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地處西北。
這里環(huán)境惡劣、地廣人稀,除了荒無人煙的大漠之外,剩下的便是連綿不斷的群山峻嶺,十分不適合人類居住。
窮山惡水出刁民。畢竟幽州的百姓光是活著已是萬分不易,窮生奸計、富才長良心,指望這幫世代貧窮的人們?nèi)ブv仁義道德,確實有些困難。
富人少,讀書人便更少??傻渤阅俏骞入s糧,就沒有不生病的,所以在幽州正經(jīng)醫(yī)學院出來的大夫沒幾個,多得是行走于各個鄉(xiāng)間的赤腳醫(yī)生。
鄭易便是其中的一員。
鄭易家祖?zhèn)髌咻叧嗄_醫(yī)生,相對于其他靠天吃飯的同鄉(xiāng)之人,他從小便不愁吃穿。在沒有外界壓力的情況下,更是全心身投入到醫(yī)學的海洋之中。
再加上天賦很高,鄭易很年輕的時候便成了老鄭家醫(yī)術最高明的一位,常見的頭疼腦熱信手拈來,一些稀奇古怪的怪病也是不在話下,甚至于后來接觸到現(xiàn)代醫(yī)學,一手精準的手術刀使用,更是為他的醫(yī)治手段錦上添花、增色不少。
周圍的十里八鄉(xiāng)都知道,家中老小不管得了什么病,往鄭大夫家送就對了。其他人能治的鄭大夫都能治,其他人治不好的鄭大夫也能治,如果連鄭大夫都束手無策,那便無須再費心思,直接料理后事就行了。
就這樣十幾年過去了,昔日青澀的鄭易也長成了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積年累月地行醫(yī)看病,更是讓他看上去比同齡人成熟不少,增添了不少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可是人生哪能多如意,鄭易的前四十年太過一帆風順,以至于今時今日被關進牢里的他手足無措,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整個人腦子一片空白。
侯三是鄭易的同鄉(xiāng),家里兄弟三人,他最小。老大侯天賜打小酷愛讀書,長大以后出人頭地做了本地知縣,老二侯滿心狠手辣,又有知縣大哥的扶持霸行鄉(xiāng)間,最終混成了當?shù)刈畲蟮暮谏鐣^子。
于是年紀最小、受盡哥哥們寵愛的侯三,便整日游手好閑、橫行霸道,是出了名的地痞無賴。
幾日前,侯三在街上看見了鄭易的年輕老婆,頓時色心大起,生了據(jù)為己有的心思,于是便聯(lián)合自己的狐朋狗友,找了個命不久矣的病老頭子扔到鄭易家里醫(yī)治。
結果當然是老頭醫(yī)治無效死亡,侯三便讓自己的大哥侯天賜判了鄭易莫須有的罪名,將他關入牢內(nèi)擇日斬首,以霸占他的家業(yè),和他那嬌滴滴的小娘子。
要不說那惡人是真的惡。侯三做完了這一切之后竟然還覺得不夠快樂,差了點兒意思。
于是在玩弄完鄭易老婆之后,他又把自己身邊的一些嘍啰關進牢里,一次次地毒打鄭易,毒打之后還讓他們?nèi)ジ嬖V鄭易他入牢之后發(fā)生的事情,并且聲情并茂地向他描述了幾人在侯三之后凌辱他老婆的全過程,當真是喪盡了天良、豬狗都不如。
于是家中七代行醫(yī)救人的郎中鄭易,瘋了。
他用他學了一輩子的醫(yī)術,殺光了牢內(nèi)所有的人,又連夜滅了侯三一家,連做官的侯天賜都沒有放過。做完這一切之后,背上了通緝的他仗著平日進山采藥對地形的熟悉遁入山中,從此杳無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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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徒兒有些餓了?!?p> “吃吃吃,就知道吃,不是剛吃完飯沒多久嗎?”
