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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樂行

第十七章

逐樂行 白躺躺 3028 2020-02-27 14:11:03

  白衣人將樂意的手臂環(huán)在肩上,攙扶她行至一棵樹下,讓她靠著樹干徐徐坐下,將她安置好后,在四周尋了些干柴枯草,待起好火又撿了一些果子。

  樂意許久沒受過這么重的傷,稍微動一下都能牽扯到傷口,抬眼見他來來去去忙碌,卻始終不說一句話,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大哥,我們就宿一晚上,不用這么忙活,聊會天吧?!?p>  白衣人滯了片刻,緩緩坐下,拿起一顆青果子擦了擦遞給樂意。

  她低頭望著手上的果子,嘆了口氣,抬頭望著白衣人,“我知道你為什么不說話,你是怕我認出你嗎,南宮梓冥?!卑滓氯寺勓糟读艘幌拢箩∶保骄康赝?,“你何時知道是我的?”

  “你白日替我擋了暗器,我記得那把劍?!彼遣烈Я艘豢诠?,嘟囔道,“再者,穿白衣的人不少。像你這般貫徹,從頭到腳一身白的卻少見?!?p>  南宮忍不住抬眼又望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身上遍是傷痕,臉色雖蒼白眉眼間卻依舊神采奕奕,淡淡說道,“姑娘真是豁達,身處這般境地還能如此幽默?!?p>  畢竟救了自己,樂意也就不拆臺了,待她平靜下來,心中疑惑叢生,“南宮公子為何如此湊巧出現(xiàn)在此?”

  南宮撥動炭火的手一頓,“姑娘懷疑這是我布的局?”

  轉(zhuǎn)過頭遇上樂意毫不避讓的眼神,默了片刻方道,“不管姑娘是否相信,我對《劍宗譜》確無圖謀。但是我也不愿因為它擾亂了江湖的平靜,是以它落到任何人手里都是我不愿見到的,當(dāng)我知道展浩想要在揚州城郊劫車的事便趕過來,想要見機奪下那本書并毀了它?!?p>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跟著陶逐,反而來救我?”

  “姑娘手中的信號彈是康鳴兄給你的吧,他于我有一個恩情,我答應(yīng)過他如若有人發(fā)出信號彈,無論身處何地定會前去相助?!?p>  聽聞此話,樂意突然對衛(wèi)康鳴生了些敬意,暗道難怪他能穩(wěn)居鎩羽閣第一從未被拉下,連南宮世家公子都受了他的恩,這個人是得多變態(tài)啊。

  見樂意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南宮自嘲道,“姑娘是不相信梓冥?!?p>  她回過神,忙解釋道,“公子誤會了,我只是有些疑惑。若公子毀了《劍宗譜》,那上面那些刀劍的造法不也就消失了。此舉不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

  沒料到樂意竟不知道這件事背后的意義,南宮微微笑了一下,“姑娘竟以為,江湖眾人刀劍相見真的只為了這本造劍書。”

  瞥見她疑惑的眼神,南宮解釋道,“只要天下鑄劍坊還在,這些造劍技法便不會消失。江湖眾人想要爭奪這本書,是因這本書其實是鑄劍山莊所有鑄劍坊的契書。且不論價值多少,若是落到朝廷手里,那朝廷便可隨時斷了武器來源,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他也可借助權(quán)勢攪得江湖與朝廷不寧。現(xiàn)你知道這本書為何如此重要了吧?!?p>  樂意心中詫異,原來當(dāng)日她在云雨樓的八卦只聽了一半,如此一來有些事情也更清楚了,她直視南宮道,“其實早前我便已覺得奇怪,若南宮公子真的對此書有企圖,那應(yīng)當(dāng)同其他人一般暗自搶奪,而非舉辦品劍大會讓江湖人關(guān)注。只是我們都習(xí)慣用自己的立場去看,因而不相信公子所行所為確然不是為了一己私利?!?p>  見樂意信了自己,南宮正欲問她是否愿意相助,卻被她截了話,“只是我雖敬公子心中有大義,卻不認同。如我早上所說,公子認為的大義不過就是護住自己所傾向一方的平靜,但是,鑄劍山莊何其無辜。如若公子為了所謂的大義毀了這本書,那便是要鑄劍世家違背皇命承受滅族之災(zāi)。用無辜者的鮮血換來所謂的江湖平靜,這又算何道義。樂意只是普通江湖逍遙客,不似公子心懷江湖,但是樂意懂得為人當(dāng)不愧于人亦不愧于心?!?p>  樂意抬眼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南宮,長嘆一聲,“南宮公子,你可曾想過,并非所有人都跟你一般的想法,許對大多人來說,此事便只是私利,而所謂的江湖大義也不應(yīng)當(dāng)是由你一人擔(dān)起。南宮府曾因行了于江湖不義之事而沒落,又因公子而興起,義與不義不過是當(dāng)事者的束縛,公子何必過于執(zhí)著。我言以至此,何去何從公子自有決策。只是此次公子救我是報衛(wèi)康鳴的恩,我欠他的情卻不欠你的,今后公子若要繼續(xù)阻攔,要擋要殺我絕不猶豫?!?p>  樂意難得對一個武功比自己高的人放了狠話,對方卻毫無反應(yīng),這讓她十分氣悶。她索性閉上眼,不再管他。今日精力與心神均耗費過多,還沒片刻,她便沉睡過去。

