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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卿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司馬師襲爵加封大將軍、諸葛恪疾行援救東興堤

魏卿 執(zhí)戟良人 8722 2023-12-19 16:33:39

  話說當日夏侯玄前去拜會司馬懿,被十數名死士所圍,難以脫身,恰逢司馬懿突然毒發(fā),好幾名死士急忙趕去查看情況,夏侯玄這才趁機翻出院墻脫了身。

  司馬懿與夏侯玄長談之際,死士們相隔甚遠,并沒有聽到許多機密之事。司馬懿一死,死士們?yōu)槊夤?jié)外生枝牽連自身,并沒有選擇將此事添油加醋的稟報司馬師。

  畢竟已經有好幾個死士因為辦事不力被司馬師殘忍斬殺了,幾人又沒有按照老主人的命令成功扣住夏侯玄,恰好唯一的知情人老主人司馬懿已經謝世,因此擔心擔責的死士們這才選擇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選擇了緘默不言。

  正因如此,司馬師這才暫時沒有對夏侯玄產生敵意和忌憚。

  把控染指了大魏廟堂軍政大權數十年的老人司馬懿終于離世了。

  然而這并不代表著司馬家將還政于曹氏。

  廟堂之上的文武百官,除了司馬家的忠心黨羽之外,剩下的也全被司馬家的屠刀殺怕了,所以當傅嘏、鐘毓、荀顗、盧毓等司馬心腹提出加封司馬師為撫軍大將軍,并奪情居官、不必去官離職居喪的建議后,滿朝上下竟無一個人敢提出異議!

  就這樣,早已在朝中扎穩(wěn)根基的衛(wèi)將軍司馬師,被正式冊封為了撫軍大將軍,并承襲父爵為舞陽侯,兼任錄尚書事的大權,繼續(xù)總領起了朝政。

  “伊尹既卒,伊陟嗣事”,一些司馬家的黨羽這樣拍著新主公的馬屁,以示司馬師繼承司馬懿輔政大臣地位的合法性。

  不久之后的新春正月,司馬師再次被正式遷為了一品大將軍,位居三公之上,并加封侍中執(zhí)掌侍中寺,加賜持節(jié)、都督中外諸軍事的大權,錄尚書事執(zhí)掌尚書臺如故。

  此時的司馬師,儼然已經成為了大魏第一人,朝堂之上一呼便有百人應,長劍所指便有千軍萬馬俯首聽命,皇帝曹芳再一次成為了他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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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將軍舞陽侯府。

  家主司馬師正端坐于幕府座中閉目養(yǎng)神,聽一個二十余歲的青年幕僚說著什么。

  那幕僚正是逐漸成長為司馬師心腹的中書侍郎鐘會,鐘士季。

  “大將軍,如今朝中之勢,有諸葛誕、毌丘儉、王昶、陳泰、胡遵諸人都督四方;王基、州泰、鄧艾、石苞等典州牧郡;更有盧毓、李豐等名士選舉人才,傅嘏、虞松等才士參與謀劃;夏侯玄、王肅、陳本、孟康、趙酆、張緝等賢才參預朝議,真可謂四海傾注,朝野肅然?。∵@都是大將軍知人善任之功?。 ?p>  這時,鐘會見司馬師臉上的神色極其愉悅,于是再上前一步,對司馬師進言道:

  “啟稟大將軍,當初,故大將軍曹爽力行改制,雖未大成,但地方亦已頗有成效,各種政策對我等世族頗為不利,大將軍,如今您身居首輔,何不去徹底除去這些地方改制的余孽殘政?”

  這時,司馬師緩緩睜開眼睛,贊許的望著鐘會,一字一句的說道:

  “士季所言極是,‘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詩人之美也。我朝自武皇帝、文皇帝、明皇帝這三祖以來的祖宗典制,我等自然應當遵奉,曹爽、何晏等人妄有改革,攪得天下不寧、士族人心離散,這確實得改改了,士季,你去蘭臺代我下令:前有曹爽所毀棄之祖宗舊制,今悉數復歸之!”