“可是吃飯已經(jīng)是在渚粱縣的事情了,中間徒兒還跟人打了一架…”
“行行行,等咱把正事辦完,師傅帶你找個館子。”
白天長說的正事,自然就是去孟南家里,把他留下的兩萬塊錢報酬交給他的家人。
哦對,不是兩萬了,兩碗米飯兩個菜花了三十二塊六,現(xiàn)在應該是剩下…
自己算去吧。
白天長拿著孟南的手機,帶著徒弟夏日久打平安縣的東門進了城。平安縣不大,四百多平方公里,城市卻很是繁華,畢竟作為著名的旅游城市,平安縣的城外便是很出名的景區(qū)——五珠峰,并且五珠峰的最高山靈珠山上還有一座祁州最大的寺廟——靈珠寺,所以前來觀光旅游加上拜佛的人很多。
一個城市如果流動人口多了,那么他的經(jīng)濟就不會蕭條。
只見平安縣內(nèi)一水兒的柏油馬路四通八達,道路上的汽車川流不息,往來的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熱鬧。道路兩旁林立著參差不齊的高樓大廈,臨街的是一間挨著一間的門臉兒商鋪。
夏日久貓生第一次進入城市,望著周邊的車水馬龍顯得有些拘謹、有些緊張,下意識地慢慢靠向師傅白天長,越離越近。
“你干嘛?”被他的肩撞了下肩頭的白天長不解地看向徒弟,疑惑地問到。
“沒…沒事…”
不明所以的白天長也沒有多想,帶著夏日久拐彎抹角、抹角拐彎,一路邊打聽邊尋找,師徒二人終于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平川路133號。
這是一個很破舊的小區(qū)。小區(qū)里面排列著一棟棟深棕色筒子樓,樓六層高,每層分成東西兩戶,再次確認了一遍地址,白天長來到了這一棟樓的二樓西戶。
“咚咚咚?!彼惠p不重地敲了敲門。
沒人應,于是加重力道又敲了一遍,這才聽到有一個女孩在門內(nèi)應了一句:
“來了來了,誰呀?”
聲音如黃鸝一般清脆,又似百靈那般動聽。
緊接著,傳來一陣小跑的碎步聲,聲音來到門后,“吱呀”一聲,沉重的防盜門應聲打開,一股濃重的中藥味隨之撲面而來。
開門的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姑娘的個子不矮,大約有一米六五左右,體形纖瘦、皮膚白嫩,五官端正、素面朝天,算不上頂級的長相,看起來卻靈動而又不失婉約,別有一番青春萌動。
她穿著一身簡約的家居服,一頭烏黑濃密的秀發(fā)隨意地披散在肩頭,此人正是孟南的女兒——孟嬌女。
孟嬌女見門外站著兩個素不相識的人,這倆人長得很像,只不過一個長發(fā)、一個光頭,衣服的配色也有些與眾不同,上面還印著不同的大字:“紅燈?!焙汀熬G燈行”。
看著這兩個頗為奇怪的男人,她不禁開口問到:“你們…找誰啊?”
白天長連忙作揖施禮,念了聲佛號,這才解釋到:“小僧白天長,身后這位是小僧的劣徒夏日久,我們師徒二人是孟南孟施主的好友?!?p> “你們是爸爸的朋友?”孟嬌女問到,“那我爸爸他人呢?他也回來了嗎?”
