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俞抬頭看到六七排表情各異的人頭時,都沒來得及低頭便吐了。
現(xiàn)場看吐了的人不止董俞一個,被曹雄拉到人群后面的董俞很快便找到了可以讓自己嘲弄的對象。
“祖文,馮川,你們兩個不是自詡要?dú)⒈M胡兒三十萬的英雄好漢嗎?怎么如此不堪,吐的腳面上都是……哇……”
董俞的話都沒說完,一個逆嗝兒翻上來,他沒忍住又吐了。
本來還無言以對的祖文和馮川頓時樂不可支,本想好好嘲弄一番,奈何看到董俞吐出來的那些腌臜之物,頓時什么心情都沒有了。
“哇……”
現(xiàn)場民眾越聚越多,不少被黑風(fēng)山馬匪禍害過的人特意從別的地方趕過來見證。
義憤填膺一跳多高,指著那些人頭破口大罵的有之;活著的時候惹不起,現(xiàn)在人頭都懸在城頭上了,不解解心頭之恨天理難容。
多年冤仇得報悲憤不已,嚎啕大哭的有之;活著的時候惹不起,現(xiàn)在都死了卻又和自己無關(guān),齷齷齪齪地活著又有什么意思呢。
也有在城外點(diǎn)燃了香燭,把大仇得報的消息遙寄給逝去親人知道的有之;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努力地維持生計。
更多的是民眾對新任知縣老爺?shù)牟聹y、質(zhì)疑、推斷、夸贊……
有人說他見過新來的知縣老爺,說知縣老爺是一名身高八尺的虬髯大漢。
有人說他曾在城門口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知縣老爺一眼,說知縣老爺乃是一風(fēng)度翩翩,體量適中,行為優(yōu)雅的中年人。
癩叭兒狗說,他曾見過一個長的像狗一樣的人,那人破衣爛衫拿個破碗,頭發(fā)和胡子上爬滿了虱子……他喊了一嗓子說:你看,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哎。結(jié)果那縣尉董大人呵斥他有眼無珠,說那個像狗一樣的家伙乃是新來的知縣老爺。
有被黑風(fēng)山馬匪禍害過的人吐了癩叭兒狗一口,便有更多的人啐了癩叭兒狗。新來的知縣老爺給他們報了以為這輩子都沒指望的血海深仇,他們?nèi)莶坏冒]叭兒狗這么污蔑知縣老爺。
到最后,越來越多人聚過來啐癩叭兒狗一臉,守城門的官兵也無能為力,只能看著癩叭兒狗破天荒地洗了一個口水浴。
“那癩叭兒狗要被口水給淹死了……”曹雄有些幸災(zāi)樂禍。
一個被口水淹死的人,該有多慘?
“唔……”
“啊……”
“哇……”
董俞、祖文、馮川不約而同地又吐了一地。
“你們仨可真惡心?!辈苄垡桓弊晕腋杏X良好、顧盼雄姿的模樣特別欠揍。
“曹雄你過來,我們仨保證不打死你?!?p> 三個人追一個,從城南追到喜迎客大門口,愣是沒追住曹雄。
“累了,不追了?!弊嫖恼f。
你累毛線了,是你屁股地下的馬兒累了。
董俞樂不可支:“追到曹雄你又能怎樣,我們?nèi)齻€估計也打不過他一個?!?p> 馮川指了一下喜迎客酒樓:“吐的肚子都空了,小弟坐東?!?p> “我有個建議,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絕對不能再說一個帶吐字兒的話?!?p> “同意?!?p> 三個人進(jìn)店的時候,正好遇到喜迎客的掌柜、祖文的二叔祖年。
祖文見自己二叔不僅親自在門口待客,還派了伙計到外面去候著,便問“二叔,是在等什么客人嗎?”
“你爹和主薄大人、縣尉大人一會兒就都到了,你們?nèi)齻€上樓去吃飯,千萬不要呱噪。”
馮川雙眼放光:“二叔,三位大人都要過來,難不成是要給新來的知縣大人辦接風(fēng)宴嗎?”
“就你們聰明,是新來的知縣大人請三位大人吃飯,所以,你們?nèi)齻€千萬保持安靜,莫要給三位大人添亂。上去吧上去吧,想吃什么隨便點(diǎn),記二叔賬上?!?p> “多謝二叔,不過呀,今兒侄兒做東?!瘪T川一副了不起的樣子令人討嫌,祖年笑罵道:“說的好像你們?nèi)齻€從來沒有偷偷地記到你二叔賬上過,上一次是誰趁著我不在,竟然還點(diǎn)了蒸羊羔兒?”
