般沖動妄為,免得惹禍上身。”
“夫人所說有理,為夫聽著呢。”
“看天色也快到你們約定好的時間了,妾身為夫君更衣之后,夫君便啟程去泗水吧,免得去晚了落人口實?!?p> “是極是極。”
傷了一條腿的丫鬟倒是拼命,很快地便將衣服送了過來。
婦人取下衣服,仔仔細細地為老者換了一身儒生打扮,又用手帕為老者擦了擦手,只見老者兩手均是完好無損,絲毫不見燙傷之痕跡,心道,老爺?shù)膬?nèi)力又有長進。
老者平復(fù)了一番心情,辭別了老妻,才踏著老奴的背上了馬車。
待老者走了之后,婦人猛地追了出去,癡癡地望著遠去的馬車,風(fēng)一吹,又是忍不住地咳了起來。
西街極樂坊。
穆云卿、葉輕國、葉輕塵舅侄三人圍坐一桌,背均是挺了個大直,端端是精神抖擻模樣。
一人是飄飄道骨,似乘風(fēng)御風(fēng)之神人。
一人是竹骨玉砌,端方如硯的翩翩仙人。
一人是濃墨重彩,朱描雪染的人間艷色。
可無論是仙人、神人亦或是人間艷色,眼中卻是燃燒著一般無二的熊熊大火,那是復(fù)仇的焰火,是三人蟄伏十五年日漸加深的執(zhí)念。
誰也沒有說話,只因此時此刻,他們的心意是相通的,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去達成這個畢生的目標(biāo),這個代價也包括他們的生命。
穆云卿在青云觀留下了一封信,如果他回不去的話,青云觀將會由玄魚子繼承。
葉輕國孑然一身了無牽掛,但他也留下了一封信,那是留給他的一眾手下的信。
葉輕塵心有掛礙,卻沒有留下哪怕一封信,只是將貼身玉佩贈給了上官紅。
三人齊齊喝下了一杯酒,又齊齊得倒了兩杯,敬的是已然逝去的親人。
姐,姐夫,我會殺了文未生給你們報仇的。
爹,娘,我會殺了文未生給你們報仇的。
爹,娘,我會殺了文未生給你們報仇的。
復(fù)仇的序幕即將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