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還請各位道友聽我解釋!”對于眾人剛才的舉動,王柳氏根本不做阻止,甚至陳瑜因傷跑不贏,她也沒有出手挾持。如今只是面帶戚色,道:“四方道友想來已經確認,里長之死與我無關!”
王柳氏頗有姿色,而且陳瑜相信,她臉上流膿的刀疤,只一瞬間就可以痊愈。然而如今又不是看臉的世界,眾人對王柳氏的話充耳不聞,全都將目光聚集在流涎男童身上。甚至陳瑜這種行動不便者,已經將手放在了儲物袋上,準備隨時取出靈符或法寶,將眼前這男童就地斬殺!
咚地一聲跪倒于地,王柳氏看著遠遠分散開來,對她們母子已經成包圍之勢,并且每個人身上都有殺意在涌起的五人,手忙腳亂地按著男童的肩膀,同時急切道:“平安,平安!快跪下,快跪下!”
“在下的確是魔修,但那已經是多年以前了。”王柳氏乃凝氣十五層修士,這樣的修為境界,放在平常讓陳瑜見到,也要稱其一聲前輩。但此時王柳氏更像是一個護著孩子的凡人母親。面對著正在全力戒備的眾人,她只能舍下高階修士的驕傲與矜持,跪倒于他們面前,試圖請他們給她孩子一條活路。
只是她仍然緊緊抓著流涎男童也就是王平安的肩膀,而這個孩子被如此大力抓著,明顯很痛卻只是咧了咧嘴,仍然將右手食指塞進嘴里吸溜。他沒有呼痛,而且目中清澈無神,著向眾人目中并沒有焦點,但他還在傻笑。
“十年前在下受傷流落于此,被夫君救下之后,就再也沒有煉過魔功。我家夫君王旦,在六年多前,我生下平安需要進補的時候外出打獵而死?!蓖趿弦姳娙说哪抗舛技性谧约汉⒆由砩?,抓著其肩膀的手又緊了緊,但孩子仍然咧嘴流涎。
“這孩子就是平安,是我和夫君的孩子?!蓖趿夏樕系钠嗳莼鞅瘋?,低下頭哀聲道:“他小名狗兒,大名平安,但各位道友也看到了,不論賤名還是普通名字,他仍然只是個癡兒。”
“這貨就是天生魔種?”有四方和紫蘇護在左右,陳瑜看著王平安的舉動,失聲道:“魔種投胎的時候,沒看日子不成?”
“閉嘴!”紫蘇見王柳氏已經變了臉色,連忙喝斥著陳瑜。
據典籍記載,世間曾有各大魔頭自稱或被人尊稱為魔王、魔君、魔尊。然而這些都只是因其實力強悍,人們想著嘴上吃點虧忽悠地魔頭高興了,就像放個屁一般放過自己。整個修仙界不論道修、妖修其至是魔修,最忌憚的其實是傳說中的天生魔種。
實是這天生魔種只要開始修煉,其修為境界堪稱一日千里。驚人的成長速度加上各種無師自通的大威力術法,只要其成長起來這世間幾乎無人可制。
而且由于是魔修,行事根本無所顧忌,甚至連修仙界最基本的道德法度都不顧,若兇性大發(fā)之時,殺父弒母欺師滅祖都只是尋常。很多典籍都曾記載,天生魔種過處雞犬不留赤地千里白骨盈野。
其所作所為,便是同屬魔道的其他魔修,都要小心翼翼的膽戰(zhàn)心驚。但有機會,尋常魔修也會群起而將魔種挫骨揚灰。
陸臨風叫破王平安的身份之時,以往典籍里看到的關于天生魔種的一切,立刻被眾人從記憶深處翻出,也難怪他們會如此大反應。
“他是天生魔種!”王柳氏再是下跪再是凄苦,陸臨風都不為所動,指著王平安低吼一聲。接著,這位幾個月來但凡遇上妖獸或散修挑釁,立刻躲在四方身后的丹師,輕拍儲物袋取出一只通體黝黑的丹爐。
此丹爐一尺三寸高,爐腹直徑有七寸,從下往上逐漸收窄,于爐口處扣了爐蓋。丹爐呈三足兩耳之勢,表面上浮雕著麒麟、祥云、鳳凰圖案,爐蓋上是螭龍浮雕。此丹爐只是看著,就給人厚重、古樸之感。陸臨風單手托著丹爐,道:“還請四方前輩拖住王柳氏,魔種,且由我將他煉化!”
“道友!”王柳氏悲聲道:“我兒根本不懂修仙,我也從未想過教他修仙,我只想陪著他就這么平平安安的過一生!”
陳瑜和紫蘇一起動容。
王平安是個癡呆兒,想來將來不會有哪個正常女子會愿意嫁給他,王柳氏陪著自己兒子,那是真的想陪著兒子終老。
“你不教?”陸臨風似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怒急而笑道:“你認為你有資格教魔種修煉嗎,只要他想又何須你來教他!”
“四方前輩,紫蘇姑娘,請你們幫我拖住王柳氏!”陸臨風看著王平安,又道:“陳瑜,你快快驅使陣盤將此地防護起來。韋姑娘,你是水靈根修士,請你在陳瑜的陣法附近布下迷霧!”
說著,陸臨風托于手中的黝黑丹爐上,突然有紅芒在表面流轉,丹爐上的浮雕霎那如活了過來一般,就連祥云都似要飄動。與此同時,一股令人窒息的炙熱開始彌漫,陸臨風的這只丹爐,竟可以不用火晶石的嗎?