說完,兩眼帶著希冀向師徒二人的身后望去,卻未曾見到那日思夜想的高大身影。
“阿彌陀佛?!卑滋扉L念了聲佛號,“女菩薩莫急,孟施主并未跟隨小僧一同到來,而是有要事在身,去往他處了。小僧此次前來,便是應孟施主所托,來給女菩薩家里送錢來了?!?p> 白天長在這里撒了個謊,按說出家人是不應該打誑語的,但是看著對面站著的小姑娘那雙充滿了希望和期盼的眼睛,實話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沒回來呀…”
孟嬌女的眼神由希冀逐漸轉(zhuǎn)為失望,又在下一刻強打起精神,掛上笑容說道:“那二位快請進,既是家父的好友,哪有過門不入的道理?!?p> 說罷推開門,示意師徒二人進屋。
原本是打算放下錢,告訴對方孟南的死訊便走,如今計劃被打亂,白天長心里也失了計較,只好做著走一步看一步的打算,回頭拽了傻徒弟一把,邁步進了屋內(nèi)。
屋里的中藥味更濃,家中應該是有一位病重之人,但是在孟南生前二人其實并未有過過多的交談,更談不上了解對方家庭情況的交情,因此其中詳情白天長并不清楚。
示意對方在客廳沙發(fā)落座,孟嬌女很懂事的倒了兩杯熱水,然后對面而坐,這張櫻桃小嘴便似連珠炮般問個不停:
“這位大師?高僧?小哥哥?不對不對,我還是稱呼你白哥哥吧!這樣聽起來順耳一些!白哥哥,你說你是我爸爸的好友,那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我,爸爸他最近在忙什么?去哪兒了?為什么微信也不回、電話也不接,后來再打給他就直接關機了呢?爸爸以前從來不這樣的,他害怕我和媽媽每天在家里擔心,不管再忙也會抽時間給家里來個電話報個平安,這次這么反常,白哥哥你實話實說,是不是我爸爸他遇到什么棘手的問題解決不了?還是說最近的收入不可觀,忙著到處找活兒干?我都跟他說過身體要緊安全重要,在外面不要那么拼死拼活的,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出去打工的嘛!前兩天我還去看了大酒店的服務員招聘,我感覺自己完全能夠應聘的上,他怎么就…”
一開始是詢問,后面似乎單純地變成了傾訴,大概是太久沒有人能夠說些心里話,給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憋壞了吧。
白天長見孟嬌女的問題似乎并不需要自己回答,于是便坐在那里靜靜聆聽著,對方有傾訴、有埋怨、有孤單、也有思念,這些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無需言表,卻很容易便能夠體會得到。
漸漸的,或許是說累了吧,孟嬌女越說聲音越小,最后甚至坐著便睡了過去,微駝著背,下巴頦抵在了前胸上。
白天長輕輕推了推身邊坐著的傻徒弟,卻發(fā)現(xiàn)夏日久不知何時竟也是睡了過去。
“這個貨,真的是關鍵時刻指望不上啊…”
他不禁在心里吐槽。無奈,只好自己靜聲上前,將睡了過去的孟嬌女慢慢扶到沙發(fā)上斜躺著,擺了個看起來應該更舒服一點的姿勢,讓她安穩(wěn)地入睡。
因為不是自己的地方,白天長也不好去別的房間尋一個毯子之類可以蓋著孟嬌女的物件,只好四下簡單尋找一番,正找著,在不經(jīng)意間與徒弟來了個對視,只見剛才還閉著眼睛的夏日久,此刻雙眼睜開,瞪得渾圓,散發(fā)著攝人心魄的精光。
“徒弟?”
白天長不禁輕聲問了一句。
夏日久道:“師傅,好濃郁的妖氣!”
說罷,他轉(zhuǎn)頭望向窗戶,正是城外五珠峰的方向,表情嚴肅,甚至有些緊張。
五珠峰在城外被一片茂密的森林包圍著,正對面是哺育了整座平安縣人民的母親河——“通靈河”。
當?shù)厝烁矚g將這片山脈稱作是“五指山”,五珠峰的五座主峰連綿在一起,像極了一只手掌上的五根手指,因此得名。
最出名的靈珠山不是因為它地處當中,也不是因為它是五座主峰里最高的一座,而是因為靈珠山的背面,遠處望去,有一副山石樹木天然形成的觀音坐蓮圖,千年不變,神異非常。
有人說這是與佛有緣,于是便有一位得道高僧盤踞此山,建了座“大靈珠寺”傳承至今,香火鼎盛。
