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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卿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司馬兄弟敗軍辱國受輕罰、夏侯泰初重生斗志接密詔

魏卿 執(zhí)戟良人 10596 2024-01-02 11:33:23

  諸葛恪下令加速行進后,原本就行動如風的黃龍戰(zhàn)艦更像是離弦之箭一般,飛速沿著濡須水一路北上,由于吳軍行軍急速,竟不到兩日就趕到了距離東興大堤南邊五十里的濡須塢!

  “速速前去關前打探消息,用旗語將援軍已到的消息告知全將軍、留將軍!”

  諸葛恪一聲令下,麾下的傳令兵便立即策馬上前,揮舞起了旗幟。

  東興堤兩山之間山水交錯,地勢狹窄,加上東興堤地勢南高北低,居高臨下的兩千吳軍愣是憑借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勢,強行堅守了整整一天!

  七萬魏軍雖然人數(shù)龐大,但礙于地形,只能魚貫而上,難以齊頭并進,有些施展不開,而司馬昭精心準備的魏軍水師戰(zhàn)艦,則全被堤壩阻攔,無法直接靠近兩關城樓。

  全端和留略二人各自麾下此刻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但他們依舊還在浴血奮戰(zhàn)著,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東西兩關城樓上的士兵終于看到了南邊揮舞旗幟的吳軍,城關之上的滿身血污的士卒此刻頓時生出了無盡的希望,紛紛揮舞著兵器興奮的大喊了起來:

  “援軍到了,援軍到了,是諸葛太傅的大纛!”

  本來城樓之上的吳軍已經(jīng)快要支持不住了,但援軍的到來瞬間讓他們?nèi)计鹆诵碌亩分?,本來勝利在望的胡遵和諸葛誕兩人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后,只能不情不愿的下了撤退的軍令。

  一番強攻之下,無法鋪排開的魏軍沒能迅速攻克兩關,只能暫時屯駐堤壩之上,和吳軍對峙了起來。

  屯駐南邊濡須塢的諸葛恪見魏軍停止了攻擊,眼珠一轉,心中頓時想到了一條兩面夾擊的妙計:

  “丁將軍、呂將軍、留將軍、唐將軍聽令!”

  丁奉、呂據(jù)、留贊、唐咨四人見主帥有命,立即大踏步上前聽起了將令:

  “末將在!”

  諸葛恪將令旗傳到了四人手中,然后吩咐道:

  “命你四人率軍一萬,悄悄沿著東興大堤西邊的七寶山山間小路進發(fā),三日內(nèi)繞到魏軍后方,與我和朱異將軍率領的正面主力一同發(fā)動突襲,讓魏軍首尾不能相顧!”

  丁奉、呂據(jù)、留贊、唐咨四人聽了諸葛恪的計劃后,心中頓時生出了一陣敬佩之情,他們不禁心中感嘆:太傅不愧是我朝神童,頃刻之間便想到了這么奇妙的計策。

  眾人計策已定,調(diào)度完畢后,立即便兵分兩路,朝著各自的方向進發(fā)了起來。

  三個時辰后,丁奉等一行人便趕到了七寶山南麓。

  斥候探路后,飛馬回報說山間小路崎嶇狹窄,大軍恐怕無法齊頭并進。

  丁奉聞言后,皺眉思索半晌后建議道:

  “幾位將軍,太傅命我等三日內(nèi)日務必翻過七寶山,可這山間小路崎嶇狹窄,我們一萬大軍只能逶迤蛇行,無法齊頭并進,照這樣行軍,后部人馬恐怕會遲到一兩日啊,倘若魏軍搶先占據(jù)了七寶山的險要地勢,那就全完了!”

  四人中軍職最高的右將軍呂據(jù)聽了丁奉的話后,深深的點了點頭,他皺眉問道:

  “丁老將軍所言甚是,只是不知老將軍可有解決之法?”

  丁奉胸有成竹,他見呂據(jù)重視起了自己的話,立即建言道:

  “依我之見,呂將軍可撥三千人馬與我,我直接一口氣繼續(xù)西行,沿著七寶山西北的巢湖順水而下,想必不會比走山路的大部隊更慢!”

  呂據(jù)聽了丁奉的建議后,仔細思索了片刻,權衡利弊之后,才終于下定了決心:

  “好!我就撥給老將軍三千兵馬,老將軍,切記,千萬不可誤了與太傅約定的時日啊!”

  丁奉用他那堅毅無比的眼神看著呂據(jù),然后認真的許諾道:

  “呂將軍放心,我絕不會誤了大事,倘若有誤,丁奉一力擔責!”