  司馬師的意思很明確,鐘會不敢耽擱,笑著一揖到地:

  “屬下遵命,這就去辦!”

  “士季,等等!”

  就在鐘會即將退出屋外時,司馬師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聽說,東吳孫權新近去世,東吳的中書令孫弘又和托孤大臣太傅諸葛恪不和,被諸葛恪所殺,東吳人心不穩(wěn),此時如若舉兵伐吳,可有勝算?!”

  鐘會聽了司馬師的這個問題后,心中一驚,政治嗅覺敏感的他瞬間就明白了司馬師的意圖。此時此刻司馬師剛剛繼承父親手中的權柄,內外人心不一定服氣,所以此時如若趁機立一場大功勞,那即便是像當年武皇帝曹操一樣稱公稱王,也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反過來想,如若像當年曹爽南征一樣,司馬師剛剛擔任大將軍便折戟邊境,這恐怕也會讓本來就不穩(wěn)定的朝野人心變得更加復雜起來。

  鐘會思慮了片刻,他明白此刻司馬師志在必得,如若自己橫加勸阻,肯定會掃了大將軍的興,搞不好會讓自己遭禍,如若不過腦子的一味贊成,一旦用兵失利,自己也難逃其咎,肯定會成為替罪羊。

  鐘會不敢貿然表露意見,于是想了個巧妙的主意:

  “大將軍,此事事關重大,來日朝會,大將軍不妨詢問一下朝中重臣的意見,此外,還可以寫信分別詢問一下鎮(zhèn)守東南的兩征兩鎮(zhèn)將軍的意見,屆時博采眾長,豈不是更能議出一個萬全之策?”

  鐘會口中所說的兩征兩鎮(zhèn),正是曹魏如今在東南前線分別安排的駐守荊州的征南大將軍王昶、駐守豫州的鎮(zhèn)南將軍毌丘儉、駐守揚州的鎮(zhèn)東將軍諸葛誕、駐守徐州的征東大將軍胡遵這四員大將。

  司馬師聽了這話后,滿意的點了點頭:

  “士季此言甚是有理,我這便親自寫信,詢問一下東南各大將領的意見?!?p>  鐘會見司馬師采納了自己的意見,這才再次行禮,退出了房門。

  不久,數年前曹爽、夏侯玄等人大力推行的諸項改制悉數又回歸到了原來的狀態(tài),原來下放各縣歷練、直接統轄百姓的雋才們,也再次成為了高高在上的郡官,大小中正官手中被剝除的選舉大權也再次回到了他們的手中,世家大族終于再一次徹底把控了朝堂與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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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式乾殿內。

  弱冠之年的帝王望著窗外的那一抹夕陽,禁不住黯然神傷。

  “陛下,張國舅、李中書已到殿外候旨?!?p>  曹芳聽了這話后,眼中掠過了一抹喜色,但這抹喜色轉瞬即逝,擔心被殿內司馬黨羽看穿心思的曹芳立即便恢復了平靜的神色。

  他調整好情緒后,這才沉聲道:

  “宣!”

  “唯!”

  內侍聞令,立即便出殿傳喚去了。

  “臣光祿大夫張緝、中書令李豐,叩見陛下!”

  不多時,李豐、張緝二人進了大殿,兩人恭恭敬敬的跪伏于地,等候起了天子的吩咐。

  “兩位愛卿,快快請起!”

  曹芳急忙上前扶起了眼前與太常夏侯玄齊名的李豐李安國,以及自己岳丈張緝。

  見自己想見的兩人已經到齊,曹芳使了個眼色,擯退了左右宮人,確認左右再也沒有旁人后,這才在兩人面前釋放起了情緒,心中悲涼的他瞬間便潸然淚下了起來。

  “想當年朕之先祖、先父,何等英雄壯烈,不曾想朕今日卻成了他人砧上待宰的魚肉……”

  “陛下……”

  李豐與張緝二人聽了曹芳這話,一時也不禁有些難過。二人見天子哭泣,心中一瞬間更是悲憤不已,二人再次跪伏于地表態(tài)道:

  “臣等愿為陛下、為曹氏赴湯蹈火,九死未悔!”

