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云清風重新戴上面具,一縷微風吹過,他的身影消失在驛站的屋頂,落座在長歌的對面。
“想好了?”
略帶沙啞的聲音徘徊在長歌的耳尖,長歌聞言抬眸注視著他的眼睛,他的眼底像是有一團云霧在漸漸地散開。
長歌微微點頭,她對這間驛站已有大致的了解,若真如宣紙上所言,她便能再見他一次,當面質(zhì)問他的決定。
“當我失去欲望,我的人生還會完整嗎?”
突兀的一番話,令云清風呼吸一窒,他從未想過被奪取欲望的人,他們的人生是否完整。
她的這句話,注定沒有答案。
長歌對他的沉默并不意外,輕笑一聲,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沒有他,她的人生何來完整?
“開始吧?!?p> 她的語氣很堅定,似乎之前那句話,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云清風輕微的點頭,一道淡紅色的光芒照耀在長歌的頭頂,她漸漸感到疲憊,最終,她還是沒支撐住,趴在桌上睡去。
“君似水,出來干活?!?p> 余光向后一瞟,便看見躲在柱子后面的君似水,他正好可以借此機會,鍛煉一下君似水的能力,日后,這間驛站還需君似水照看。
君似水癟了癟嘴,沒有出言反駁一句,懶散的走到云清風的旁邊,有些喪氣的開口:“師兄,每次苦力都叫我,我怎么沒看見每次有好東西時,你和我分享吶。”
聞言,輕佻眉頭,云清風笑而不語。
君似水似乎習慣他的沉默,即使?jié)M腔怨言,依然遵守他的指令。
君似水像碼頭扛麻袋的勞工樣,將長歌扛在肩上,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
他看著君似水扛著長歌登上二樓的房間,輕聲嗤笑,那背影真是不太雅觀。
余光一瞥,那把泛著寒光的大刀被落在墻角,云清風上前拿起大刀,刀柄處刻著一人的名字。
林舒!
兀然,云清風心口一窒,大刀順手滑落,跌在地上,發(fā)出哐當?shù)捻懧暋?p> 他一手撐著木桌,一手捂著胸口,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他不停的晃著頭,甩開那些嘴碎的聲音,半響過后,云清風漸漸清醒,看著一如既往的驛站,松了一口氣。
云清風沒有撿起地上的大刀,邁著踉蹌的步子,朝著二樓的房間走去。
“師兄,你怎么了?”君似水將長歌仍在床上,轉(zhuǎn)身便看見云清風靠在門邊,一副沒有力氣的樣子,異常狼狽。
云清風搖頭不語,他不想回憶。
君似水見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扶著云清風坐下,便離開房間。
自從他認識云清風起,就感覺云清風很不一樣。
他經(jīng)常帶著面具,就連師傅都沒見過他的真面目,年輕氣盛的君似水很好奇,曾偷偷潛入他的房間,想看一眼面具下的容顏。
然而,君似水沒能抵住困意,便在床底下睡了一夜。
砰!
君似水想的出神,沒有注意前面的路,不小心撞到柱子上。
他懊惱的揉著自己的頭,瞪了一眼圓柱,走向一樓的柜臺,取出落滿灰的酒壺系在腰間。
天微蒙蒙亮,長街四處彌漫著清冷的氣息,君似水一人踩在雪地里,腳下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君似水回頭一瞥,身后的長街上就烙印著他一人的腳印,有些被雪覆蓋,看不出深淺。
回過頭,看著前方的路,君似水頓時心生回頭的想法,可想起云清風那泛著寒冰的語氣,他寧愿行走著冰天雪地里,都不愿和云清風待在一間屋檐下。
癟了癟嘴,認命的繼續(xù)朝前。
大紅色的裘衣被風刮起,凍得君似水直顫栗,攏了攏身上的裘衣,整個人縮成駱駝狀,低著頭慢慢向前挪動。
呼!
君似水長吐一口寒氣,雙手不停的揉著凍僵的膝蓋,抬眸前方的路藏在風雪里,泄氣的呢喃道:“這條長街也太長了吧,雙腿走斷都走不到頭?!?p> 他站在原地調(diào)息內(nèi)息,現(xiàn)在回頭與向前,都是一樣的路程,他還不如去城南的忘憂酒館。
蘇云落點上燭火,酒館內(nèi)頓時燭火通明。
一夜沒有睡意,她絲毫不覺得困倦,就連這弱不禁風的身子都好了幾分。
呼!
蘇云落長吐一口濁氣,看著潔凈的酒館,心生暖意。
正式營業(yè)的第一天,蘇云落在每個桌旁都放著一只紅蠟燭,蠟燭外的罩子是她昨夜親手編織而成,上面糊著的紙張可以隔絕燭火的燃燒。
一樓共有二十張桌子,每張桌子和每條凳子都是她精心挑選的木頭而制成,甚至是桌上的茶具,都是她刻意從蘇府帶走的。
她看著自己的杰作,心滿意足的笑著,將手中的掛牌掛在門外,一切準備妥善后,她才前往廚房煮些吃食,填飽饑餓的肚子。
君似水抵達酒館時,大雪已停,陽光穿透灰蒙蒙的云層,給寒冷的冬日添了一抹暖陽。
無意間一瞥,他看見門上掛著方寸大的小牌匾,看著牌匾上娟秀字跡,他不假思索的念出牌匾上的字:“今日起,小店已更換主人。光顧忘憂酒館的第一位客人,可以酒方或者故事?lián)Q酒……”
念完牌匾上的要求,君似水無心吐槽一句:“真是奇怪的店家?!?p> 搖了搖頭,敲響酒館的門。
蘇云落剛收拾完廚房,便聽見門外有動靜,用抹布擦拭沾水的手,解下腰間的碎布,才前去開門。
只見,一位身穿鮮紅色長衫的男子站在風中瑟瑟發(fā)抖,唇角被大風染上一層紫色。
蘇云落連忙側(cè)開身,讓開進屋的路。
“公子,請!”
輕靈的聲音將君似水從寒風中拉回,雙手交叉抱著自己身體的君似水,微微點頭竄進酒館,躲避外面的大風。
蘇云落見狀,輕笑的搖頭,關上門,轉(zhuǎn)身前往柜臺,詢問道:“小女子斗膽問一句,公子所需何酒?”
遲遲未得到回應,蘇云落抬眸一瞥,只見,君似水將裘衣丟在長凳上,解下腰間的酒壺,蹲在爐子旁,看他那般模樣,似乎恨不得抱著爐子取暖。
蘇云落沒忍住噗嗤一笑,見君似水回頭,連忙表達自己的歉意,“抱歉,小女子唐突了,只不過公子這般模樣,甚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