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似水尷尬的摸著自己的鼻子,他居然忘了自己前來的目的。
干咳幾聲,拿起落在地上的酒壺,起身走到柜臺前,有些心虛的開口:“老板,我需要一壺清酒,能喝三碗的量即可。”
將酒壺放在柜臺上,君似水轉(zhuǎn)身就朝著火爐靠攏。
蘇云落看著小小的酒壺,內(nèi)心充滿疑惑,這比手掌大一點的酒壺,真能裝下三碗的量嗎?
疑惑的目光落在君似水身上,他似乎有感應(yīng)般回頭,蘇云落沒來得及抽回目光,略帶歉意的朝他笑笑。
君似水看著她手中的酒壺,頓時了然。
他不打算解釋,回頭繼續(xù)烤著火,以此來緩解身上的寒氣。
蘇云落見他不語,便壓下心中的疑惑,轉(zhuǎn)身朝著酒窖走去。
找到遺落在墻角的酒壇,清酒所剩不多,想喝清酒的人,一般都有悲情的故事。
但那人身上察覺不出絲毫的雜質(zhì),似乎像剛踏入大染缸的江湖,還未完全被沾染江湖的戾氣。
哎!
蘇云落輕嘆一聲,自從來到長街,她似乎比以往更容易嘆氣。
丟開腦中的思緒,依照客人的要求,朝著不大不小的酒壺裝上三碗的酒量。
三碗酒倒入酒壺里,還能聽見酒水撞在酒壺內(nèi)側(cè)的聲音,蘇云落沒有繼續(xù)添酒,將酒壇封好,便拿著酒壺離開酒窖。
回到大堂,他還蹲在火爐旁,雙手不停的搓著,似乎很怕冷。
蘇云落收回視線,將酒壺放在柜臺上,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說道:“公子,你要的酒放在柜臺上了?!?p> “好,謝謝老板。”
君似水似乎沒有離開的心思,想繼續(xù)賴在爐子旁邊,感受爐子的溫度。
蘇云落取下燒水的茶壺,走到君似水的對面,替他斟上一杯茶,“公子,你的需求小女子已經(jīng)做到,現(xiàn)在,該談?wù)勑∨拥男枨罅??!?p> 君似水聞言一愣,連搓手的動作都僵硬在空中。
聽蘇云落提起,他才想起這間酒館的規(guī)矩。
起身落座在長椅上,心虛的開口:“抱歉,我出門太急,沒有帶銀兩。”
“公子知道小女子的需求,所以,請公子二選一?!碧K云落篤定的盯著君似水的眼睛,她看見他眼中躲閃的目光,自然知曉他已經(jīng)注意外面的牌匾。
方寸大的牌匾是她刻意而為之,若是有緣,自然有人會看見。
君似水無奈的搖頭,他既沒有酒方,也沒有故事,身上還沒帶錢,若這事被云清風(fēng)知曉,勢必會被云清風(fēng)嘲笑幾日。
故事?
突然,君似水腦中閃過一抹念想,他沒有故事,不代表云清風(fēng)沒有故事。
“老板,你喜歡什么樣的故事?”君似水狡黠一笑,被云清風(fēng)坑了這么多次,他是時候向云清風(fēng)索要利息。
蘇云落輕瞥一眼,只覺他的笑容很邪,似乎在算計某人。
“都可?!倍似鹱郎系牟璞?,微抿一口,茶香在她唇齒間留存,使她的頭腦更加的清明。
若論算計,她何嘗不是局中人。
垂眸遮住眼中的落寞,安靜的等待他的故事。
君似水沒有注意蘇云落的神情,仿佛她在他眼中,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不論酒館的規(guī)矩多么奇怪,不是他所在乎的人,他都不會放在心上。
起身走到門邊,不知何時,陽光被云層遮住,雪又開始下了起來,零星攤販依舊挨著凍苦守在長街兩側(cè),等待顧客的上門。
而那些緊閉的鋪子,似乎在與這寒冬作對,死死的擋住風(fēng)雪的侵襲。
不論是城北還是城南,擺地攤的攤販都需要靠運氣過日子。
君似水收回目光,視線落在屋內(nèi)的燭火上,看著被罩子保護完好的燭火,腦中閃現(xiàn)出云清風(fēng)的背影。
云清風(fēng)將他護在身后,拼死從敵軍中殺出一條血路,自那之后,他便成為遺棄在民間的皇子,不被皇室所容。
他身上散發(fā)的悲涼之氣,令蘇云落心中一緊,生生壓下心口的不適,云淡風(fēng)輕的品著茶,等待他的開口。
他沒有沉溺于過去的瑣事,如今,他依然活得逍遙。
許是憶到深處,有些話便能順口而出:“我一直好奇我?guī)熜值降资鞘裁礃拥娜?,從師傅將我交給師兄時,我就開始好奇……”
君似水的故事平淡無奇,蘇云落失了些興趣,卻沒有打住他往下說的心思。
原來,她也有挑故事的時候。
蘇云落苦笑的搖頭,許是深處想聽聽他身上散發(fā)出悲涼的故事,不曾想,他開口便是一些瑣事。
她又想起昨天的那個客人,臨走時只留下一句話,他說:“能說出的故事都不算故事?!?p> 突然間,她似乎懂了那句話的含義,又渴望不去弄懂。
許是覺得口干舌燥,君似水停下講述云清風(fēng)的過去,端起那杯涼透的茶一飲而盡。
心口傳來陣陣涼意,冷的他直打哆嗦。
君似水見蘇云落興致懨懨,沒了往下說下去的心思,敷衍的開口做個了結(jié),“老板,故事是別人的,你始終不是局內(nèi)人,不會懂局中人的興趣。”
拿起長凳上的裘衣,轉(zhuǎn)身前往柜臺,將酒壺系在腰間,便出了酒館。
站在風(fēng)雪里,他的頭腦逐漸清醒,回眸看了一眼忘憂酒館,唇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輕聲低語道:“忘憂酒館,我看你該改成思憶酒館?!?p> 他有那么一瞬,就將那些傷口重新撕開,幸好,他還懂克制。
蘇云落看著他回眸那剎那,唇角溢滿嘲諷,雖聽不清他口中的呢喃,但她知道定是不好的詞匯。
收回目光,她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她并不會因為對方的三言兩語,就改變她的決定。
故事,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秘密。
“你能幫我找到他嗎?”長歌哀求的看著站在窗邊的云清風(fēng),雖說不清自己為何將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但她還是想再試一次。
她的懇求,讓面具下的他薄唇微抿,眉心緊皺成川字。
良久的沉默,云清風(fēng)終是開口:“先說說你的故事?!?p> 長歌輕輕地點頭,輕道一聲:“好?!?p> 她從床榻上坐起,背靠著冰涼的墻,整個身子都躲在薄紗帳下的陰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