  號稱‘玉山’的李豐由于名聲遠揚,如今頗受司馬師的看重與信任。

  前不久中書省的長官中書令一職空缺,司馬師毫不猶豫的便任用了李豐,拉攏李豐的心思自然不言而喻。但他因兒子李韜駙馬的身份,仍然一心向著天子。

  而光祿大夫張緝,原本是地方郡守,由于天子岳丈的身份,被司馬師猜疑,因此被免去了郡守之職,如今閑居在家不予實權,張緝自然早就對司馬師痛恨非常。

  曹芳聽了二人的誓言,心中不禁一暖,他再次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大殿四周的環(huán)境,這才皺眉說道:

  “但如今司馬勢大,我等如何才能除去此國賊呢?!”

  “啟稟陛下。”

  李豐目光炯炯,眼中充滿了希望:

  “臣之弟李翼,現任職兗州刺史,手握重兵,臣此時又深得司馬師看重,執(zhí)掌著朝中中書省重權,咱們大可先與之虛與委蛇,徐徐圖之!”

  自從原兗州刺史、王凌外甥令狐愚病死后,酒泉人士黃華便接任了兗州,由于告密之功,黃華得以進爵鄉(xiāng)侯,獲封了后將軍,但他沒能享的了一年的福,便也因病去世、溘然長逝了。

  李豐受司馬師的看重,弟弟李翼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成為了兗州的刺史。

  “不錯?!?p>  國舅張緝也說道:

  “太常夏侯泰初,名滿天下,心懷魏氏,我等如若能夠與其聯手,只要遇一合適之機,何愁陛下大事不成?”

  曹芳聽了二人這些振奮人心的話后,心中的希望就如同遇到烈火的干柴,瞬間便燃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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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后,兩征兩鎮(zhèn)四位大將分別給司馬師回了信,司馬師了解了邊境各將的意見后,以天子的名義舉行了一場大朝會,想要專門商議一下伐吳的事宜。

  早朝之上,太極殿內,群臣山呼朝拜之后,宛若木雕泥塑一般的曹芳依舊和往日的每一個朝會一樣,一言不發(fā),靜靜的等候著大將軍司馬師發(fā)話。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司馬師便開口了:

  “諸位想必已經看過了這兩日的邸報,東吳孫權新喪,吳輔政大臣諸葛恪殺害中書令孫弘,且還明目張膽、勞民傷財的修筑起了孫權早已廢棄不修的東興大堤,企圖抬高巢湖和濡須水的水位,想要率水師北犯我揚州壽春的意圖已十分明顯,如若我大魏坐視不理,只怕有損國威,因此我想要先發(fā)制人,揮師伐吳,不知諸公可有什么意見?”

  司馬師的聲音低沉陰森,宛若餓虎的咆哮,滿朝文武公卿此刻沒有幾個人敢開口搭話。

  夏侯玄一聽司馬師的話,便立即明白了司馬師想要更進一步,企圖以開疆滅國之功進封王公之爵的意圖,不僅如此,東吳的動向,這幾日夏侯玄也看過邸報,早有耳聞,關于伐吳一事,他并不如何贊同。這并不是因為他怕司馬師戰(zhàn)勝以后威望日增,恰恰相反,他一眼就看出此戰(zhàn)根本難以取勝。

  諸葛恪其人,乃是好友諸葛誕的族侄,他曾聽諸葛誕說起過其人的事跡,知道此人名氣不小。夏侯玄還仔細分析過諸葛恪輔政以來的種種手段,更加斷定此人不是庸才。且東吳中書令孫弘已經被殺,諸葛恪大權獨攬,此時此刻東吳朝局已經趨向暫時的穩(wěn)定。諸葛恪本人善于用兵不說,東吳此時尚有大將丁奉、呂據等人,并非朝中無人,所以夏侯玄斷定,此次如若貿然伐吳,大魏肯定撈不到便宜。