如今這座與佛有緣的山峰之上,卻被一層又一層濃郁的烏云籠罩著,這是一只又一只妖精釋放出來的妖氣疊加所引發(fā)的天地異象。
遠遠望去,烏云之下不時地掠過一兩只龐大的身影一閃即逝。
原來今日正是那受傷的朱厭出關之時,也是當時它下令吩咐眾妖匯集的日子。
靈珠山下,大大小小的妖精將整個山腳圍了個水泄不通。豬馬牛羊、豺狼虎豹、天上飛的地上跑的,甚至是水里游的,不一而足,數(shù)量眾多。
平安縣城門處,早已化作黑貓形態(tài)的夏日久向著五珠峰的方向狂奔而去,忽感一陣熟悉的妖氣打頭頂掠過,夏日久不覺地停下腳步駐足望去,只見高空之中一個龐大的身影振翅遠去,速度極快。
夏日久略一思忖,便想起了這妖氣的主人,也算是自己的熟人之一,是那朱厭的坐騎——角雕。
角雕徑直地飛到靈珠山旁,略微降低了一些高度,一個纖細的身影打角雕身上徐徐落下,片刻過后,雙腳輕緩地沾地,神態(tài)自若,只發(fā)出微微輕響。
附近那些低等的妖物連忙為這位從天而降的大人物騰出一個巨大的空間,在它站定之后紛紛投去艷羨的目光。若是白天長在此處,定能認出此妖便是今日奇襲他師徒二人的長右。
長右耍了一手舉重若輕的把戲,卻發(fā)現(xiàn)周圍的小妖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其中的巧妙之處,只會跟傻子一樣又恭敬又懼怕地望著自己,無奈媚眼拋給了瞎子,心說早知如此,不如直接降落于山頂上,還能省些腳力。
于是它也不再獻技,頗為不滿地輕哼一聲,然后四只長眼往下一耷,鼻孔朝天地向山頂走去。
周遭小妖連忙讓出一條寬敞的上山通道,正好趕到山腳的夏日久見了此情此景,他并不知道“威風”這個詞,但總有些不明覺厲的感覺。
來不及多想,趁著長右的到來引發(fā)的轟動,夏日久收斂妖氣,矮下身子,四腳靈活地交替前行,穿插在人縫之中,漸漸地向山頂靠攏。
山頂上是面積巨大的“大靈珠寺”,整座寺廟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極具佛教特色。
長右打寺廟正門邁步而入,望著門上那塊藍底金字的“大靈珠寺”牌匾,夏日久有了一絲躊躇。
自己尚不清楚廟內(nèi)的情況,若是就這樣莽撞地跟了進去,十有八九會被人發(fā)現(xiàn)。
于是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一條不錯的路線,念頭所致,后足微微蓄力,一個箭步躥到了高墻之上,隨即盡可能地俯低身子,歪頭向廟內(nèi)打量。
長右入門之后來到了前院,前院很大,到殿前有一條長長的石板路,石路中央立著一座巨大的金鼎,金鼎之上尚有未燒盡的貢香飄著煙柱,隨風擺動。
偌大的前院,此時此刻卻一個人影也見不到,平日里數(shù)量龐大的香客,和居住于寺中的和尚,在此刻不知所蹤,只有長右一只猴妖踱步向里走去。
夏日久貓在墻上,看到一只粉色的肉球打殿內(nèi)走了出來,或者說是低飛出來。
肉球無眼無嘴,無口無鼻,分不清楚哪塊兒是頭哪塊兒是身子,朝下大概是腹部的位置分出四條像是剝了皮的犬足一樣的四肢,卻沒有爪子。后背上有一對肉滾滾的小翅膀,也沒覆蓋著羽毛,也看不出來骨頭的痕跡,肉肉的不可愛,反而看上去很惡心。
肉球飛到長右身前停住,長右看到肉球的到來也住下腳步,語氣頗為不耐煩地說到:“混沌,有屁快放!”
混沌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從肚子里面發(fā)出來的一般,它仿佛絲毫不在意長右的語氣,說到:“幾個大王都來齊了,底下數(shù)得上的天妖也就差你了長右!朱厭大王說我們會議之前先飽餐一頓,現(xiàn)在正在里面聚餐呢!不過話說這些和尚可真是難吃,沒幾兩肉不說,還老是塞牙!還是那些香客好吃,一個個油光水滑的,看起來就嫩!可惜我妖力太低,這種美味輪不到我品嘗,只能在旁邊撿吃剩下的,你說我可憐不可憐啊長右…”
“嘁!”長右鄙夷地嗤了一聲,以表達對混沌啰嗦的不滿,然后一把將它推開,徑直地向殿內(nèi)走去,臨了還扔下一句:
“臉都沒有了你還有牙?有的吃就不錯了!有這時間跟我啰嗦,還不如多花點兒時間舔你窮奇大王的臭腳丫子,說不定它老人家大發(fā)慈悲,還能施舍給你塊兒帶肉的骨頭!”