  樂意所言,南宮梓冥并非不懂,但是他并非只是南宮梓冥一人,他代表的是整個南宮家族。南宮的眼神在樂意的臉上駐足許久,他第一次遇到一個心性如此簡單,所思所想?yún)s毫不簡單的人,仿佛她心中自有一把利劍將所有荊棘般的束縛斬斷,無拘無懼,只行心之所向。

  日光穿透葉間細縫落在樂意的眼上,她抬起手擋了一下,卻扯到傷口,“嘶——”

  “你醒了,”南宮將一截盛滿清水的竹筒遞過去,“姑娘身上的傷雖傷口不深,但若再不處理恐會發(fā)炎,等姑娘歇息夠了,我?guī)慊負P州城尋大夫醫(yī)治。”

  “不必了,我還要去找我家公子?!?p>  南宮皺著眉,嚴聲道,“尋陶公子難道比姑娘的命還重要嗎?”許是發(fā)現(xiàn)自己言辭有些激烈,他緩和聲音,“姑娘把一身傷養(yǎng)好了,才能護陶公子前往京城?!?p>  樂意有些莫名,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解釋,“我家公子懂醫(yī)術(shù),也有許多療傷藥品。且他們昨日被追趕,應(yīng)該逃不遠,現(xiàn)在回城更費時間。”

  她眼角輕輕瞥了南宮一下,見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便補充了一句,“南宮公子果然是重情義之人,對我們這種小人物都能如此關(guān)心,真是讓樂意十分佩服?!?p>  南宮靜默了片刻,方開口道,“我陪你去?!?p>  樂意知道自己拖著這個身體可能還沒找到陶逐就先暈了,便也不推辭。好在這林子土質(zhì)較松軟,二人很快找到馬車的車轍,周邊的雜草被馬蹄踐踏,怏怏地歪著。南宮攙著她沿著車轍的方向前行,沿途的樹干留下不少的刀痕,偶有幾具黑袍尸體橫七豎八攤著,顯然經(jīng)過一場惡戰(zhàn),車轍的痕跡出了林子便消失無蹤。

  南宮環(huán)視了一圈,溫聲道,“別擔(dān)心,我看陶公子他們應(yīng)當(dāng)是脫險了。前方有個小村莊是京城的必經(jīng)之地,或許他們在那里停留?!?p>  樂意點點頭,兩人腳步一深一淺踏在黃沙地上,片刻便被揚起的風(fēng)沙淹沒了痕跡。雖已至辰時,村莊仍是一片靜謐,偶有幾聲狗吠雞鳴。

  “幾月前朝廷征兵,這些村莊里強健些的男子要么去應(yīng)征要么外出尋生計,留下來的大多老弱婦孺。”樂意抬眼瞧了南宮一眼,“南宮公子果真是關(guān)心天下事。”

  “姑娘莫要再打趣我了,”南宮嘴角若有似無地彎著,聲音倒不似平日那般沉穩(wěn)厚重,“前方有個婦人在打水,我們?nèi)枂?。?p>  樂意挪著腳步躲在他身后,悄聲說,“這些婦人沒見過什么大場面,我這一身傷恐會嚇到她。你面容俊俏儒雅,你去問罷?!?p>  南宮不禁失笑,卻還是掩著她的身體向婦人打聽,“大娘,昨日你可有見一個公子攜隨從來這里?!?p>  大娘猶疑地打量他一眼,冷聲回道“我們這小地方荒涼偏僻哪來什么公子,你們到別處找去罷?!闭f完便拿著水盆轉(zhuǎn)身離開。

  樂意忙探出頭喊道,“大娘,您別誤會,我們沒有惡意的。我與我家公子走散了,若你見到他定要告訴我一聲,我在這等你消息?!贝竽锘剡^頭略帶疑惑地瞧她一眼,繼而便轉(zhuǎn)身快步離去。

  樂意的左手搭在南宮的右肩,微弓著身子,眼神片刻不離那個婦人。南宮心道,這姿勢實在算不得優(yōu)雅,但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怎知這婦人在撒謊?”

  “?。俊睒芬馓ь^望向他正經(jīng)的臉,解釋道“這婦人態(tài)度太僵硬了,要知道這些個小市民最怕得罪人了,見到南宮公子這種貴公子態(tài)度應(yīng)當(dāng)最是和善。但她這般態(tài)度分明就是心里有鬼?!?p>  突然想起什么,她站直了身子,抱了個拳,“多謝南宮公子送我到這里,但是此時您與陶公子不宜相見,樂意便不送了?!?p>  南宮正欲扶住她的手一僵,緩緩垂下,嘴角輕輕拉扯了一下,心中默道,過河拆橋。但是恪守于心的禮儀還是讓他回以一拳,“那梓冥便先行離開了,”轉(zhuǎn)過身猶疑了片刻,還是回頭交代一句,“樂意姑娘身上的傷還是要重視一點?!?p>  樂意目送他的身影消失,輕聲說,“倒是個正派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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