  但夏侯玄并沒有當出頭鳥,他想要充分了解朝中意見之后,再決定開不開口,如何開口。

  就在這時,與鐘會同為司馬師左膀右臂、號稱謀劃過人的五兵尚書傅嘏傅蘭石出班了。

  夏侯玄一看是這個已經決裂多年的老朋友,多年的老冤家,心中踏實了不少,他知道,傅嘏一向目光長遠,此次伐吳之議,他肯定不會提出貿然進攻的方略。

  “啟稟大將軍,在下也聽說了諸葛恪修筑東興堤壩一事,聽聞諸葛恪已經修好了西接七寶山、東連濡須山,橫跨濡須水的東興大堤。

  聽說他還沿著大堤兩岸筑了兩座城池,使將軍全端守東城,都尉留略守西城,兩城各有兵馬駐守。

  諸葛恪早就回到建業(yè),積蓄調度起了錢糧兵馬,此番東吳早有防備,我軍即便主動進攻,也未必就能占先發(fā)制人的便宜。

  且攻伐大事,大將軍應該征求一下朝野眾將的意見,還請大將軍三思?。 ?p>  司馬師對于此次南征,早已志在必得,哪能輕易放棄,聽了傅嘏的話后,司馬師笑了笑,立即回答傅嘏道:

  “蘭石,此事我亦早有準備,已經得到了四大將軍的回信,四大將軍的意見各有不同,蘭石不妨先看看他們的意見!”

  說罷,司馬師取出了懷中準備好的整理過后的帛書,傅嘏接過帛書以后,沉思了半晌,這才再次開口道:

  “啟稟大將軍,諸將謀劃,各有不同,有的想要直接泛舟渡江,橫行江表,與吳決戰(zhàn)江南;有的想要四道并進,攻其重鎮(zhèn)城壘;有的想要在前線舉大軍屯田,觀敵軍動向伺機而動。以嘏看來,此皆取賊之常計也,未必就能制的了吳人!”

  司馬師聞言,笑著問傅嘏道:

  “蘭石說,王文舒、毌丘儉、胡遵三將的計策都是常計,那你可有什么奇謀妙計?”

  傅嘏將長須一捋,揮袖說道:

  “吳賊為寇邊境,算來已有六十年之久,多年以來,其君臣相保,吉兇共患,如今雖喪其元首,但其國上下憂危,有哀兵必勝之勢,假使諸葛恪早做準備,陳列戰(zhàn)船于津要險關,戒嚴各路城池以據險而守,則眾將所謀橫行江表之計,必定難以奏效!”

  此言一出,朝中有不少人點起了頭,竊竊私語了起來,傅嘏不顧司馬師緊皺的眉頭,繼續(xù)諫言道:

  “今我大魏東南各處邊壤之守,與吳賊相距甚遠,且自多年前東南校事刺探敵情之后,吳賊一向注重軍務消息的保密,我大魏間諜無功,耳目無聞。大軍無耳目,敵情就難以詳備,我軍如若在此時舉大眾以臨巨險,企圖僥幸建功、先戰(zhàn)而后求勝,非全保全三軍之長策也!

  以嘏之見,眾將之謀,唯有鎮(zhèn)南將軍毌丘仲恭進三軍而大舉屯田之策最為穩(wěn)妥。

  陛下和大將軍可詔諸葛鎮(zhèn)東留守揚州,命王征南、胡征東等擇地居險、與毌丘仲恭三方同時舉兵,屯田于吳地,奪其肥壤,此一利也;

  我軍只抄掠其境內糧草人口,不主動犯其疆土,可免攻堅犯難之危,此二利也;

  趁機招懷降人,離散東吳其心,此三利也;

  趁機遍設羅網,使其間諜寸步難行,此四利也;

  吳賊如不敢貿然來攻,必退而守城、嚴陣以待,其防諜羅網也難以為繼,我軍校事間諜可趁機刺探各方,此五利也;

  我軍坐食屯田積谷,中原不必浪費遠輸糧草之功,此六利也;

  如敵國又有變故,我軍可火速進軍,趁機以討伐之,此七利也;

  凡此七者,軍事之急務,如我軍不搶先施行,則吳賊必定搶先為之,如大將軍早做決斷,則此七利必歸于我大魏,大將軍不可不察啊!”

