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早上天還沒亮,劉可城擔心陳瑜傷勢,前來探望時,卻發(fā)現(xiàn)紫蘇已經(jīng)先他一步到了陳瑜的房間。而且兩人正敞開著房門,一起面對著東方即將升起的朝陽吐納打坐。
劉可城暗道修仙之人竟要面對太陽打坐,因此不敢打擾,回到一樓院子遇到了四方,兩人一陣商量一起出了客棧。四方要幫陳瑜卻打聽他母親葬于何處,而劉可城要去馬市買幾匹馬,今天按計劃,他們要出城游玩。
凝氣六層之時修士丹田化湖,然后直到凝氣九層,晉階時并沒有修為壁障之類的東西,只要積淀足夠,境界可一路高歌。陳瑜七個月前成為凝氣六層修士,待鞏固了識海和丹湖之后,如今要做的就是,令丹湖里的修為之力更加凝煉。
紫陽宗以外的太陽于升起時很有儀式感,遠處先是傳來此起伏彼的雞叫聲,接著東方天際露出微紅。這抹微紅逐漸漫沿,而且越來越紅,直至滿天彤紅,東方天際已經(jīng)紅地透亮之時,東南方向的群山里才露出太陽的尖。
當然這些陳瑜是看不到的,包括紫陽宗的太陽突然出現(xiàn)在天空,令整個宗門在霎那間沐浴在紫色的陽光里那一幕,他也只是見過一兩次。
待溫柔的陽光在眼簾跳躍之時,陳瑜和紫蘇相繼從打坐中退出,如往常在宗門一樣,相視一眼各自微笑。雍國的靈氣太過稀薄,打坐一個時辰修為的進境微乎其微,但二人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里的靈氣,可以調(diào)整自己于斗法中不那么浪費修為。
目光向樓下望去,只一夜工夫,院里幾株桃樹已經(jīng)開出了數(shù)十朵花。而且花瓣上有零星的露珠,在朝陽的照耀下正在璀璨。
早上的空氣非常清新,散開神識,店小二正在為自己的顧客忙碌著洗臉水,有早起的客人在自己房中走動。商人在琢磨著如何開出吸引合作伙伴的條件,官員推敲著還有哪些顯貴沒有打點到。更有一些房間,他的神識根本能以進入,那是和他一樣的修士布下了隔音符。
這世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心事,陳瑜也有。昨晚紫蘇三人離開后,他一直沒能入睡沒能再次夢到父親,令他至今仍然耿耿于懷。
“陳瑜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要不要再回落溪村。我記得家里的地窖有縫,當時父親拿他的舊衣塞過那道縫。如果打到那件舊衣,我至少可以為父親立下衣冠冢。”
沉默一陣,紫蘇道:“還是去看看吧,便是找不到舊衣,你父當年用過的農(nóng)具總不至于被燒作灰燼吧?以農(nóng)具為冢,多少有個念想?!?p> “其實我想回去,又怕回去。”陳瑜仔細想著措辭,道:“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因為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p> “還是聽我的,回去看一看吧?!弊咸K開解道:“其實我很羨慕你的,至少你可以記起你父親的樣子,還有你母親的畫像在身邊。而我……呵,我想找到我的父母,想問問他們當年為什么要遺棄我,想問問他們當時有沒有心痛過。但是,”紫蘇苦笑道搖搖頭,道:“我連父母叫什么都不知道,更想不起他們的樣子!”
陳瑜心中一震,拉著紫蘇的手,道:“師姐不要苦了自己,師父那么疼愛你,想來也不愿你太過傷心?!?p> “我知道,但是……”紫蘇霍然轉(zhuǎn)過頭看著陳瑜,俏臉上布滿寒意,道:“你能不能把你的爪子拿開!”
訕訕地松開紫蘇的手,陳瑜想找回面子梗著脖子道:“以前不是經(jīng)常這樣的嗎,而且小時候第一次拉手還是你主動的!”
“那是小時候!”
店小二來送洗臉水的時候,他們二人在吵架,等四方和劉可城也回來時,他們還在吵架。只是吵架的內(nèi)容已經(jīng)不再是拉手了,陳瑜怪紫蘇每次都要擰著他耳朵才肯好好講解,而紫蘇怪陳瑜理解能力太差,簡單的問題要講解很多次他才恍然。
吵地雖然兇,但兩人心中的愁緒卻消散了很多,吃早飯的時候重新恢復了打鬧。
騎馬出雍都南門,道路兩邊的青草已經(jīng)長出寸許,遠處的垂柳已經(jīng)長出嫩芽,與他們一樣出城的人群,穿的衣物也開始清涼。鮮衣怒馬的貴族少年,各自揚鞭從他們身旁經(jīng)過,碧油車里的妙齡女子,偷偷撩起垂簾向外打量一眼,又受驚的兔子般迅速放下。
初春的太陽很和煦,吹在身上的風也很溫柔,仍然沒有掉落的露珠,看起來還是那么清澈。
“瑜哥兒,你昨天給我喝的,是仙茶?”陳瑜雖然是仙人,卻是第一次騎馬。走在城里大街上的時候,他和紫蘇都是牽著馬出城的。不過很快他們就掌握了要領(lǐng),如今稍稍催動駿馬,竟已經(jīng)跑到了劉可城的前面。
“是啊,我一個月前剛剛炒出來的?!标愯るS意答道,突然想起什么,上下打量著劉可城,道:“怎么了,你看著沒什么問題啊?”