  呂據(jù)聽了丁奉責任自負的表態(tài)后,這才徹底放下了心,將調(diào)兵令旗交到了丁奉的手中。

  幾人再次分兵后,呂據(jù)帶著留贊、唐咨二人和麾下的七千主力沿著小路攀山而進,進入了狹窄的山間小道。

  而丁奉和他的三千士卒則沿著七寶山南麓一路疾馳,以極快的速度趕到了巢湖岸邊的密林之中。

  “弟兄們,立即就地砍樹,制作簡易舟船,兩個時辰內(nèi)務必要造出四五百只簡易舟船!”

  丁奉麾下的三千軍馬,多為其本人豢養(yǎng)多年的私家部曲,因此對丁奉的命令奉若神明,士卒們制作的舟船,有的是僅能乘坐兩三人的獨木舟,有的是結結實實捆扎而成、足足可乘坐七八人的大木筏,兩個時辰過后,丁奉全軍上下竟造出了足足五百三十八只大小各異、帶有簡易風帆的的舟船!

  丁奉大致檢查了一下這些舟船,發(fā)現(xiàn)質(zhì)量并沒有什么問題后,立即果斷的下達了下一步軍令:

  “將士們,各營安排分配好小舟,咱們扯起帆布,趁著這陣西風,咱們?nèi)コ很姷暮舐钒?!?p>  各營將士早就想跟著主將丁奉一起建功立業(yè),搏一份賞賜了,此刻舟船已經(jīng)齊備,所有人的情緒都極其高漲,各營的軍司馬、百人督、屯將、什伍長迅速組織分配好了戰(zhàn)船,三千將士很快便全都登上了舟楫。

  “沖啊!”

  “去抄他娘的后路!”

  “殺了這幫魏狗,他奶奶的!”

  三千登舟的吳軍此刻揚了帆、起了航,氣勢如虹,宛若一條青色的長龍一樣沿著巢湖一路向東遨游而去,丁奉此刻似乎也找回了自己年輕時的那股子沖勁兒,他傲立在木筏之上,揮舞著手中的長戟,不斷呼嘯吶喊、激勵著麾下的士卒,五百余輕舟隨風而進,一行人馬當天夜里就從巢湖開進了濡須水的上游!

  稍事休息后,凌晨寅時初刻吳軍再次揚起了帆,第二天太陽落山后,丁奉竟已經(jīng)來到了徐塘西邊!

  由于諸葛誕和胡遵兩人先前久攻不下,折損了不少人馬,因此昨日黃昏浮橋外駐扎的一萬甲士就被兩人抽調(diào)到了堤壩之上援助攻城,所以丁奉的三千奇軍突襲到徐塘后,并沒有遭到魏軍的攔截。

  此時堤壩之上的魏軍大部已經(jīng)暫停了攻堅,暫時在營帳內(nèi)休息了起來。

  丁奉此刻并沒有急躁,他仔細觀察起了周圍的環(huán)境,發(fā)現(xiàn)大壩之上,西關一側屯駐的打有‘魏鎮(zhèn)東將軍諸葛’旗號的魏軍不僅行陣整齊,營盤也極其穩(wěn)固,并無嘈雜之聲。

  相比之下,東關一側打有‘魏征東將軍胡’旗號的魏軍營盤明顯混亂的多,時不時還會傳來陣陣劃拳猜枚的嘈雜聲。

  此時丁奉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主意,立即便招手喚來了幾個軍司馬。

  “看見了嗎,東邊的魏軍軍紀散漫,待會咱們就趁著夜色悄悄爬上東邊的堤壩,專門攻打胡遵的隊伍!”

  一名軍司馬聽了丁奉的謀劃后,皺起眉頭確認道:

  “將軍,您忘了太傅的吩咐了嗎,明日才是咱們前后夾擊的約定時辰,更何況呂將軍、留將軍、唐將軍還沒有趕到,太傅的兵馬也還沒有動靜,咱們提前進攻,會不會......會不會太冒險了些......”

  那軍司馬說的也是實情,而且不從將令擅自出擊,一向也是兵家大忌,丁奉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沉吟了一小會兒,再次權衡了利弊之后,這才再次說道:

  “你說的話,不無道理,但今夜天色暗淡,魏軍恰好又放松了戒備,正是突襲的好時機,機不可失,如若咱們循規(guī)蹈矩等候援軍,只怕明日魏軍有了防備,咱們就不好出奇制勝了!”

  幾人見丁奉主意已定,都點了點頭,不再反駁:

  “既然將軍您主意已定,我們自當拼死血戰(zhàn)!”

  “對,悄悄爬上堤壩,殺他個人仰馬翻!”

  丁奉見大家意見統(tǒng)一,也不再猶豫,他當機立斷,立即便下達了爬堤進攻的將令!