  夏侯玄聽了傅嘏的謀劃,心中對這位早已決裂的老朋友又生出了一絲贊許之心。

  但司馬師此刻一心一意想要在疆場建立功業(yè),樹立威望,早進大位,利欲熏心之下竟然連自己智囊傅嘏的諫言都聽不進去了。他笑著取出了懷中的最后一封帛書,給朝中文武展示了起來:

  “我的意見,和蘭石不同。我認為鎮(zhèn)東將軍諸葛誕聲東擊西的謀劃,最為出彩!”

  眾人覽目望去,紛紛細看起了諸葛誕的計劃:

  ‘使王文舒逼江陵,毌丘仲恭向武昌,以羈留東吳援軍于上流;然后簡選精兵銳士、虎卒猛將,以雷霆之勢攻其東興大堤兩城,待其上游援兵趕來,我軍早已大獲全勝、直搗吳都建業(yè)矣!”

  滿朝文武不知是真的認為諸葛誕的謀劃神妙非常,還是說懼怕司馬大將軍志在必得的威勢,此刻紛紛點頭,贊同起了伐吳一事。

  夏侯玄見連傅嘏都勸不動司馬師,因此再沒有開口說什么。

  不久之后的隆冬十二月,企圖發(fā)兵一舉破吳,建立不世之勛的大將軍司馬師以其弟安東將軍司馬昭為持節(jié)大都督,以征南大將軍王昶率荊州兵馬進逼江陵,鎮(zhèn)南將軍毌丘儉率豫州兵馬進逼武昌,以作疑兵鉗制東吳援軍,主帥司馬昭則統領征東將軍胡遵、鎮(zhèn)東將軍諸葛誕率揚州、徐州步騎七萬,攻打東興,欲毀壞東吳大堤,順著濡須水直下江東,進攻東吳都城建業(yè)!

  魏軍一切的計劃看似都是按照諸葛誕所獻的計策進行的,可實際上司馬師對諸葛誕的計劃做了一處十分明顯的調整。

  諸葛誕的原意是讓大江上游的王昶、毌丘儉偽裝成聲勢浩大的主力軍,盡量鉗制東吳的主力援軍,然后再精選少量精銳悄悄突襲東興堤,以達成攻其不備、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司馬師卻明晃晃的讓司馬昭、胡遵、諸葛誕幾人率領七萬魏軍主力大張旗鼓的進攻起了東路,這無疑破壞了諸葛誕原本謀劃的效果。

  魏軍共計三路大軍,浩浩蕩蕩的朝著東吳沿江上下各處重鎮(zhèn)進發(fā)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東吳朝中。

  自小便有神童之稱、時年五十一歲的首輔大臣太傅諸葛恪得了這條消息后,立即便籌備起了錢糧兵馬,打算火速援助東興大堤。

  諸葛恪集結大軍的速度異常迅速,幾乎只用了一日,便安排好了一切事宜。

  吳都建鄴城之西三百余里的濡須渡口處,一名身乘駿馬,腰懸寶劍,身披青色絨繩襦鎧、頭戴多瓣鐵札盔,須眉疏朗、身材高大而微胖的大將正在激勵著麾下數萬整裝待發(fā)、斗志昂揚的士卒。

  那大將神態(tài)嚴毅,眼神中精光流轉,看起來甚有威嚴,從他麾下數員大將、幾百將官恭敬的反應便可以看出,這是個不好惹的上位者。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西蜀故丞相諸葛亮的侄子、大魏揚州刺史諸葛誕的族侄,東吳首席托孤大臣——太傅諸葛恪。