說完便要邁步進殿。
“你不也一樣是舔朱厭的臭腳丫子活著呢嗎?咱倆彼此彼此?!?p> 聽到混沌的話語,長右定在那里,抬起的右腳遲遲沒有落下,它轉(zhuǎn)過身來,四只長目寒光乍現(xiàn),兩對長耳不規(guī)則地跳動著,臉上陰晴不定,很明顯處在爆發(fā)的邊緣。
“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長右,休要胡鬧!”
大殿之中傳來朱厭宏亮的聲音。
“你跟角雕都忙了一天,先進來吃點兒東西,接下來我們還有要事商討?!?p> 聽到大王吩咐,長右這才放下緊攥的雙拳,散去聚起的妖力,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進了大殿。
散去的妖力余波沖擊到混沌,將這個惡心的粉色肉球撞得在空中滾了兩滾,或許是脾氣甚好,混沌沒有言語什么,而是一聲不響地扇動著兩只肉瘤般的粉翅,跟在后面也進了大殿。
見到園內(nèi)無人,夏日久輕聲從高墻上落了下來,沿著墻邊來到一扇沒有閉合的窗戶下躥了上去,透過縫隙向殿內(nèi)望去。
殿內(nèi)的空間很大,此刻坐了一地形態(tài)各異的大小妖怪正大快朵頤,一個個手里不是掐著胳膊就是攥著腿,鋒利的尖齒縫隙中不斷往外冒著咀嚼的生肉殘渣,嘴角還往外流淌著鮮血。
數(shù)量龐大的香客和僧人,全部喪命于這些妖物的口中。
殿內(nèi)深處,原本是擺放佛像的位置,端坐著幾位妖力滔天的異獸。
當中是夏日久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白猿朱厭,朱厭的左右兩邊又各有三座,共計七位妖王。
將手中剩余的半個人類身子一口填入嘴中,朱厭咀嚼了兩下之后“咕咚”咽下,然后舉起滿是白毛的胳膊在嘴上隨意的一抹,血紅色頓時染滿了半張獸臉。
它毫不在乎地拍了拍手,引來殿內(nèi)所有妖物的注意力,底下沒吃完的妖怪趕緊三口并作兩口,也不再講究什么口感味道,一股腦兒全塞進了嘴里。
“都到齊了,那我就先說兩句。在會議之前先做下介紹,底下諸位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吾乃朱厭。”
底下小妖一聽這話,忙不迭地送上馬屁,參差不齊地喊到:
“認識!”
“誰人不識我朱厭大王!出來與我鬼車一戰(zhàn)!”
