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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的王樸

第八十章 宮廷珍物 涉險救侄

明末的王樸 云上朱雀1 627 2021-12-13 21:07:31

  秋雨似酒,臨窗相依,聞之甘飴。夫人們各坐閑茗,提及了蝗災,秦夫人心善,最是聽不得這些,就打了個佛偈,幽幽嘆息道:“怎么不見官府賑災呢。我年輕那會兒,就常聽聞官府開倉放糧,那時候多好啊?!?p>  “賊亂不停,剿撫都要銀子呢,錢錢錢,收成太不好了,我家里就差沒米下鍋了。”貴婦劉氏柔荑掐作蘭花指頂額,如是道。

  “你看,她頭上那支簪花,呵呵呵呵,甚是稀罕。”貴婦蘇氏掩口輕笑道,手背那大紅光蛋寶石戒指從袖中亮了出來,似不經(jīng)意掌作舟形,更襯美膚純?nèi)恪?p>  “嗯,是好簪子,從前沒見你戴過啊。”秦夫人笑道。

  “是良人送的,宮內(nèi)的手藝,托幾位公公訂的貨?!辟F婦劉氏終于忍不住把這件心愛之物輕輕用手尖提溜了下來,呈托掌間示之姐妹們,這根鳳羽簪形制罕世,五道紅翎斑紋匯入上首黃眼中,那色晶瑩剔透可映人面,卻不知原來本屬于哪位妃子公主。都聽說皇后周氏為解君憂,帶頭變賣首飾,遂爭相競購宮廷珍物成為各地貴婦場一時潮流。

  “果然是宮內(nèi)的好寶貝啊。”有那識貨的妹子驚嘆不已。

  “可不是,劉娘子家的男人花費一車心思,還廢寢忘食,忘了洗米下鍋呢。”貴婦蘇氏取笑道,啟啄櫻輕啾茶盞,猶顯得小盞迂闊,那對靈動慧眼眨巴一下,似有笑意。

  “說的是呢,家里凡有個好男人,我們就不用吃米,吃酷都飽了?!鼻厥洗蛉さ?。

  “哈哈哈?!边@玩笑引諸夫人們花枝爛顫,劉氏做忸怩狀收回手掌,將那簪子隨手舉肩,她的婢女及時上前,恭恭敬敬又給她戴落發(fā)間。

  “咳咳咳,別,秦姐姐,你可別說了??瓤瓤?,要害病了?!碧K氏被茶水嗆了,苦苦哀求道。

  嘩啦聲響,銀絲琉璃簾兩分若斷截水流,卻是一身梅花白羅裙,削肩素腰的美丫鬟,頂著水珠子鉆屋里來,玉手猶自抓緊一把畫布傘,傘尖生出水線隱入毛毯,很快繡鞋邊就一小汪深色。

  “喲,哪家的婢,我都不曾見過的?!碧K氏對這丫鬟上下打量,稀罕道。

  “啊,這是我家老太太屋里的,平時只陪老太太,隨身伺候,可寵著呢,誰都不給使喚。”秦夫子隨口應付,臉上掛著不解之色,但也稍縱即逝。

  “夫人,幾位女主子,奴婢是來傳老太太話的?!边@梅花白羅裙婢女依次對屋內(nèi)婦人們行了萬福,這才口吐銀鈴,話蕘杜雀。

  “什么事,說吧?!鼻胤蛉似^去看窗外,雨卻正密。

  “老太太那尊蜜蠟佛像,破了。”梅花白羅裙婢女低頭怯怯回話。

  “啊,該死的,誰,是誰造的孽啊。”秦夫人驚呼一聲,跳了起來。

  “奴婢不清楚?!泵坊ò琢_裙婢女將頭埋的更低了。

  “哎,這尊佛像是我家那位老太太的心頭寶貝,還說什么?,F(xiàn)夜光寶氣,是有靈氣之物,我得趕緊回去,姐妹們,就此別過,回見?!鼻胤蛉苏f完頭也不回的撩開簾子,前面有婢女打一頂大傘,左右簇擁離屋而去。

  “這是不祥?!毖垡娗厥献哌h,屋里頓時來了趣,劉氏擠眉弄眼,作邪祟狀,嘴邊立掌道。

  “就是,就是?!?p>  “好好的,怎成不祥,就是一件寶物摔了,老人家拿不穩(wěn),有啥?!碧K氏不以為然,膩膩道

  “就是,就是?!?p>  “就是你奶奶,蜜蠟不似翡翠,那種石頭不好摔破,非狠狠往地上砸不可。”劉氏腮幫鼓氣,著惱道。

  “我可聽我家良人說啊,京師附近有一股賊匪鬧的兇,已占了好幾個縣,附近有他們王家的一個公子,對了,是秦姐的小兒子勤王還沒回來,如此算起來,這會還在那京城附近,官匪相距不遠,那可不得打起來。”也有婦人是官宦之家,更時局不明,常取夫家的抵報來看,故而知些時事。