  諸葛恪一路摸爬滾打,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他雖然成名已久,但和魏國大將軍司馬師一樣剛剛輔政時間不久,急需一場大勝來提升威望。

  本來他計劃開春后再徐圖北伐,可沒想到司馬師卻耐不住性子,選擇了在隆冬之際先手開戰(zhàn)。

  “將士們,東興堤東西兩關僅有留略將軍和全端將軍率領的兩千士卒,此時魏國的七萬主力大軍想必馬上就要進犯東興堤了,留守兩關的將士,全都是我東吳的好兒郎,各位的好兄弟,此刻他們正打算拼死捍衛(wèi)我大魏國門,我們能不能坐視不理?!”

  “不能,不能??!”

  東吳全軍上下此刻成功的被諸葛恪調動起了情緒,此刻他們眼含熱淚,奮力揮舞著手中的刀矛戈戟,用最洪亮的聲音回應著他們主帥的問題。

  諸葛恪‘噌’的一聲便拔出了先帝孫權臨終之時交付給自己的‘白虹’寶劍,大聲的怒吼道:

  “斬殺曹逆,保我江東!”

  諸葛恪麾下的右將軍呂據,前將軍唐咨,鎮(zhèn)南將軍朱異,冠軍將軍丁奉,屯騎校尉留贊五員大將此刻也戰(zhàn)意昂揚,抽出刀劍,率領麾下將士一齊跟著主帥諸葛恪宣誓道:

  “斬殺曹逆,保我江東!保我江東!”

  右將軍呂據和鎮(zhèn)南將軍朱異兩人一向功勞卓著,是東吳身經百戰(zhàn)的宿將,此番立志要在戰(zhàn)場上建立一番不世功勛。

  前將軍唐咨本是曹魏利城郡守將,多年前割據利城反叛大魏,被魏文帝曹丕假借伐吳順手剿滅后,飄洋過海逃到了東吳,此番他也急于立功來證明自己。

  而屯騎校尉留贊的兒子留略此刻正駐守在東興堤上,身處險地,救子心切的他自然也急于北上建功。

  至于老將丁奉,這多年來雖然作戰(zhàn)勇猛,屢建功勛,但一向不善結交權貴的他直到年過花甲還只是個雜號將軍,連一個列侯爵位也沒有掙到,因此這次北上反擊魏軍,他其實才是斗志最高的那個人。

  此刻上到主帥太傅諸葛恪,五員主將,下到四萬大軍,人人都心存斗志,戰(zhàn)意昂揚,此刻眾人頂著東風,來到濡須水的入江口,登上了東吳高如山岳的黃龍戰(zhàn)艦,意氣風發(fā)的朝著東興大堤逆流進發(fā)了起來!

  戰(zhàn)艦之上,想要借機討好諸葛恪的唐咨開口恭維道:

  “曹逆聽聞太傅親自前來,必定嚇破了膽,連夜聞風遁走!”

  諸葛恪雖然也是多智之士,但一向自視甚高、心氣驕傲,此時聽了唐咨的馬屁,心中自然十分受用,朱異、呂據、留贊三人察言觀色后,也立即跟著唐咨一齊附和了起來。

  胡須灰白的老將丁奉一向不喜阿諛奉承,此時聽了幾人幼稚可笑的恭維之語后,搖了搖頭,開口反駁道:

  “諸位此言差矣,曹逆此番悉舉許、洛十數萬大軍大舉而來,必定早已商議好了久戰(zhàn)之策,怎么可能無功而返,虛走一遭?依我看來,咱們本就是敢戰(zhàn)之師,到了東興大堤后,血戰(zhàn)一場便是,又何必希冀魏軍不戰(zhàn)遁走?”