  丁奉身先士卒,首先朝著壩坡沖了過去,可當他往上攀爬之際,卻發(fā)現(xiàn)這壩坡極其陡峭,本就難爬,再加上甲士們身上又都穿著幾十斤重的鐵甲,想要登上壩坡更是難上加難!

  “將軍,怎么辦,壩坡陡峭,霜露又結了冰,坡上又陡又滑,將士們都爬不上去!”

  丁奉眼見受阻在了壩坡之下,眉頭緊皺了起來,過了片刻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喚來了身旁的親兵:

  “來,快幫我卸甲!”

  幾名軍司馬聽了丁奉的話后,頓時恍然大悟,就這樣,吳軍上下盡皆脫去了身上厚重的鐵甲,將難以攜帶的長兵器也盡數(shù)摞到了坡下。

  吳軍沒了厚重甲胄和長兵器的羈絆,身手明顯迅捷了不少,全軍上下此刻盡皆輕裝上陣,悄悄攀爬起了壩坡。

  丁奉和他的親兵營率先爬上壩頂后,顧不上徹骨的寒冷,再次確認起了胡遵大營的情況,只見魏軍大帳之內(nèi),上下將士盡皆都在飲酒御寒,很明顯,他們根本并沒有想到吳軍會從身后的北面襲來,因此毫無戒備。

  不多時,丁奉見麾下三千輕裝短兵的戰(zhàn)士全部上了大壩,不再猶豫,立即便命鼓手擂起了戰(zhàn)鼓:

  “將士們,隨老夫沖殺過去,封侯賜爵,就在今日!”

  “殺?。_呀?。 ?p>  三千吳軍此刻斗志如虹,呼嘯刺骨的西風非但沒有擊垮他們的意志力,反而讓他們更加的亢奮了起來!

  “什么聲音?!”

  親率麾下將士猛攻了一日一夜,疲憊不堪的胡遵本來打算和麾下將士好好的休整一夜,他死也不會想到,吳軍竟會從北邊殺來。

  “好像,好像是吳軍!”

  將軍韓綜本是東吳名將韓當?shù)膬鹤?,乃是東吳的叛將,此刻手中還舉著酒樽的他一聽就知道帳外是吳軍的金鼓聲。

  胡遵見狀,當機立斷,立即便下達了將令:

  “快,快叫前鋒營隨我御敵,韓將軍、桓太守,你們立即領著其余兩萬人等返回徐塘北岸,保護大都督!”

  胡遵明白,此時此刻如若讓吳軍抄了北邊大都督司馬昭的大營,那自己就算有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的,所以他決定親自留在壩上抵御突襲的吳軍,讓韓綜和樂安太守桓嘉兩人火速帶領大部北上保護司馬昭的主營。

  夜色中,數(shù)萬魏軍看不清楚對面究竟有多少人馬,毫無準備的魏軍驚慌失措,一見大部分同伴向北跑去,竟然爭相逃竄了起來!

  “快跑啊,吳軍來了!”

  “救命啊!好冷啊,好冷!”

  一部分魏軍在胡遵的指揮下倒也恢復了一定的戰(zhàn)斗能力,但魏軍整體的崩潰已經(jīng)成了不可避免的態(tài)勢。

  諸葛誕發(fā)現(xiàn)敵情后,立即抽調(diào)了一部分兵卒趕去了東邊大壩上救援,可胡遵麾下的魏軍此刻混亂不堪,援軍陣型時時被自家潰軍沖散,根本無法有效作戰(zhàn)。

  胡遵勉勵支持,混戰(zhàn)了足足兩個時辰之后,天色終于泛起了魚肚白。

  就在這時,遠處南北兩方再次傳來了陣陣的喊殺聲,渾身鮮血的胡遵極目遠眺后,絕望的發(fā)現(xiàn),這兩支部隊并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魏軍。

  這當然是諸葛恪和呂據(jù)的兩路大軍!

  胡遵見麾下將士過于恐慌,已經(jīng)到了指揮失靈的地步,無奈之下只能也向北逃去,魏軍上下見主帥也逃了,軍心徹底潰散,爭著搶渡起了浮橋,成千上萬的魏軍爭著擠著過橋,一時之間竟將浮橋塞得滿滿當當,此刻搖搖晃晃的浮橋之上盡是被擠住而動彈不得的大魏甲士,南岸慌不擇路的士卒卻仍舊還在瘋狂的往橋上塞!

  已經(jīng)過橋的胡遵眼看著搖搖晃晃宛若秋千的浮橋已經(jīng)岌岌可危,急忙嘶吼著下起了命令:

  “不要擠,不要上橋了,南岸的將士們,不要再上橋了,退后,退后!”

  可此刻魏軍人人都想活命,哪里還肯聽胡遵的命令,就這樣,搖搖欲墜的浮橋終于不堪重負,‘啪’的一聲超載斷裂了!