“朱厭大王威武!”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明知這些聲音多半是阿諛奉承,可妖王朱厭聽了之后還是直覺爽快得甚至可以說是通透。
忍不住多聽了兩句,這才佯裝隨意地抬手往下虛壓了幾下,示意眾妖安靜。
“在我身邊的這六位,從左往右依次為‘何羅’?!?p> 朱厭指向最左邊,那里漂浮著一張丑陋無比的人臉,滿嘴尖牙,身后漂浮著長達兩米有余的魚身竟有十條之多,看上去詭異無比。
何羅見底下眾妖目光匯聚在它身上,很是輕蔑地點了點頭。
朱厭繼續(xù)道:“馬腹。”
何羅的右邊,一頭黑色毛發(fā)的劍齒虎正襟危坐,碩大的頭顱額間,有一張表情痛苦萬分的人臉若隱若現(xiàn)。
“食夢?!?p> 食夢膚色如同水泥一般,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之時,宛如一尊雕像。食夢牛耳牛尾,象鼻虎爪,卻長著家豬一樣肥胖的身子,臉上三對犀牛一般狹長的黑瞳金眼,讓人未曾對視便心生恐懼。
介紹完左手邊,朱厭又指向右手邊,依次介紹起來,說到:“窮奇、盤絲、金烏?!?p> 窮奇是一頭土黃色的老牛,除了多長了兩條尾巴之外,與其他地里的耕牛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差別,看起來最是平凡無奇。
盤絲是一只小山般龐大的黑色蜘蛛,它的背面背著一張巨大的人臉面無表情,頭前長著四對眼睛,八條小樹一般粗壯的毛腿之上,也長著一對又一對密密麻麻的眼睛,一雙雙眼睛這邊閉上那邊睜開,此起彼伏,看上去讓人不自覺地汗毛豎起。
最后的金烏是一只三條腿的烏鴉,不停地左蹦右跳,一刻都不停歇,像是一位多動癥患者。
看到金烏,才知道剛才說窮奇的話說早了,這位長相更是沒有什么神異。
介紹完上座的六位大妖,朱厭繼續(xù)開口說到:“時妖族正興,可這五年以來,全天下也只是在坐的各位晉升到了‘天妖’一級。青丘大圣大公無私,以身殉道,換來的,僅僅是這點兒成績嗎?這,不是青丘前輩想要的,也不是我們妖族能力的極限!朱厭思來想去,又與在座的幾位大妖一番商討,得出的結論是什么?是我們妖族不夠團結,太過分散!給了人類太多的機會!導致事到如今,我們還沒有完成青丘前輩遺愿的萬分之一!這個世界上,依然是人族橫行!”
“于是,我們七位決定,集合妖族戰(zhàn)力,設七個‘妖王’之位分封管理,至于這七個妖王之位,我想,由我們七位分別獲得了青丘大圣一尾傳承的妖怪擔任,諸位不會有什么異議?!?p> 說完它掃了底下一眼,底下的小妖們大氣都不敢喘上一下,生怕被這些妖力滔天的家伙抓了典型。
“接下來的計劃,便是占五珠山方圓土地,建立屬于我們妖族的領地!然后我們由點畫面,一步步擴張到整個世界都屬于我們妖族!將整個人族,盡數(shù)屠凈!”
“盡數(shù)屠凈!”
“盡數(shù)屠凈!”
“盡數(shù)屠凈!”
底下的小妖群情激昂地吶喊附和著。
“好!”朱厭道,“那就由我妖王朱厭,占守這靈珠山,并且將這大靈珠寺,作為妖族日常會議之地!”
然后它看向幾位妖王,說到:“由妖王何羅,占守通靈河;妖王金烏,占守五珠峰外的樹林,其余四位妖王,分別占守剩下四座山峰!”
“今日,就是我們妖族,向人類發(fā)起總攻的開始!”
“發(fā)起總攻!”
“發(fā)起總攻!”
“發(fā)起總攻!”
就在底下小妖應聲附和的時候,長右四只尖耳微動,聆聽片刻過后,它走上前去,低聲對朱厭說了幾句話,朱厭點了點頭,長右這才退到臺下,站回到原來的位置。
“小的們,安靜!剛才我的手下長右告訴我,說人類的軍隊已經(jīng)朝著靈珠山來了,足足有八萬之數(shù)!不知是誰給了這些螻蟻般弱小的人類,挑起戰(zhàn)爭的勇氣,今天我們就要用血腥的事實告訴他們,戰(zhàn)爭,他們可以挑起,但是何時結束,只有我們妖族說了算!”
“對!只有我們妖族說了算!”
“他們?nèi)祟悜{什么敢挑釁我們妖族!”
“給他們點兒顏色看看!”
“將他們?nèi)繗⒐?!一個不留!”
朱厭看了一眼憤怒的群眾,大聲吼到:“眾妖聽令!諸位妖王帶領自己的屬下,規(guī)劃作戰(zhàn)區(qū)域,并且約束手下,除非不得已的情況下,天妖等級的妖怪不得參戰(zhàn)!我們要給妖力低微的山精地怪們一個機會!將他們殺光之后,今晚我們飽餐一頓!”
“是!”
“出發(fā)!”