  丁奉雖然骨鯁不善拍馬,但方才一番話語甚是雄壯,所以諸葛恪非但不以為忤,反而甚是贊許:

  “丁老將軍所言甚是,此次咱們必定能夠大破魏軍,好好殺殺他們的氣焰!傳令,命槳手全力劃船,咱們務必早日趕到東興,救援留略、全端兩位將軍和兩關之上的兩千將士!”

  就在諸葛恪沿著濡須水奮力北上的時候,司馬昭、胡遵、諸葛誕麾下的七萬大魏中原精兵已經趕到了東興堤!

  司馬昭將主帥行轅遠遠扎在了東興以北百里的小平地之上,胡遵和諸葛誕二人則親率著麾下大軍一同浩浩蕩蕩的殺到了東興大堤的堤坡北面。

  看著眼前高陡如山的堤坡,一臉大胡子、身軀雄壯、身披鐵甲,宛若一頭鐵熊的征東將軍胡遵不禁感慨道:

  “這個諸葛恪還真是人才,不到數月就將孫權廢置多年的東興堤修的如此結實陡峭!”

  自從親眼看著愛女被連坐斬殺以后,諸葛誕衰老的速度簡直肉眼可見,兩鬢如霜的斑白、額上新生的橫紋、宛若寒潭的眼眸、頷下如鐵的短髯,使得他極像一只心有丘壑的白額猛虎。他冷冷的望著眼前的堤壩,不禁點頭道:

  “胡將軍所言不虛,你看,大堤左右的東西兩關,都是依著山水之險修建的,那兩座城關之下的空地狹小崎嶇,我們的七萬大軍,待會恐怕還不一定能施展的開!”

  胡遵瞪著宛若熊虎一樣的圓眼,仔細觀察了一番眼前的地勢后,點了點頭:

  “可不是咋地,你看,咱們要爬上堤壩攻打兩關,還得修建浮橋橫渡前面的徐塘湖,大船過不去,看來還得盡數停靠在塘北,真他娘的麻煩!”

  諸葛誕見狀,也不禁嘆了口氣,他沒想到這座東興大堤要山有山、要水有水,還有依山而建的險關攔路,看來今日的攻堅戰(zhàn),自己和胡遵不得不啃一啃這塊硬骨頭了!

  “事不宜遲,胡將軍,咱們這就抓緊時間停靠大船,搭建浮橋吧!我看那兩關守軍最多不超過三千人,如若咱們能趁著諸葛恪的援軍趕到之前,先行搶占東西關城,那優(yōu)勢就是咱們的了!”

  胡遵惡狠狠的盯著左手東邊東關之上的‘全’字將旗,啐了口唾沫,緊接著罵道:

  “公休說的有理,他娘的,咱們這就趕快修橋吧,看那東關之上的‘全’字旗號,守將想必就是那全琮全子璜的侄子全端了,那天殺的全琮曾殺過我麾下不少的兄弟,待會修好了浮橋,全端和他的東關就留給我,不知公休意下如何?!”

  諸葛誕聞言,點了點頭道:

  “胡將軍,就這么定了,待會你打全端的東關,右邊留略的西關就留給我,咱們哥倆好好比比,看誰先破了他的關城!”

  胡遵被諸葛誕激發(fā)了斗志,哈哈大笑了起來:

  “好好好!今日咱們哥倆便好好的比比,咱們不妨定個彩頭,輸的人要獻出十匹千里馬,公休意下如何?。。俊?p>  “好,沒問題!!”