三個人腆著臉笑著,一窩蜂地上了樓。
撿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茶水還沒上來,就聽董俞說:“來了?!?p> 就像是約好了時間一樣,三位大人同時到了。
縣尉董彪自然騎馬,縣丞祖康是一輛牛車而主薄馮慧喜則是乘了二人抬的小轎。
三個年輕人藏在二樓的窗后,看著三位大人在門口客套一番,然后由祖年迎了進(jìn)去。
里面的客人們大部分是認(rèn)得三位大人的,紛紛起身打招呼,縣丞祖康停了腳步一個個地拱手應(yīng)了,而主薄和縣尉則是面無表情地點(diǎn)點(diǎn)頭就算是接受了大家的問好。
三位直接上了二樓最大的包廂,落座后,祖康問自己的弟弟,縣尊大人是怎么安排的。祖年說:“大人定了規(guī)矩,今天晚上大人坐東,一應(yīng)酒菜不超過五兩銀子。大哥,你和兩位大人先坐,我這就去請知縣大人。”
藏在門外偷聽的祖文趕緊喚了董彪和馮川換了桌子,就守在樓梯口近包廂的位置。
他們?nèi)齻€人都很好奇,就想知道知縣大人究竟長什么樣。
究竟是虬髯壯漢還是優(yōu)雅中年或者說是像那癩叭兒狗說的是一條狗呢。
沒一會兒,他們就看到祖年微微彎著腰領(lǐng)著一位足夠他們?nèi)齻€人仰望的年輕人走上樓來。
天翊刻意挑了一身巧葉色絲質(zhì)直裰常服,外罩一件同色同料的氅衣,頭上一頂黑紗硬裹璞頭,腳上是軟底兒的鹿皮鞋。這一身裝扮使得整個人更加地高大帥氣,貴氣凜然。
董俞第一眼看到天翊后整個人便都石化了,這個家伙竟然就是新任的安武知縣?
“哇,這就是我們安武新來的父母官嗎?是不是太年輕了些,看起來和我等年歲差不多啊?!?p> “他長的這么帥,讓我們自承風(fēng)流倜儻英俊瀟灑的安武三公子情何以堪?”
“董俞,你愣什么?”
“啊?我……”董俞不知道該怎么說,總不能說自己認(rèn)識那個人,而且不只是認(rèn)識,還深入地探討過人生呢。
曹雄火急火燎地沖上來,大嗓門震天響:“表哥,你可曾看到那人?雖然小弟我只是掃了一眼,但是我可以很確定地說,一定是那人?!?p> 那人,那人,到底是哪個人?
祖文和馮川自然不知道曹雄說的那人是哪個人,只有董俞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又指了指前面的包廂:“祖二叔帶著那人進(jìn)了包廂?!?p> “你也看到了是不是?”曹雄很激動。
“哪個人?曹雄你不說清楚就別給我坐下?!弊嫖暮婉T川異口同聲。
曹雄做了一個轉(zhuǎn)身后踢的動作,然后問:“這下,你們都應(yīng)該知道了吧。那人只用一招便叫曹雄明白了原來武功是可以那樣的,不繁復(fù)不花哨,簡單直接,一招致命。咱和表哥回來后,一直后悔不已。能夠有幸遇到那樣的高人,為什么咱當(dāng)時腦袋迷糊著,就沒想到過要拜在那人門下呢?!?p> “曹雄,你想要拜在那人門下學(xué)武嗎?”
“不然呢?號稱天下無敵的高手咱們也遇到過不少,可又有哪一個是真正有本事的?只有那人,一拳一腳就讓咱輸?shù)男姆诜??!?p> 曹雄這個人很少有主意,一旦有了主意的話,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可董俞覺得曹雄想要拜新來的知縣大人為師的事情,恐怕撞的頭破血流都難能實(shí)現(xiàn)。
董俞嘆息一了聲:“你這個計劃恐怕要落空了?!?p> “為啥呢表哥,咱身體好,力氣大,還能跟爹娘要來錢孝敬師傅。你說那人還有啥理由,不收咱這樣虔誠且優(yōu)秀的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