  “啊呀,一扯賊匪,我心就鬧不停,娘家里傳過話來,有好幾個遠房家里都糟了賊匪,死不見尸,今夜要害噩夢呢,別說這些。”

  秦夫人一腳踩上了馬車,霍得回頭拿眼緊瞅梅花白羅裙婢,呼一聲扇了她一嘴巴子,將這婢女驚愣當場。

  “賤婢,你滿嘴胡言,先說是傳老太太的話,卻只提破了尊蜜蠟佛像,說,是誰來指使你?!弊郧澳暝谘汩T衛(wèi)吃了一記以奴犯主的悶棍,秦夫人越加嚴厲,對下人動輒打罵。

  “夫人,奴婢不敢說謊,這是老太太命我傳的話,原原本本不曾有誤。”梅花白羅裙婢委屈不已,但她素喜潔身,猶自腿直挺著,不肯跪在污濁泥地上。

  “什么話?!?p>  “就是這句蜜蠟佛像破了?!边@回話頗有揶揄之意,這婢女還抬眼一瞥秦夫人,這等抓了主子錯處后,得理不饒的形狀可是犯了忌諱。

  秦夫人惱怒不已,欲要再賞她一巴掌,一醒神間,有所悟,拿眼瞪了這死婢,身子鉆進車廂,催促車夫趕緊回府,只留下這梅花白羅裙婢在雨中后怕垂淚,在府里得罪了夫人,那這輩子也就完了。她一咬銀牙,此時心中對王雁生出無比羨艷,那是奴婢圈子中的神話,甚至聽說還有些奴婢偷偷給王雁畫出神像用神龕供起來,盡心拜謁祈告。從前每回聽人說起這荒謬事,她都要嗤笑不行,腰肢亂顫,與人話里對王雁頗不屑,以為這等下流人物藏了奸,就算一時得了實惠,也早晚沒好下場。

  但是此時此景,她的心漸變了,一顆異心植種于雨水下,如獲滋養(yǎng)。

  秦夫人匆匆邁進門檻,只見王家的幾房都來了,心里凌亂幾欲昏厥,在路上她就以“若有禍事,何來?!睘槟?,將府內(nèi)近事前前后后想個通透,想來想去不外就是王樸那個逆子,他難道又闖了禍。

  “你來了,這個事說來也怪樸兒,哎,咱們王家最近徒遭劫難,都是你,是你教的好兒子。”老太太未等秦夫人落座,就言語斥責道。

  “樸兒,他出了何事。我們不是和他斷了干系,難道是,是多么嚴重?!鼻胤蛉四樕钒?,在斷絕血親后,王樸所為若還能連累到家里,只有不忍言的大逆之罪,難道是樸兒造了反。

  “不是樸兒出事,是勤兒啊,被秦王府的人陷害,現(xiàn)在還在西安臬司衙門里關著,要不是西安府的知府吳大人存了好心,偷偷放了消息出來,咱們這還沒有計處,你這是生了個什么遭瘟星,別人家做官是光宗耀祖,你那樸兒做了官反害家里諸位叔伯盡被貶了官,說個歹毒媳婦都未過門就害了兄弟,這命硬地居然如此駭人?!崩咸菔终婆囊翁帲H鏘響似金鐵,顯是怒到了極處。

  “如今大哥不在,勤兒也出事,我就是家里作主的。”二叔王勝憂苦道:“那我這便回去準備一下,明日前往西安,跟秦王府的人去求情,總要先把勤兒的命保住?!?p>  “不,你不能去。”秦夫人大急,忙決絕回拒道。

  “大嫂你不知其中的厲害干系,王府那是委實兇險無比的,每年總有許多人為了一些不值當?shù)男∈碌米锿醺蕴硬贿^丟性命,二哥敢于涉險去救侄兒,如此戲里人物一般,這還有何話可說呢,我雖然心里委實不肯的,可也不敢攔阻他,要不然就不能作人了,沒了臉,以后走路都要被人戳背呢,我們這一房,今年被貶了官,已是揭不開鍋了,你們長房有的是銀子,總要先拿出來,給二哥拿去疏通情誼,這可免不得啊?!倍鹎媳隳迷捒謬?,眼里卻金光閃閃緊瞅著秦夫人,似當面乃金元寶一個。