  上萬魏軍有的因擁堵而落入刺骨的冷水中被活活凍死,有的甚至因互相踐踏而活活被擠死、踩死、壓死!

  至于率先北歸的韓綜、桓嘉兩人,直到此刻還沒有來與胡遵匯合,估計也已是兇多吉少!

  在親兵的擁簇保護下,成功跑過浮橋的胡遵,此刻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沒來得及渡橋,留在徐塘南岸的大魏兒郎被吳軍殘忍的屠殺,絕望懊悔到極致的胡遵此刻傷心欲絕,竟忍不住趴在徐塘北岸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大魏的兒郎們啊,是我胡遵對不起你們......”

  胡遵那摧人肝腸的哭吼聲,南岸魏軍的慘叫和吳軍的怒吼聲,伴隨著嗚咽的西風,就這樣宛若哀樂一般順著長江東入大海去了。

  ————————————————

  “倉啷!”

  一聲脆響,一只精致的玉碗連帶著粥湯一同劈頭蓋臉的砸到了傳令士兵的身上,玉碗摔在地上,碎裂成了片片殘渣。

  頭一回擔任主帥麾軍征伐的司馬昭,本來對此次大戰(zhàn)充滿了無盡的希望。

  正在用早點的他,在得知了前線慘不忍聞的敗報后,瞬間便被怒火沖昏了頭腦: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整整七萬大軍,諸葛誕、胡遵深通戰(zhàn)法,韓綜、桓嘉號稱勇武過人,怎么可能死傷這么多!怎么可能!混賬!”

  那滿身湯水、跪伏于地的傳令兵,見司馬昭發(fā)了這么大的火,靜靜的趴在地上,不敢再接著說話,就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這時,帳內(nèi)隨侍一旁的安東將軍司馬——王儀開口了:

  “大都督,戰(zhàn)敗已成事實,您又何必動怒呢?那諸葛恪此刻士氣正旺,恐怕還會趁機北犯壽春新城,將軍有時間發(fā)火動怒,還不如趁早安排防守!”

  這個王儀,乃是本朝名士王修之子,其本人近年來也因一身才華得以聲名鵲起,司馬昭因其通曉兵略,所以才將其選拔為了安東府司馬,專管安東府的軍務。

  這個王儀一向性子孤傲,且不畏權貴,因此此刻才敢如此直接的勸解司馬昭。

  司馬昭此刻怒氣不止,反而又受了王儀的‘頂撞’,心情瞬間更差了,他此刻緊緊握著腰間寶劍的劍柄,朝著王儀的方向走了兩步:

  “王司馬,此次大敗,如若軍情真的屬實,實在算是我大魏立國以來最慘的一場敗仗,我軍死傷之數(shù),只怕只有赤壁大敗才能與之相比!”

  一心想要讓司馬昭借著此次大敗而迅速成長起來的王儀,此刻目光灼灼,迎著司馬昭的話頭回答道:

  “大都督所言不差!”

  王儀并沒有注意到司馬昭眼中隱藏的殺機,司馬昭聽了這話后,冷笑一聲后,問了一個極其敏感的問題:

  “那王司馬認為,此次這場慘絕人寰的大敗,責任究竟在誰的頭上?!”

  王儀此刻雖然注意到了司馬昭眼中的不悅,但一心想要讓司馬昭自攬罪責、借以籠絡東南各大將領的他,此時并沒有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

  “啟稟大都督,卑職以為,此戰(zhàn)大敗,責在元帥一人!”

  當凌冽的劍鋒從司馬昭鞘中抽出,繼而無情的劃過自己脖頸的那一剎那,王儀的心中充滿了對司馬昭的失望。

  “王司馬欲將此滔天大罪歸到我一人頭上嗎?。堪。??”

  氣急敗壞的司馬昭雙眼通紅,口中喘著粗氣,手中緊緊握著沾滿鮮血的寶劍,一邊歇斯底里的大聲質(zhì)問著身首分離的王儀,一邊望著王儀那已經(jīng)搬家、掉落在地上的腦袋,心中霎時間便閃過了一絲悔意。

  就這樣,司馬昭愣愣的望著王儀那已經(jīng)失去血色、依舊帶著幾分孤傲之色的臉龐,足足沉思了一刻鐘。

  那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瑟瑟發(fā)抖,腿已經(jīng)跪麻卻不敢挪動一寸的傳令兵此刻竭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生怕被瘋狂的司馬昭一并殺掉。