“道友真要趕盡殺絕嗎?”王柳氏有見于此悲聲道。跪在她旁邊的王平安,嘴里仍然吸溜著大拇指。頭頂的棗樹在微風中沙沙作響,王天佑嘴角落下的口水拉著長長的絲,于微風中沒有濡濕在胸襟上。
“稍等一下!”“等一下!”四方、韋靈兒即將有所動作之時,陳瑜和紫蘇同時開口。
“紫蘇姑娘!”陸臨風怒道。但是看到紫蘇絕美的容顏,總算省起他不該沖她發(fā)脾氣,只好將升起的怒火沖向陳瑜,道:“你想干什么!”
張了張口,陳瑜被陸臨風的怒火燒地有些暈頭轉向,但還是道:“你看王平安,他沒有靈根,更何況他是個癡兒!”
“你!”陸臨風氣結,不可思議地看著陳瑜,道:“紫陽宗的典籍是如此偷工減料的么?誰跟你說過,魔種是需要靈根的?需要靈根的魔種,那還是魔種嗎?”
至于癡呆這個理由,陸臨風都不希說他。天生魔種實在擁有得天獨厚的造化,普通修士不太聰明的話,還需要一邊流淚一連吃靈蔥,但只要開始修魔,王平安就一定可以產生靈智。
再有,癡呆的魔種正可怕!普通魔修多少會有些顧忌,至少還知道隱藏自己,便是殺修士殺凡人,也會比較克制。然而癡呆的魔種,那是絕對的天不怕地不怕,為了能夠修煉以獲得力量,真接活祭了整座漆郡城他也會認為理所當然。
“我不想殺他!”紫蘇的聲音很輕,但很堅決。
“紫蘇姑娘!”韋靈兒驚訝道。
“小姐!”四方也大吃一驚。
此時別說其他人,就是王柳氏,都將目光轉向了紫蘇。正道修士除魔衛(wèi)道乃天經地義,更何況如今面對的,乃是天生魔胎。
“這個孩子今年七歲?”紫蘇看著王柳氏,問道。
待其不明所以地連連點頭,紫蘇低頭輕聲道:“七歲那年,我生了重病,被父母遺棄!”抬起頭,紫蘇聲音稍大了些,道:“我有時候會想,如果再給我父母一個機會,他們還會不會遺棄我。如今我得到答案了,便是王平安,也有不舍他的父母!”
王平安是癡呆兒,只要有護著他的母親在,只要王柳氏回想自己修魔以來的種種境遇,想來一生也不會讓王平安修魔功。紫蘇不知道王柳氏修魔以來都遭遇過什么,但是她最終選擇嫁給一介凡人,里長死后更是與尋常婦人一般前去幫忙。只憑這些,紫蘇就愿意相信,王柳氏不會讓自己的兒子重新自己朝不保夕的魔修之路。
見紫蘇因為動情而眼眶泛紅,陳瑜拉著她的手,看著陸臨風,道:“我也不想殺他!”
“你又想怎樣!”陳瑜和紫蘇從小手拉手長大,他不覺得這個舉動有什么不妥。然而陸臨風卻要氣炸了肺,他不能以身代之,因此將所有怒火都沖向了陳瑜。
“我至今仍然記得我爹臨終前,由于不能看著我長大,不能看著我娶妻生子的痛苦與不甘?!标愯さ溃骸叭粢椎囟帲腥水斨业拿鏆⑽?,他的心里又何等絕望!”
“易地而處?”陸臨風托在手中的丹爐,已經有大半變地通紅,上面的各種浮雕看起來真像是要活過來一般。但他似聽到了什么荒謬之論,道:“你堂堂紫陽宗親傳弟子,竟自甘下賤地與魔修易地而處?你堂堂紫陽宗親傳弟子,竟敢為魔修求情?”
深吸一口氣,陸臨風看向四方,道:“四方前輩,他們還年輕不懂事,還請四方前輩作主。如果你認為只殺魔種會令王柳氏痛苦,那我們幫她減輕痛苦好了,將她們母子一起殺了!”
直到現在,陳瑜和紫蘇稱流涎男童王平安,而陸臨風稱其為魔種。
“陸公子,還是算了吧?!彼姆缴宰鞒烈?,道:“紫蘇小姐和瑜公子不愿出手,只憑我攔不住王柳氏。”
四方說地是常識,韋靈兒雖然有凝氣八層的修為,但她像極了雍都供奉風明澄,長久以來只顧著晉升境界而疏于斗法。以四方凝氣十三層的修為,還真不一定能攔得住魔修王柳氏。
然而此常識的先決條件,是王柳氏當真有凝氣十五層的實力。若王柳氏當真有如此實力,又何必向他們這些低階修士下跪?如今的王柳氏,有重傷在身。陸臨風等人可以眼力不濟,但四方決不至于看走眼,他只是給自己找個借口而已。
果然,還跪倒于地的王柳氏,隱晦地給四方一個感激的眼神。
“只要王柳氏發(fā)下道誓,此生絕不讓王平安有機會修魔?!标愯た纯醋咸K,看看陸臨風,再看著王柳氏,沉聲道:“我相信你!”
“多謝瑜公子!多謝紫蘇小姐!”王柳氏身為凝氣十五層的修士,自來到他們面前擔憂著兒子的性命,竟是沒記住陳瑜叫什么,此時只能隨著四方稱呼陳瑜。而且她一邊自己磕頭,更是壓著王平安的腦袋在地上磕地砰砰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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