得到朱厭的命令,大大小小的妖怪開始往殿外走去。
這時,走在隊伍中后段的窮奇突然停下,只見它四只牛蹄很有規(guī)律地踩踏著腳下的土地,一道道土黃色的光暈向周圍擴散開來,窮奇仰天長嘯,“哞哞”之聲不絕于耳,頭上一雙長角合二為一,又在瞬間一分三、三分九,化成了九只大小不一的牛角分布頭頂,組成一個奇妙的陣法。
就在眾妖停下腳步,不明所以地望向突然發(fā)功的窮奇之時,朱厭淡淡地呵斥到:“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大家這才陸陸續(xù)續(xù)地走出了殿外。
殿外本是白天,卻在此刻漆黑如夜,抬頭一看,一把黃色的凝土而聚的大傘覆蓋在大殿頂上的空中,遮天蔽日!
傘蓋之上,一架架人類軍隊的戰(zhàn)斗機不斷掠過,向著大殿的方向拋來一枚枚巨大的炮彈!
“咚!咚!咚!”
炮彈炸在傘蓋之上發(fā)出悶響,卻也只是炸出一個個淺坑,再無威脅。
眾妖見此情形,回頭望了一眼尚未收功、渾身包裹著土黃色的窮奇,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于是不再擔憂,按照朱厭的吩咐,下山集結低等級的妖物去了。
夏日久盡量將自己的身形掩藏起來,同時下意識地打量著妖怪的隊伍。
隊伍整體像是一條緩慢的水流,流向殿外的下山路,水流之中夾雜著幾股亂流,及其顯眼。
一條雙尾帶鉤的巨蟒蛇形行走逆流而上,向著妖王何羅走去,俯首在何羅耳邊輕語幾句,何羅露出了一絲不耐煩的神情,揮了揮手并未說話,仿佛在趕一只無關緊要的蒼蠅。
那只巨蟒卻如釋重負,望了一眼漸行漸遠的何羅,又轉(zhuǎn)頭向妖王盤絲的方向蛇行而去。
原來是叛出了原來的大王,改換門庭了。
夏日久心想。
還有一股亂流,是劍齒虎馬腹,這頭黑色的巨虎橫行而去,邁著大步走到了妖王金烏的身前,說到:
“金烏,將那‘馬交’予我處置,算我馬腹欠你一份情。”
金烏毫不在乎地白了對方一眼,說到:“關我屁事?”
“你!”馬腹面露怒色,咬牙切齒地說到:“那馬交終日以我手下虎豹為食,莫不是拜你金烏的吩咐不成?”
“關你屁事?”
“金烏!你是不是以為我馬腹是怕了你了?我這是跟你好說好商量,莫要那軟的不吃吃硬的!”
馬腹放完狠話,便按耐不住心中怒火,隱隱有要出手的跡象。
“來?。≌l怕誰?怕你我就不是你爺爺!”
金烏也不甘示弱,跳起來飛到空中便要與馬腹斗起法來。
一個宏亮的聲音打斷了兩位妖王的對峙,“胡鬧!”
是發(fā)現(xiàn)隊伍后面不對勁的朱厭又掉頭走了回來,朱厭目露兇光,惡狠狠地盯著左右兩個妖王,怒斥到:“再爭勇斗狠,休怪我朱厭不講情面!”
“哼!”
“哼!”
金烏和馬腹不屑地沖著對方冷笑一聲,卻懾于朱厭強大的武力不敢造次,只得就此作罷,一左一右先后出了殿門。
朱厭跟在二妖身后也走了出去。
這時,大大小小的妖精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干凈了,盤絲妖王這才不緊不慢地踱步而去,走到門口之時,身上的四對眼睛,和八條腿上密密麻麻的百十只眼,一齊向著夏日久藏匿的位置望了一眼,給夏日久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為何,盤絲一句話也沒說,好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一般,繼續(xù)向外走去。
留下最后出來的長右,長右沒向夏日久這邊看上一眼,卻丟下一句只有他能聽見的話語:
“貓妖,你欠我一個人情?!?p> 說罷,揚長而去。
靈珠山腳下,猛虎軍即時抵達,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