  ————————————————

  不久,西路負責鉗制吳軍上游援軍的毌丘儉、王昶兩路大軍,見東興一戰(zhàn)已然大敗,也立即折返回國去了。

  因這場潑天大功被吳主孫亮加封為丞相、揚州牧的諸葛恪,果斷率領著麾下戰(zhàn)意如虹的四萬吳軍猛攻起了邊境的合肥新城,但冷靜下來的司馬昭早有準備,諸葛恪見無法更進一步,于是見好就收,帶著堆積如山的戰(zhàn)利品,和先帝孫權恨之入骨的叛將韓綜首級,志得意滿的返回了江東。

  這一場慘絕人寰的大敗,讓想要一戰(zhàn)成名的司馬師非常的不滿意。

  當年曹爽發(fā)動的駱谷之役并沒有損失太多人馬,尚且還遭到了天下人的恥笑,如今這場折損數(shù)萬人馬的大敗,又怎么可能不影響他在朝中的聲望?

  得知了敗報的司馬師心情十分煩悶,但他明白,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此時如何善后才是最重要的。

  受到傳召的傅嘏和鐘會二人很快便來到了司馬師的府邸。

  “蘭石,我悔不該不聽你的建議,這才導致了這場慘??!”

  “大將軍何必氣餒,即便朝野之中有官民心中不滿,如今又有誰敢說什么呢?”

  聽了傅嘏這話后,司馬師的心神安定了不少。

  自己家舉起屠刀,夷滅了那么多人的三族,如今即便朝中有什么怨念,也不會有人敢明說的。

  “蘭石、士季,現(xiàn)如今,我具體該如何善后才好呢?”

  鐘會眼珠一轉,立即建言道:

  “大將軍,此次如若您能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將所有的責任主動攬到自己身上,群臣眾將非但不會再對您不滿,反而會對您更加的死心塌地??!”

  司馬師仔細思考了一會兒鐘會所說的話,心中想:倘若自己親自攬下責任,那此次上上下下的參戰(zhàn)之人的確都會對自己感恩戴德。

  他思慮已定,終于點了點頭:

  “也罷,過些時日的大朝會之上,我便將所有責任攬下!”

  傅嘏見此事塵埃落定,于是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箋:

  “大將軍,這是諸葛公休遞來的告罪書,請您過目!”

  司馬師一聽這話,急忙接過了那文書看了起來。他閱完以后,搖了搖頭,長嘆一聲道:

  “此次是我私自微調(diào)了公休的計策,不是他的過錯!”

  三人商議了一會兒后,又閑聊了幾句,傅嘏和鐘會這才告退離去了。

  不多時,憂心忡忡、返回洛陽的司馬昭怯生生的來到了司馬師的書房。

  此次他被大哥司馬師任命為大都督,本是為了一戰(zhàn)揚名的。

  可他在后策應諸葛誕、胡遵,卻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繞后的丁奉,導致前線大軍被圍堵在了堤壩之上,慘遭屠戮,此戰(zhàn)戰(zhàn)敗的責任,他的確推脫不了。

  司馬昭輕手輕腳的走進書房后,屏著呼吸悄悄抬眼望了大哥一眼,正在看書的司馬師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屋子里進了人,依舊出神的看著手中的《尉繚子》。

  就這樣,司馬師用壓抑的沉默懲罰了一會司馬昭后,忽地便放下了手中的書簡:

  “你還敢回來?!”

  司馬昭見大哥發(fā)怒,心中一慌,急忙小跑著上前,端起茶壺為大哥的瓷杯中添了些熱水:

  “大哥,弟弟知道錯了,你罵我一頓吧!”

  司馬師陰沉的臉色并沒有因此而緩和多少,他冷冷的看著司馬昭,再次開口訓斥道:

  “聽說你一怒之下殺了王儀?!”

  “那王儀想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我一個人的頭上......”

  司馬昭話還沒說完,‘啪’的一聲,臉上便挨了一記火辣辣的巴掌,司馬師怒氣沖沖的教訓道:

  “此番你加號大都督,朝野上下都知道你是此次大戰(zhàn)的主帥,你想逃避,逃得了嗎?再說了,就算王儀觸怒了你,你非殺他不可,有一百種手段可以讓他悄無聲息的死,可你卻昏了頭,在三軍陣前明晃晃的殺了王儀,你將來是要承襲我司馬家族大業(yè)的,你的名聲比什么都重要,可你怎么就不知道愛惜羽毛呢?!”

  得知了大哥真實想法的司馬昭此刻也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他默然的垂下了頭,不再言語。

  過了半晌后,氣消了不少的司馬師這才再次開口道:

  “過幾日的大朝會上,你好好學著點,好好想想究竟應該如何做一個上下心服的合格領袖!”