  “放肆,我這是去救侄兒,休提那些腌臜物,啊,母親大人,我們什么都不要,兒子就是把命送在了西安城,也該把勤兒囫圇個兒帶回來?!蓖鮿傧葘⒆约夷镒优沉艘煌?,又對老太太信誓旦旦道。

  “你,你別沒來由說狠話,為娘心里做疼,哎呦呦,這,這,好生難斷?!崩咸犝f這些言之鑿鑿要送性命的話,心里更沒了主意。

  “娘,我去,西安這一趟只有我能去啊?!鼻胤蛉肃弁ㄒ宦暪蛄讼聛?,對老太太連連磕頭,額頭碰地面響似鴿鳴,趁著屋內(nèi)諸人愣神間,又猛抬頭搶道:“勤兒是襲爵的啊,他死了,爵位該給誰?!?p>  “豈有此理,這心里藏奸的話是你個婦人好說出口的,什么樣的心腸啊,才說的出口?!倍逋鮿俅蠹保⒓刺鴮⑵饋?,奪氣可怒道。

  “是嘛,那你說是什么樣的心腸呢?!崩咸吘箾]有真糊涂了,她是關心則亂,見到眼前這一幕,二兒子一反常態(tài),為救侄兒居然不吝涉險,與平素為人迥異極端,略一沉吟頓時通透,神氣不善的冷冷道。明朝官制乃有襲爵在身者不能出任實權(quán)官一項,長子王威出任左都督一職,故而王家的侯爵就隔代傳給了長孫王勤,萬一王勤死了,王樸也被趕出家門,長房可不就只能把這爵位讓給二房,念及此,老太太是面沉如霜,心尖縈繞寒意,鬼蜮人心盡用來算計自家人,這就是她生的好二兒。

  “娘,我,不是那意思?!倍逋鮿倥撑承奶摰馈?p>  “哎,咱這個家最出息還是要數(shù)樸兒,這孩子面相就好,一眼看去就不凡,從前年歲小倒不覺得出息,只是今年起,京畿勤王走一回才顯出本事來。”老太太碎碎念叨,眼中竟露了欣喜之色。。

  “樸兒是好的,就是被惡奴給害了?!鼻胤蛉藨浧鹞羧盏暮奘拢q自激憤難平。

  “樸兒這件事,許是有難言之隱?!崩咸珨Q眉,輕聲咕嚕了一聲。

  “娘,樸兒他不是個孝子,天地難容,朝廷現(xiàn)在的動向?qū)λ焕?。兒聽說,這小鬼頭的靠山,那出名不好惹的東林黨今年委實栽了跟頭,內(nèi)閣一首輔,兩個次輔,還有六部中四個部堂,權(quán)柄位子都給人搶了去,咱們可不能跟他來往,沒準哪天禍事就臨了頭?!比逋跤聟s是急了,大聲嚷了起來。

  “我一個人憎鬼嫌的將死老婦哪懂這些呀,你們看著辦,但東林黨卻是我當年出閣那會兒就有了名氣,幾十年的根基,時起時落沒見斷了根基,樸兒這條命終續(xù)好歹,是不好給準的?!?p>  “兒醒的了,不敢不聽?!痹掚m如此,三叔王勇臉上卻是不以為然。

  “娘啊,我要親去一趟西安,把勤兒救出來?!鼻胤蛉擞诌凳撞灰选?p>  “罷了,罷了,你又不是鐵頭娃娃,磕那塊磚做甚?!崩咸珴M心揪疼,忙攔阻道,門口白衣一晃,原來是那梅花白羅裙婢進屋里,就道:“鮮妮,去把大夫人攙扶起來?!?p>  “是,老太太?!痹瓉磉@梅花白羅裙婢是喚作鮮妮,只見她恭恭敬敬低頭上前幾步,要去扶秦夫人,后者倒任由她扶著自己的手臂,只是拿眼直勾勾的端詳這個婢女。鮮妮小心抬眼跟她打一照面,忙又緊緊低頭。

  “原來是該威兒出面,你一個婦人如何能拋頭露面呢?!崩咸q豫不定道。

  “話是如此說,可夫君他在京師,哪里趕得及,我就怕,去的遲了,恐,恐怕?!鼻胤蛉嗽较朐脚?,恨不能插翅飛去救兒。

  “哎,你多帶點人吧,要不,去一趟雁門,借點兵?!?p>  “不成的,雁門那支兵朝廷都很忌諱,要是叫御史知曉,給人落了與樸兒藕斷絲連的口實,咱們王家吃不起罪?!鼻胤蛉诉B連搖頭道,京里傳今上甚惡樸兒,王家剛與樸兒斷了血系,卻去借兵,萬一被人告發(fā),指不定皇帝會怎么想,或以為欺君,那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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