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乾隨許梧到了陽曲縣衙后,本縣的那位父母官韓軒在后衙予以接見。
看到張乾將那一卷狼皮放在自己案頭,明里說得的是作為擊殺惡狼的證據(jù)上繳,其實便是送給了自己,韓軒當(dāng)時心花怒放。
前些日子狼患發(fā)生,他從某些特殊渠道得知此次在城郊游蕩的惡狼并不簡單,該是已成了些氣候近乎妖物的存在。因而在例行公事地發(fā)布了懸賞之后,他其實是準(zhǔn)備通過那特殊渠道請高手前來除害的。
怎都沒有想到,自己這邊請人的手續(xù)尚未辦妥,治下的一個少年屠戶竟已生生地將兩頭惡狼打死,如今更連皮都扒了下來送到自己面前。
今早得知惡狼伏誅的消息時,韓軒當(dāng)先想到的卻是太原府知府劉信的壽辰將至,而自己這些日子絞盡腦汁也籌備不到足以博得頂頭上司歡心的合適壽禮。
要說錢財他固然是不會短缺,但官場上的事情必須講究些體面,絕無拿著真金白銀當(dāng)作壽禮這等簡單粗暴的做法。
就他通過那特殊渠道所知的消息,凡是有了幾分氣候幾乎可以稱得上妖物的東西,多少都擁有一點吐納靈氣淬煉自身的本能,而其經(jīng)過靈氣的淬煉后的身軀便成為極難得的寶物,其中尤其以直接接觸靈氣的皮毛最為珍貴。
因此,他一大早便急匆匆地派了衙役許梧去通傳,令張乾到衙門來領(lǐng)取賞銀,真正的目的卻是在那惡狼的尸體之上。
此刻張乾不待他開口便主動奉上一張狼皮,卻是正中他的下懷。
他看這張狼皮果然非同尋常,不僅比一般的狼皮大了一倍有余,而且絨毛濃密光滑,乍看是青灰顏色,在光線下卻又隱隱透出些紫色,最難得的是完整無缺品相極佳,絕對是一件珍品。何況民間都傳說狼皮有辟邪之效,以之為壽禮足可彰顯自己的一片殷殷之心。
至于另外一張狼皮,韓軒雖有幾分覬覦,卻并沒有使手段迫張乾交出的意思。
他為人頗善鉆營,最不缺的便是心機(jī)和眼光。
眼前這身形魁偉的少年雖只是自己治下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屠戶,按說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乇蛔约河枞∮枨蟆?p> 然而他既然知道那惡狼非同尋常,自然也猜到這能夠斬殺惡狼的少年定有古怪,說不得便是傳說中那種隱跡風(fēng)塵的奇人異士。
身為一縣之主,自有天朝王權(quán)庇佑,對此等人物倒也談不上畏懼。但不畏懼是一回事,若要主動招惹,總須衡量一下利益得失,得不償失的事情自是智者不為。
當(dāng)下韓軒拿出愛民如子的父母官態(tài)度,很是溫和地嘉許慰勉了張乾一番,最后拍板說發(fā)布懸賞時尚不知那惡狼兇猛如斯且還是兩頭,因此賞銀只有五十兩,如今便將賞銀翻倍再翻倍,獎勵足色官銀二百兩,而且是當(dāng)場命人取來銀兩,親手交給了張乾。
張乾急忙施禮致謝,心知這是對方投桃報李,二百兩銀子差不多也能抵得上那張狼皮的價值。早聽說這位縣尊雖是貪了一些,卻也是一個有手段有見識的能吏,如今看來果然非虛。
韓軒見此次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當(dāng)時便宣布退堂,還命許梧將張乾送出衙門。
張乾在縣衙門口與許梧道別時,悄悄地將一錠十兩的官銀交到對方手里。
許梧見這少年人辦事如此敞亮,笑嘻嘻地捏著銀錠連聲稱謝。
張乾提著一包銀子自回家中,后衙的韓軒已經(jīng)張羅著派人去請來高手匠人好生炮制這張珍貴狼皮。
這時有衙役報說本縣的縣尉王生有公事到訪。
韓軒當(dāng)時很是客氣地說了一個“請”字。
這位王縣尉雖和韓軒一樣是文人出身,后來卻投筆從戎,真真正正地曾在沙場斬首立功。只可惜后來他的上司因事被貶,他也遭了池魚之殃屈尊在此做了一個小小的縣尉。
此人雖然是韓軒的屬下,但一來手下有二十多名從沙場上帶回來的百戰(zhàn)精兵,實為本縣最強(qiáng)悍的一股勢力,二來妻子劉氏出身巨賈之家,耳濡目染之下極擅經(jīng)營之道,在本縣開設(shè)了置辦了許多產(chǎn)業(yè)。
如此有勢且有錢,由不得韓軒不在心中存了三分忌憚,同時在面上保持三分敬意。
近來韓軒又聽說王生當(dāng)年那位遭貶的上司竟有起復(fù)之兆,原本三分的忌憚和敬意便隨之上升到五分。
不多時,那王生由一名衙役引著到后堂來與韓軒相見。此人大約三十歲年紀(jì),面容俊美,身形軒昂,一身兼具儒雅與英武風(fēng)度,望之令人心折。
“下官見過縣尊!”王生先向上面拱手施禮。
他究竟是士子出身,總是在后堂相見,對待上級的禮節(jié)也甚是周備。
韓軒稍稍欠身,含笑道:“王縣尉不必多禮,不知有何事與本官相商?”
王生當(dāng)即將事情簡單述說一遍。
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們彼此交談了幾句便已談妥做出決斷。
談完公事之后,王生一眼便看到了那張尚未收好的狼皮,笑道:“縣尊哪里得到了這么一張皮子,看來似乎不是尋常之物?!?p> 韓軒有些得意地道:“這便是近來在郊野為害的兩頭惡狼之一,昨日本縣的屠戶張乾在回城時與惡狼相遇,竟將兩頭惡狼當(dāng)場擊殺了。本官剛剛從他手中買下了這張狼皮,準(zhǔn)備作為壽禮送給府臺劉公。怎樣,這份壽禮還看得過去罷?”
他自然不會說所謂的“買”,其實花的是公款,借的是懸賞的名目。
“果然不錯……”王生用手撫摸著狼皮贊嘆一聲,隨即問道,“縣尊說那張乾的手中還有一張狼皮?”
“王縣尉尚未備辦好送給府臺的禮物嗎?”
韓軒登時便有些警惕,一份禮物是否獨一無二,其價值和意義都要大不相同。
王生一看便猜到對方心思,急忙搖手道:“縣尊不要誤會,劉知府壽辰之時定是賀客盈門,想來也不差下官一個,這狼皮下官卻是另有用途?!?p> 韓軒這才想起王生與知府大人頗有齟齬,上任以來政績卓著而始終不得升遷,癥結(jié)也在于此。
他登時放下心來,笑道:“這等珍品,一時半刻之間哪能出手?另一張狼皮應(yīng)該還在張乾手中。王縣尉若有需求,盡可派人登門購買?!?p> “多謝縣尊指點?!?p> 王生道謝之后告辭離了后堂,出縣衙上馬徑直趕回家中,喚來管事王興和兩名親兵,讓他們帶了銀兩到張乾家中,務(wù)必要將剩下的那張狼皮買到手中。
那三人領(lǐng)命之后剛剛出門,一個溫婉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骸胺蚓?,王興他們急匆匆地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