  看著兄弟垂頭喪氣的可憐模樣,司馬師心中忽然生起了一絲憐意。

  過了片刻后,司馬師又拍了拍司馬昭的肩膀,溫聲說道:

  “其實一個犯上的王儀,殺也就殺了,否則要是人人都和他一樣拆咱們的臺,事情反倒也不好辦。這些年,你做的已經(jīng)很好了,哥哥只是希望你能更加沉穩(wěn)一點,將來才好繼承咱們司馬家的大業(yè)??!”

  聽了大哥的話后,原本心中懊悔沮喪的司馬昭眼神中再次閃爍起了明亮的光芒。

  ——————————————

  “啟奏陛下,此番戰(zhàn)敗,百姓怨望極深,以微臣之見,應當嚴懲東南幾員大將,以儆效尤,以息民怨!”

  轉眼間已到了大朝會的日子,皇帝曹芳依舊面無表情,宛若木雕泥塑一般呆呆的坐在御榻之上,就好像完全沒有聽見丹墀之下大臣口中的憤憤話語一般。

  就在群臣七嘴八舌的對懲罰各大將領的意見表示贊同的時候,司馬師開口了:

  “啟稟陛下,臣以為,此次敗軍辱國,其責任并不在東南各位統(tǒng)帥的身上!”

  司馬師停頓了片刻,見到群臣屏息凝神開始聽自己說話的模樣后,心中頗覺滿意,他繼續(xù)說道:

  “是我不聽諸葛公休輕兵進襲的建議,才導致了此次慘敗,此我之過也,諸將無罪!”

  聽了司馬師的話后,整個朝堂之上頓時響起了“司馬公寬仁大義”、“大將軍高風亮節(jié)”的喧囂馬屁。

  皇帝曹芳此刻冷冷的看著整個朝堂上早就編排好的這場戲劇,只等著司馬師假惺惺的讓自己發(fā)布那道早就提前準備好的詔書。

  看到司馬師將目光移向了自己,曹芳暗自苦笑了一聲后,將昨夜已經(jīng)背誦記憶熟練的話語當著群臣的面兒背了出來:

  “大將軍所言甚是,諸將無罪,司馬昭為此戰(zhàn)主帥,當負其責,削去其安城鄉(xiāng)侯爵位,以儆效尤。毌丘儉精通兵略,著令其與諸葛誕調(diào)換防區(qū),以諸葛誕為鎮(zhèn)南將軍,都督豫州,毌丘儉為鎮(zhèn)東將軍,都督揚州!”

  “陛下圣明,大將軍明斷!”

  司馬師見此事已了,嘴角揚起了一絲得意的笑容,他整理了一下緋紅色的九章紋袍服,朝著身后的傅嘏使了個顏色,緊接著傅嘏便提出了一個讓班次之中木立無言的夏侯玄震撼無比的提議:

  “故太傅舞陽文宣侯仲達公,忠義無雙、屢立奇功,應當配享太祖武皇帝廟,進其廟位為功臣之首!”

  “臣附議!”

  “臣也附議!”

  聽著朝中眾臣諂媚的附和之聲,和司馬師司馬昭那得意洋洋的模樣,夏侯玄心中忽然泛起一陣難以抑制的惡心。

  太廟之中供奉著的名臣,不僅包括自己的父親夏侯尚、舅舅曹真等名將,還包括夏侯惇、曹仁等元老大將,司馬懿配享武皇帝廟事小,排位直接躍升第一,凌駕于一眾元老之上,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夏侯玄本想為了夏侯、曹氏的榮光和名譽再爭諫一番,可他轉念一想,此事已經(jīng)板上釘釘,自己如若還像年輕時那般沖動耿直,只怕徒增無益的苦惱而已。

  想到此處,夏侯玄收回了自己已經(jīng)邁出的腳步。

  一瞬之間,夏侯玄忽然覺得這多少年來自己和司馬家的爭斗,似乎都失去了意義。

  滿朝文武盡皆成了司馬家的跟屁蟲,這宛若污泥一般的朝廷,自己又何必留戀?

  夏侯玄并不知道多年后由于司馬諸王爭搶江山、外族入侵導致的永嘉之亂,此時此刻,他忽然覺得,這片江山姓劉、姓曹,抑或是姓司馬,好像都不重要了。

  此時此刻,他只知道,自己的妻兒還在千里之外的青州等待著自己。

  ——————————————

  昌陵侯府。

  自從司馬懿死后,家主夏侯玄便一心開始著書立說,編纂起了他的書集。

  他這個太常卿雖然名義上屬于九卿之首,地位尊貴,但卻是本朝典型的花瓶高官,軍國大事根本插不上手,自從上次朝堂上司馬師明目張膽的將司馬懿抬到了太廟第一位置之后,夏侯玄忽然變得沉靜了不少。

  將來

  “顧叔?!?p>  “在呢,君侯。”

