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羅嘉輝死了!
今晚泛舟惠湖的所有人里,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是羅嘉昕。如果只是作為親弟弟,他第一個知道卻也合理。
第二個得到此消息的,是陳瑜。由此他也知道,早在自己之前,方紹已經得了消息,因為方紹很信任陶昆,而陶昆本就是被陳瑜安排在他身邊的。
以此反推,羅嘉昕早陳瑜一步得到消息的事實,就有些耐人尋味了。這位二公子在其兄長身邊,安插了耳目!
惠湖游船上,作為父親的羅虛之,反而最后一個得到長子身死的消息。也就是說,隨侍在長公子身邊的軍士,知道先將消息傳給方紹和羅嘉昕,對最應該知道此消息的羅虛之,反而沒那么賣力。
權力果然是這世間最無解的腐蝕劑,風臨城這種東門放屁西門聞味的小小偏鄙之地,父子兄弟之間也不能例外!
“輝兒!我的兒啊!”驟聞長子死訊,羅虛之先是愣神,接著巨大的悲痛瞬間將他席卷,令他不顧船艙里眾多結丹修士,老淚縱橫。
“爹!”羅虛之急步進入船艙,他已經忘了要向驚鴻劍派宋掌門傳訊。而且他心機還不夠深,沒有掩飾自己先一步得到消息,來到羅虛之面前痛哭道:“爹——”
陳瑜向周圍軍士示意警戒,快步進入船艙,看一眼正在痛哭的父子倆,找到驚鴻劍派宋掌門,一個干瘦精悍的藍衣老者,向其一禮道:“宋前輩,剛才徐兄向我傳音,有數(shù)十只妖修到了貴派山門前。李大長老率貴派弟子,正在與它們開戰(zhàn)?!?p> “竟有此事!”宋掌門果然早已得了消息,雖霍然起身但臉上并沒有太多驚慌,向還在痛哭的羅虛之請求道:“羅城主,宗門有難,在下無法再陪城主共游風臨,還請城主不要怪罪!”
“今日,誰都別想走!”痛失長子,正在痛哭的羅虛之突然止了淚。站起身看一眼艙內眾多結丹修士,袍袖輕揮間,陣法的氣息瞬間彌漫整座大船,這才寒聲道:“今日,諸位若想走也可以,但煩請各位給本座一份道誓!”
船艙里原本樂融融的氣氛,本就被羅虛之的突然痛哭弄地尷尬,如今驚聞他要道誓,眾多結丹賢士勃然而起。他們還不知道羅嘉輝已死的消息,但他們認為羅虛之在得寸進尺。
道誓,在如今沒有人皇,世間失序的當下,道誓就是對修士最后,也是最有效的約束。君不見,羅氏弒其主拓跋氏,以風臨城的修仙資源,以拓跋氏留下的上乘功法,數(shù)代以來竟沒有出過一個元嬰。
現(xiàn)在要他們給出道誓,這不是逼他們給自己中下詛咒嗎?
“就知道宴無好宴,羅虛之你還有什么招,一起使出來吧!”
“羅虛之,你不要欺人太甚!”
“城主好大的口氣,但是就憑你這區(qū)區(qū)陣盤,就想迫我們這么多人就范嗎?”
