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北周京師,梁王府,日有三竿,一天之始。
“七日前,少室山大火,血玉門已化為灰燼,王爺,您這下子可放寬心了!血玉那個(gè)老家伙,都燒成灰.....只剩幾根骨頭?!?p> “流云呢?”
“那倒是不曾見到,料想他也躲不過奪命粉之毒,就算他命大躲過,又怎敢來捋王爺您的虎須!”
“如此最好,不過,卻也不可掉以輕心,平日里,當(dāng)加強(qiáng)戒備以防不測,本王,很快就是本皇啦,哈哈哈......。”
“屬下,恭喜王爺!”
高成與幕僚正談的興起,一死士快步近前,低頭抱拳道:
“稟王爺,屬下趕到河西城時(shí),穎臺已束頸自絕于樹冠上多時(shí),屬下不敢怠慢,快馬加鞭將軀體運(yùn)回,已放于前廳,只是...只是...”
“嗯?”
“只是行到黃河渡口乘船之時(shí),屬下困頓,合了一眼,約莫半個(gè)時(shí)辰,醒來時(shí),船家已然不見,其他一切如常?!?p> “混賬!人既已死,何故運(yùn)回?身為死士,竟因困頓而懈怠,本王留你何用?”
高成話音剛落,堂上便是黑影一閃,一道白光劃過,稍許,“噗通”一聲,堂上死士倒地,已成真正死士。
沉默,似無盡的沉默,堂上只聞呼吸聲與汗水落地聲,高成胸口起伏,氣猶未消,幕僚心如擂鼓,腦中蒼茫,思維似已停滯。
“王爺,此時(shí)天氣炎熱,尸體不宜久存,還是盡快葬了為好?!蹦涣磐蛔兩硢÷曇簦蚱瞥聊瑝阂謿夥?。
“依你所言?!?p> 遠(yuǎn)處,流云一身黑衣伏于房頂,如一塊黑瓦,一動不動,他已在此潛伏數(shù)個(gè)時(shí)辰,
梁王府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防守極為嚴(yán)密,稍有動靜便會暴露身形。
流云望著穎臺遺體被運(yùn)出王府,雙目赤紅,手指緊緊扣進(jìn)屋頂泥土之中,心如刀割,肝腸寸斷。
天漸漸黑了,流云悄悄起身離去。
高成善使陰謀詭計(jì),更通刺殺之道,身邊死士無數(shù),流云已是一天滴水未進(jìn),耗下去不是辦法。
既無一絲機(jī)會,便只得從長計(jì)議。
“小二,上酒菜來!”青連酒樓,流云拍出一串銅板。擲于案臺,邁步上樓。
“好嘞,客官您稍等,酒菜即刻就來。”小二麻溜收起銅錢,不一會,酒菜齊上。
“小二,可知梁王府下人死后埋于何處?”流云一把拉住離去小二,再掏出一吊銅錢放于他手中。
“客官,大爺,此事,小的委實(shí)不知,只聽人說,大戶人家若是死了丫頭奴仆,都扔在城北五里外亂葬崗,任由野狗叼了去,想來...想來...梁王府也是如此?!?p> 揮手打發(fā)小二離去,流云心若針刺,眼中淚水模糊,便埋頭大吃掩飾。頓時(shí)杯碰碟響,一片狼藉。
鄰桌靠窗,一俊秀白衣公子,手拿折扇輕搖,饒有興趣看著淚流滿面大吃特吃的流云,若有所思。
城北亂葬崗,尸骨成堆,不時(shí)夾雜野狗遠(yuǎn)吠,間或?yàn)貘f哀鳴之聲。
流云茫然無措,翻遍亂葬崗,一無所獲。
立足明月下,持劍亂葬崗,流云輕聲道:“兄臺從酒樓跟我到此,可有見教,何不現(xiàn)身說法?”
“流云劍法,天下聞名,小可只是受人所托,前來傳信,又怎敢近身尾隨,只好遠(yuǎn)遠(yuǎn)吊著。流兄勿要怪罪!”
樹后,人影一閃,轉(zhuǎn)出白衣公子,正是酒樓鄰桌之人。
“若沒記錯(cuò),與閣下今日當(dāng)是初見,不知閣下受何人所托,所傳何信?”望著俊秀帥氣的白衣公子,流云神色平靜發(fā)問。對方長的帥,流云提不起惡感。
“河西城中故人所托,信在此處,不知兄臺可是尋找穎臺遺骨?若是,請隨我來?!?p> “……”
亂葬崗東不遠(yuǎn),樹木茂密土坡,一座新墳聳立,看土色,新挖不久。
流云顧不上看信,持劍就要挖墳,欲看心中佳人最后一眼。
“流兄,死者為尊,穎臺既已入土為安,何故再起驚擾。”白衣公子只是伸手虛阻,并不近前。
流云停下動作,長劍墜地,手持絕筆,跪于墳前,無聲輕泣,
誰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shí)。
云海翻波涌,漫天遮月明,
林中癡劍客,合風(fēng)啟清冷。
白衣公子名白風(fēng),華陰人氏,年雙十,白穎兩家乃是世交,與穎臺自小玩大,無話不談,穎臺常拿自己所做流云畫像,與白風(fēng)傾訴衷腸,每每此時(shí),白風(fēng)便是穎臺心中流云。
穎父屢催穎臺下嫁之人,卻非白風(fēng),而是洛陽太守韓忠的公子,韓玉。
穎臺無法拒絕,托白風(fēng)傳信于流云。
白風(fēng)持信至少室山下,便得知大火滅門,流云不知所蹤,只得拆開信件一看。
一看之下,被穎臺絕信嚇到,急忙趕回河西城,便看到穎臺自懸于樹。正欲上前查看,卻被高成死士搶先。
白風(fēng)便一路尾隨到鄴城,再尾隨至亂葬崗,將穎臺安葬于此林中,又返身回鄴城等候流風(fēng)。
是夜,風(fēng)云交心,祭思穎魂。嘆云和月互消長,悲到頭來空歡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