  “不知惠姑和明月他們,這些年在青州過的如何……”

  “君侯,您要是想夫人和公子了,就去看看他們吧?!?p>  夏侯玄遙望著東面千里之外的青州。

  那里,曾經(jīng)是自己與愛妻初遇初識的地方。

  也是曾經(jīng)與故交飲茶論天下的地方。

  他依稀記得,在那里有讓自己曾經(jīng)出神而墜入獵坑的美景,以及蔥蔥郁郁的神秘的山林,在那里,他曾經(jīng)見到過最最純樸的笑容。

  夏侯玄將自己留給義兄沙漠汗的信藏放在了堂內(nèi)。

  記得大哥曾經(jīng)說過,總有一日,會來洛陽看自己,可是如今自己將要遠離了,也不知再次與兄相會,會在何年何月?

  “顧叔,收拾一下,我們明日便啟程。”

  “君侯真的想好了,要走了嗎……”

  老人沙啞著嗓子,有些期待的望著自己從小看到大的主人。

  “我這便去寫辭官表文?!?p>  “好嘞,老仆這便去準備行李?!鳖欥獦泛呛堑恼f道。

  “嗵,嗵,嗵!”

  就在這時此刻,院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夏侯玄聽了那敲門聲,似乎意識到,也許是要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司馬懿雖然已經(jīng)去世,自己也不需要被日日監(jiān)禁了,但畢竟自己的親友都已經(jīng)或死或離,京中的熟人屈指可數(shù),此時來找自己的人,他猜也猜的出來會是誰。

  “吱呀……”

  大門被打開后,一個氣度嫻雅的中年儒士,以及一位長相看起來頗為圓滑世故的中年官吏一同信步而來,直入中庭。

  夏侯玄嘴角牽出一絲苦笑,果然是這個曾經(jīng)與自己在廟堂上惺惺相惜的友人,也是如今司馬師頗為器重的中書令,李豐,李安國。

  而跟隨在他身后的,則是另一位身為‘司馬氏新貴’的舊友,許允,許士宗。

  “安國,果然是你?!?p>  “泰初,這些年,你受苦了,別來無恙......”

  ——————————————

  中亭之下,三人對席而坐,烹茶寒暄并敘舊著。

  李豐自與張緝二人收到曹芳的秘詔之后,便開始小心翼翼的在朝中尋找志同道合之人。

  他找到了許允,這個昔日曾經(jīng)經(jīng)常和自己與夏侯玄相聚清談的好友。

  正始十年那場政變中,許允雖然受了司馬懿的指示,去勸說故大將軍曹爽入城,但他與故太尉蔣濟一樣,并沒有想到司馬懿居然如此野心勃勃而殘忍。

  在原則上,他畢竟也是忠于曹氏的。

  許允端起熱氣騰騰的茶盞,呷了一口熱茶,對夏侯玄道:

  “泰初,如今司馬仲達已亡,汝無憂矣?!?p>  夏侯玄苦笑了一下,他搖頭嘆息道:

  “士宗,你錯了,司馬懿雖已死,但司馬子元、司馬子上兩兄弟,又怎會容的下我?除非有一天,我徹底離開了大魏廟堂,也許才算真的無憂了吧。”

  “聽泰初語氣,莫非是生了退隱之心?”

  李豐立時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心中頓時大吃一驚。

  如今雖然是自己與張國舅二人受了陛下詔令,但所有人的希望,其實都是寄托在夏侯玄這個名滿天下的大魏純臣身上的。

  對于曹芳、李豐、張緝君臣三人來說,有了夏侯玄,就好像一艘孤船,在漆黑一片的茫茫大海之上,有了一盞可以指明方向的明燈一般。

  就好像京中曾經(jīng)流傳的那句話一般:夏侯泰初朗朗如日月之入懷。

  沒有日月之明,天地之間何來光明?

  只有身具足夠號召力的夏侯玄點頭同意了這個計劃,那所有的一切才算有希望,否則,一切只不過是畫餅充饑而已。

  可是如今,夏侯玄他居然生了隱退之心,這將皇帝曹芳置于何地,又將大魏江山置于何地?

  李豐念及此處,急火攻心,不禁眼眶一紅,幾欲落淚。

  “泰初,如今陛下受辱,曹氏蒙羞,你身為大魏之臣,你難道就沒有看在眼里嗎,難道就不想做些什么嗎?”

  夏侯玄長眉不禁微微抖動了一下。

  終于還是到了這個地步嗎?

  自己身為大魏臣子,皇室姻親之子,怎么可能不關心大魏存亡?

  可是,如今的天下,世族橫行,如今的廟堂,司馬稱霸,自己又能如何呢改變呢?