“都說仙人如何歷害,瑜哥兒就沒看出,我今天有什么不同嗎?”劉可城像吃了喜鵲屎一般,粗豪的臉上大嘴直咧去了耳根上。
陳瑜再次打量他一眼,仍然沒看出他有什么不同。倒是今天的陳瑜很是不同,他仍然以玉冠束發(fā),一襲淡紫色暗紋長衫,腰掛儲物袋腳踩追云靴。而他的肩上趴著一只小松鼠,此時正以自己黑寶石般瑩潤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著路上的所有東西。
見陳瑜疑惑地搖著頭,劉可城喜滋滋道:“瑜哥兒,昨天我還只是七階武者,但只過了一晚上,我已經(jīng)是八階武者了!”
劉可城從小嗓門就大,從軍之后正常說話也像是在吼。如此炫耀自己的實力,引地路人一陣側(cè)目。
“是嗎?”陳瑜打量著騎在馬上威武不凡的劉可城,但仍然沒看出他的實力強了多少,只好問道:“成為八階武者的標志是什么?”
“單臂八百斤力道,一拳可轟碎巨石!”劉可城哈哈大笑,道:“格老子的,我在軍中好幾次生死一線,才拼出了七階武者的實力。原想著,要達到八階修為,至少也要經(jīng)歷數(shù)場戰(zhàn)事而且等到三、五年之后了,沒想到只是跟瑜哥兒喝口茶的工夫!”
“竟然可以這樣?”雖然看不出今天的劉可城比昨天強了多少,但陳瑜仍然為自己兄弟高興,道:“那你這些天多喝點。要不是普通水泡不開靈茶,我就直接送你幾斤了!”
轉(zhuǎn)過頭看向紫蘇,道:“師姐,我們修煉到第幾層,單臂可以有八百斤的力道?”
紫蘇翻個白眼不去理他。
與凡人不一樣,修士或以神識或以修為,將雄山大河煉化之后,只是一道牽引術(shù)就可以令其如稻草般輕盈。便是凝氣一層的修士,以最普通的風刃術(shù),也可以將千斤巨石劈作兩半。
一路上陳瑜和劉可城說說笑笑,有時紫蘇也插兩句,看上去所有人都已經(jīng)不再有煩心事,今天出城當真只為游玩。
“瑜公子,前面路口我們右轉(zhuǎn)。”四方跟在幾人身后,向陳瑜指點著道路。
右轉(zhuǎn)是一條泥巴小路,有解凍的溪水在潺潺流動,溪旁的青草比別處長地旺盛,枯黃的大地上有青綠在點綴。甚至一些性急的不知名野花,在這隨時有倒春寒的時節(jié)里開出了星星點點的花朵。和煦的陽光下,出城踏青的人們正在青草間散步。
再走一陣,路邊不遠處有一殘破住所,門口有幾株還沒開花的棗樹,依稀可以看出住所周圍曾是農(nóng)田,但此時一起荒蕪,一眼看去全是雜草。
四方先陳瑜等人一步,于殘破房前下馬等待,陳瑜到來時,發(fā)現(xiàn)這處破房子門口,曾經(jīng)還有過拴馬樁。
“四方叔,這里是什么地方?”陳瑜翻身下馬,牽著韁繩看向眼前的殘垣斷壁。肩上的小松鼠緊緊抓著他的衣服,烏溜溜的眼睛帶著好奇,正揚著小臉袋不住張望。
“瑜公子恕罪,剛才老奴去陳府對一個族老施展了搜魂?!彼姆轿⑽⒐?,道:“從他的記憶里,老奴看到了這里,同時也知道,老太公和太夫人死后,就被埋在屋后的荒地某處。”
“我的外祖父、外祖母?”陳瑜愣了一會兒,才省起四方這兩個稱呼是什么意思。見四方點頭,陳瑜問道:“四方叔剛才說的是荒地某處?沒有碑難道連一個記號都沒有?”
至于四方對陳氏一位族老進行搜魂,陳瑜卻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依那族老的記憶來看,他們認為以后不會再有人前來祭奠,因此不愿費神。”四方輕拍陳瑜肩膀安慰道:“公子也無須在意,祭奠而已,心到了就成?!?p> 栒州陳氏擁有數(shù)十座城池數(shù)千里封地,更有無數(shù)作坊商號以及礦產(chǎn),便是修文坊陳府的雜役,也是錦衣華服。一塊墓碑在陳氏眼里才值幾個錢,他們竟冷血到如此程度,嫡子正妻父母的墳塋,竟連一個記號都沒有!
在樹上綁好馬韁,陳瑜率先舉步往里走去。
“四方叔,紅玉長老不是說,我的外祖父外祖母住在什么村子的嗎,為什么這里只有一戶人家?”進了大門,其實早沒了大門,里面的情形更顯荒涼。這只是一個一進小院子,有正屋和兩側(cè)廂房,只是如今連地基都只剩了坑。
陳瑜在落溪村生活過,眼前此景他完全可以想像,定是兩位外祖去世之后,附近村民將能拆的盡數(shù)運走,甚至連磚瓦連地基都被掏走。腳下的碎磚瓦礫還有已經(jīng)腐朽的木塊,是村民都看不上的廢料。
瘋長的雜草在院子里鋪了厚厚一層,甚至有野雞受到驚嚇仆棱著翅膀失措而逃。若非四方特意指點,陳瑜根本不會去想,這里或許住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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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割馬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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