都是修煉了數(shù)百年的人精,都擁有跺個腳令風臨抖三抖的強橫實力,即使面對羅虛之這位城主,他們人多勢眾也不帶怕的。
“我等敬你,你才是城主;我等若不鳥你,你什么都不是!”度支司長老劉長清、鑄劍司長老賀熾、丹草司長老張闊都黑了臉。
船艙里頓時亂哄哄,七嘴八舌說什么的都有。劍拔弩張的氣氛,令正在痛哭的羅嘉昕不得不收起眼淚。
陳瑜仍站在宋掌門身邊,然而他終于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在這個船艙里的,都不是羅虛之一系。
風臨城雖小,但城中供奉,城外各族各派之主眾多。百中選一,區(qū)區(qū)一只船艙也容不下。而剛才在城主府外登船時,自己一系的結丹修士被分派各船,有幸與羅虛之共乘一舟者,盡是本身實力不凡,擁有巨大威望,且在風臨城境內根基牢固之輩。就像諸司長老、各宗門掌門和各家族之主。
羅虛之今日遍邀諸賢,果然不是單純的共慶元宵,他有自己的謀算。而早在剛才登船之際,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唯一的意外,或許就是長子羅嘉輝突然傳來的死訊,令他沒能來得及率眾進入惠湖亭,而只能在船上匆匆發(fā)動。
“不知城主,想要我們的什么道誓?”陳瑜身邊,驚鴻劍派宋掌門問道。
“效忠于我,效忠于我羅氏!”羅虛之言簡意賅。
“放屁!”有脾氣火爆者跳腳大罵,道:“我李氏扎根風臨城已近八百年,還沒你區(qū)區(qū)羅氏之時,我李氏就已經是拓跋氏的坐上賓。你羅虛之何德何能,敢向我等要這種道誓!”
“你羅氏為奴為仆上癮,還想讓我單氏世代作你的奴仆?”單氏家主,一個壯碩的紅面黑衣老者氣地跳腳,他揭著羅氏老底,呸道:“作你的清秋大夢去吧!”
沒錯,“忠于羅虛之,忠于羅氏”,就是讓這些人為奴為仆。連陳瑜聽到后也覺得,羅虛之太過份了。
面對船艙里的群情激涌,羅嘉昕慚愧的低下頭,他六神無主,而且也輪不到他插嘴。
冷哼一聲,羅虛之并不多話,而是左手輕翻。
一把閃耀著赤、白、綠、黃、黑五色的琉璃弓被他握在手中。此弓流光溢彩,五色于弓身上交替出現(xiàn),每一次色彩交替,都會散發(fā)出陣陣令人心悸的氣息。正是風臨城除了龍泉寶劍之外,又一件元嬰至寶五色琉璃弓。
陳瑜久聞此弓大名,令他心動甚至有些貪婪的是,無須元嬰境界,結丹修士只要能拉開此弓,則亦可操控。這也是羅虛之同意以龍泉劍作為聘禮,而陳瑜絕口不提五色琉璃弓的原因所在。
然而此時陳瑜卻有些疑惑,此弓無弦!
羅虛之立刻為他解惑。
取出五色琉璃弓,羅虛之不作絲毫停頓,在船艙里一片驚呼聲中,只見他握弓的左手法力微吐。當即,琉璃弓的兩端小勾,各自如蠶吐絲一般伸出一條赤色絲線,于正中交匯融合后,這赤色絲線終成弓弦,羅虛之以法力凝聚的弓弦!
似受到詛咒一般,風臨羅氏數(shù)代以來所有男子,除了羅嘉昕之外都是火靈根修士。羅虛之派長子于前線領兵,只留羅嘉昕在身邊,心中未必沒有擔心長子步祖上后塵的意味。
仍是不作絲毫停頓,更沒有給陳瑜疑惑的機會。弦成的瞬間,羅虛之右手三指捏住弓弦,神色猙獰中帶著些許瘋狂,渾身法力激蕩間,他將弓弦拉開了三寸。
在弓弦被拉開的瞬間,琉璃弓正在交替的五色定格于綠色。與此同時,弓弦之上,羅虛之三指之內,天地靈氣瞬間激涌,驀然出現(xiàn)一枝光華璀璨的綠箭。
以天地靈氣凝聚成的綠色箭矢!