  如若自己是孑然一身,大可為大魏而殉身盡忠,奮力一搏,可是,自己遠在青州的妻兒又將如何?

  自己這些年為了改制,為了大魏,從來沒有時間好好陪伴他們,反而要連累他們?yōu)樽约簱@受怕,自己實在是虧欠他們太多太多了。

  “我累了,安國?!?p>  夏侯玄閉上眼睛,起而轉身,打算離去,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便選擇了這條不歸路。

  “泰初!”

  李豐急忙置下茶盞,起身喊道:

  “我就問你一句話,你還記得曹昭叔,他當年畢生之所求,是什么嗎?”

  夏侯玄想起昔日的生死兄弟,心下凄然,不禁潸然淚下。

  他閉上眼睛說道:

  “我當然記得。

  昭叔他少年時,最大的愿望,是得到他父親的看重。

  再后來,他希望可以與自己喜歡的人長相廝守,那個人是我的妹妹。

  媛容死后,他希望可以憑借一己之力,幫助他大哥實現(xiàn)興魏之夢。

  他大哥敗亡以后,他只是希望可以好好陪著他的妻女,安度余生……”

  李豐紅著眼睛,繼續(xù)說道:

  “可是,這一切都拜司馬家所賜,一一破滅了,不是嗎?”

  夏侯玄淚流滿面,背對著李豐,再沒有說什么。

  “泰初,就算是為了曹昭叔,為了他那畢生都沒有完成的事情,你就不能再試著奮力一搏嗎?有些事情,雖然不一定會成功,但如若你不去做,有一天是不是會后悔終生?”

  “陛下已有密詔賜予我倆,你難道忍心看著陛下單戈獨戰(zhàn)不成?這大好河山,如若就這樣讓它破滅了,怎么對得起我們嘔心瀝血的父輩,以及曾經(jīng)為這個江山拋灑熱血的千萬大魏兒郎?”

  庭院之中,此刻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李豐、許允二人滿懷期待的望著夏侯玄,等待著他的抉擇。

  夏侯玄思索半晌之后,眼神中再次充滿了堅定。

  “既然陛下有此詔,那我夏侯玄便再為大魏冒一次險。我今日在此立誓:夏侯玄生是大魏之臣,死亦為大魏之鬼!不論成敗,死亦無悔!”

  三人此刻壯志滿懷,浩氣凌云,他們互相恭敬的長揖到地,心中亦滿是無懼無悔。

  此刻,夏侯玄在心中暗暗發(fā)誓:

  倘若有一天司馬師當真要篡奪曹氏,他就算是像飛蛾一樣撲火而死,也要奮力阻擋司馬家的步伐!

  ————————————————

  “君侯,行李都收拾好了,我們明日何時啟程?”

  “顧叔,玄兒還有一件事情必須要去做。您明日先走吧,玄兒辦完這件事,再來青州找你們……”

  “君侯,顧霆可是看著您長大的,無論您走到哪里,顧霆也會陪著你的……”

  庭院中的春風拂過,堂前燕雀也正在嘰嘰喳喳的鳴叫著。

  一切仿佛還是與三十多年前的夏侯府一樣。

  但一切,又好像早已在歲月流逝中,變得不一樣了。

  唯一沒有變的,也許,只是那份初心。

執(zhí)戟良人

【《資治通鑒》:十一月,詔王昶等三道擊吳。十二月,王昶攻南郡,丘儉向武昌,胡遵、諸葛誕率眾七萬攻東興。甲寅,吳太傅恪將兵四萬,晨夜兼行,救東興。胡遵等敕諸軍作浮橋緊渡,陳于堤上,分兵攻兩城;城在高峻,不可卒拔。諸葛恪使冠軍將軍丁奉與呂據(jù)、留贊、唐咨為前部,從山西上。奉謂諸將曰:“今諸軍行緩,若賊據(jù)便地,則難以爭鋒,我請趨之?!蹦吮僦T軍使下道,奉自率麾下三千以徑進。時北風,奉舉帆二日,即至東關,遂據(jù)徐塘。時天雪,寒,胡遵等方置酒高會。奉見其前部兵少,謂其下曰:“取封侯爵賞,正在今日!”乃使兵皆解鎧,去矛戟,但兜鍪刀,倮身緣。魏人望見,大笑之,不即嚴兵。吳兵得上,便鼓噪,斫破魏前屯,呂據(jù)等繼至;魏軍驚擾散走,爭渡浮橋,橋壞絕,自投于水,更相蹈藉。前部督韓綜、樂安太守桓嘉等皆沒,死者數(shù)萬。綜故吳叛將,數(shù)為吳害,吳大帝常切齒恨之,諸葛恪命送其首以白大帝廟。獲車乘、牛馬、騾驢各以千數(shù),資器山積,振旅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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