  諸葛誕和胡遵兩人此刻興致勃勃,斗志昂揚,說干就干,兩人立即便將戰(zhàn)艦??吭诹诵焯林畠龋膽?zhàn)艦內取出了事先預備好的木材、繩索,火速搭建起了浮橋。

  全軍斗志昂揚,不到兩個時辰便修好了渡水浮橋,摩拳擦掌,嚴陣以待的兩人待傳令兵帶來了主帥司馬昭同意進攻的將令后,立即便揮動令旗命麾下各自的三萬軍士上了浮橋。

  至于剩下的一萬軍士,則被兩人留在了徐塘北岸看護浮橋,以備不時之需。

  渡過徐塘后,胡遵、諸葛誕分別率三萬部眾在東西兩關之下的壩原上扎好了營壘。

  此時天色尚早,兩人命士卒稍作休整之后,各自激勵了一番士卒,迫不及待的便麾軍分別攻向了東西兩關。

  分別駐守在東西關城之上的全端、留略二人,此時心中都緊張到了極點。

  全端的叔父錢唐侯全琮全子璜,乃是東吳名將、先帝女婿,家學淵源的全端自幼也算通曉兵法。

  留略的父親留贊也是東吳佳將,執(zhí)掌著都城建業(yè)的禁軍,留略也算是東吳的后起之秀。

  但此時兩人麾下各自只留有一千守軍,面對遠處城下烏泱泱宛若潮水一般涌來的魏軍,要說心里不緊張,那根本不可能。

  但好在兩座關城都修建在陡峭的山崖之間,依山傍水,城下的狹窄空間只能容得下千余魏軍,如此一來,魏軍的人數優(yōu)勢便半點也發(fā)揮不出來了。

  待到胡遵和諸葛誕兩人的前鋒沖到關城之下后,全端和留略二人這才穩(wěn)住了心神,全神貫注的指揮起了城中守軍。

  只見東西兩關之上的吳軍紛紛將提前預備好的滾木雷石狠狠的朝著城下如螞蟻一般不斷往上攀附的魏軍頭上砸了下去!

  在吳軍的嚴密防守之下,魏軍前鋒的攻城先登士一時之間竟難以爬上城樓,但志在必得的胡遵和諸葛誕二人此刻并沒有因此氣餒,他們麾下各自有足足三萬的精銳之師,就算是耗,他們也要硬生生的把全端和留略二人耗死!

  城樓之上,全端、留略二人望著左右不斷被魏軍攻城弩箭射倒的士卒和城外密密麻麻烏泱泱宛若大潮一般源源不斷的涌來的魏軍,心中緊張焦急到了極點。

  兩人此刻心中同時都在期盼著諸葛恪援軍主力的到來。

  他們十分清楚,倘若明日天黑之前,諸葛恪的援軍還不到來,關城被勢在必得的魏軍硬生生砸破便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執(zhí)戟良人

《資治通鑒》:鎮(zhèn)東將軍諸葛誕言于大將軍師曰:“今因吳內侵,使文舒逼江陵,仲恭向武昌,以羈足之上流;然后簡精卒攻其兩城,比救至,可大獲也?!笔菚r征南大將軍王昶、征東將軍胡遵、鎮(zhèn)南將軍丘儉等各獻征吳之計。朝廷以三征計異,詔問尚書傅嘏。嘏對曰:“議者欲泛舟徑濟,橫行江表;或欲四道并進,攻其城壘;或欲大佃疆埸,觀釁而動;誠皆取賊之常計也。然自治兵以來,出入三載,非掩襲之軍也。賊之為寇,幾六十年矣,君臣相保,吉兇共患,又喪其元帥,上下憂危,設令列船津要,堅城據險,橫行之計,其殆難捷。今邊壤之守,與賊相遠,賊設羅落,又特重密,間諜不行,耳目無聞。夫軍無耳目,校察未詳,而舉大眾以臨巨險,此為希幸徼功,先戰(zhàn)而后求勝,非全軍之長策也。唯有進軍大佃,最差完牢;可詔昶、遵等擇地居險,審所錯置,及令三方一時前守?!泊似哒撸娛轮眲找?。不據則賊擅便資,據之則利歸于國,不可不察也。夫屯壘相逼,形勢已交,智勇得陳,巧拙得用,策之而知得失之計,角之而知有余不足,虜之情偽,將焉所逃!夫以小敵大,則役煩力竭;以貧敵富,則斂重財匱。故曰:‘敵逸能勞之,飽能饑之’,此之謂也?!彼抉R師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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