一切發(fā)生的太快,直到綠弓綠箭成型,陳瑜才下意識地向箭頭所指看去。那是身形壯碩的紅面老者,風臨李氏結丹老祖。而陳瑜眼泛紫芒,他以破妄瞳術看到,李氏老祖果然是木靈根修士。
五色琉璃弓果然不愧元嬰法寶之名,它的弓弦會顯出所持之人的靈根,弓身及箭頭,又顯出所指之人靈根。這是寶弓啊,雖只被拉開三寸,但其傳出的波動恐怖如斯,船艙狹小,陳瑜身在其中忍不住打冷戰(zhàn)。而小花更是被嚇地尖叫一聲,掀開陳瑜衣襟躲進里面瑟瑟發(fā)抖。
“你說什么?”羅虛之箭指單氏老祖,寒聲道。
說時遲,那時快。
從羅虛之取弓,到他引弦并且箭指單氏老祖,饒是狹小的艙內盡是結丹修士,離地又是這么近,竟沒有一個人能夠阻止?;蛟S這些結丹諸賢作夢也不會想到,為了今日,為了他們,羅虛之竟準備了五色琉璃弓!
單氏老祖也被這電光火石的變故嚇傻了,他的紅臉更赤,轉眼氣地發(fā)黑。但與人為奴為仆,而且是世世代代,如此羞辱誰能容忍?單氏老祖嘴唇哆嗦著,他想說點硬氣的話。
咻——
急促而尖銳的破空聲乍響又止,恐怖的威壓驟顯又逝,極致的生死危機忽顯又隱。
以陳瑜動用了破妄瞳術的眼力,卻什么都沒看到,但他相信這不是錯覺。
向單氏老祖看去,壯碩紅面的老者,身上沒有絲毫傷口,更不見任何血跡。他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甚至其眼睛里還在錯愕。然而這錯愕正在迅速消失,他的生機,以一種令陳瑜頭皮發(fā)麻的速度,正在迅速消逝!
再看羅虛之,他左手依然握弓,右手依然引弦三寸。只是此時的五色琉璃弓,除了弓弦依舊赤紅,弓身、弓弦已不再是綠色,而是黑色。
并且,羅虛之箭指的不再是單氏老祖,而是家族延綿至今已八百余年的李氏結丹老祖。
“要么道誓,要么……死!”羅虛之也不廢話,箭指李氏老祖寒聲道。
呯!重物墜地的聲音,在此時的船艙里是那么的刺耳,令陳瑜懷里的小花身軀猛地一震。
除了臉上神色變幻的李氏老祖,以及引弦三寸的羅虛之,所有人都知道那聲音代表了什么,同時神識中,他們早已知道結果,但包括陳瑜和羅嘉昕在內,所有人還是忍不住看去。
單氏老祖,壯碩的紅面老者,已經跌倒于地。他身上沒有任何傷口,更沒有任何血跡,然而他此時留在船艙里、留給這個世間的,只有一具沒了一絲生機的尸體!
五色琉璃弓可斬元嬰,用它來殺結丹實在是割雞用了宰牛刀。但效果……
“我李顯珞可與你羅虛之做牛做馬,但想讓我整個李氏世代成為羅氏之奴,羅虛之你作夢!”李顯珞,屹立風臨城近八百年李氏家族的老祖,說完這句話立刻閉目等死。
“可以,只要你效忠于羅氏即可!”羅虛之終于讓步。
“在下李顯珞在此立誓,終生奉羅虛之為主,若違此誓,叫我金丹破碎而死!”李氏家主李顯珞,頹然若死道。
除了依然赤紅的弓弦,琉璃弓以及靈氣箭的顏色瞬間變成白色,羅虛之的箭頭,指向驚鴻劍派宋掌門。
晦氣!陳瑜離宋掌門太近,被白色箭頭一指,臉色霎那蒼白,渾身更是本能的暴發(fā)出璀璨紫霞。但他心中一動,向羅虛之抱拳一禮,并且低下了頭顱。
“在下宋爾冬在此立誓:自今日起,忠于羅虛之城主,忠于羅氏!”宋掌門顫音苦澀道。
驚鴻劍派,算不上風臨城巨擎,然而還沒有拓跋氏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驚鴻劍派。誰能想到,到了他宋爾冬手里,堂堂結丹掌門竟淪為與人為奴的境地?
恐怖的威壓消失,琉璃弓顏色再次變幻,羅虛之的靈氣箭已經指向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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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割馬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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