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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的王樸

第六十八章 受制于人 糧價(jià)賊貴

明末的王樸 云上朱雀1 594 2021-08-08 23:41:25

  “溫體仁要來了,他現(xiàn)在成了河南山東兩省總制,我們是不是該算客軍,瑪?shù)?,又要讓我們這支客軍上去頂雷?!蓖鯓慊貞浧鹑ツ瓯蝗吙傊茥铤Q支配的恐懼。

  “萬一派咱們?nèi)ゴ?,東家不要出力,應(yīng)養(yǎng)寇自重為善?!?p>  “那是自然的,我想回雁門,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可以利用這股賊軍,把他們往山西趕,我們就遠(yuǎn)遠(yuǎn)跟在后面,搭便車溜往山西,跟崇禎說拜拜,以后老子再也不來這鬼地方,死了好多精兵,這一趟出來虧老慘了?!蓖鯓闫鋵?shí)早已有了主意。

  “這樣不妥吧,萬一糜爛了山西,我們以后日子就不好過了,全靠煙草生意的盈利,我們才能支撐到今天?!绷植d憂心道

  “不妨事,今年是個(gè)豐收年嘛,賊亂不會鬧得太兇,從這里走到山西,千里之遙,途中很多賊軍會逃入山里,人只會越來越少,到了山西以后,我們再與王雁合兵一處,猛攻幾次,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在我們的地頭兩三下就能撲滅?!庇辛藦那皟纱谓速\輕易得捷,王樸對賊軍心生蔑視,只以為必然不堪一擊。

  “也是這個(gè)道理,如若有變就往北面的大同趕。那里此刻是王承胤的地盤,朝廷居然讓他做大同總兵,他何德何能,我們倒還沒有賞賜呢。”說起這個(gè),林昌興就氣不打一處來。

  “哈哈哈,老弟,你放心吧,王承胤做那個(gè)大同總兵是個(gè)燙手山芋?!蓖鯓阈Φ?,他記得東虜以后還會多次入寇。其中必然有一次是從大同破口。

  “東家,你總這么說,可我思來想去就是不明白,那大同總兵怎么會早晚倒霉?!?p>  “哼哼,以后你就明白了?!蓖鯓愎首魃衩氐匦Φ馈?p>  便在此時(shí),親兵掀布簾進(jìn)來稟報(bào):“有一人自稱是徐光啟的家里人,來到軍營外。”

  王樸遂命將人帶到跟前。

  “將軍,救救我家老爺吧,嗚嗚嗚?!边@人一見王樸就趴在地上泣不成聲。

  “你是徐府那個(gè)門子吧,怎么回事。”王樸見眼前這人倒是眼熟,也就不懷疑,忙問道。

  “小人是徐高,大人以前見過小人幾次,我徐家這回有難了,而且,還是受了王將軍的牽連引來的禍?zhǔn)掳。髮④妱?wù)必救救我們徐家吧。”徐高又是磕頭如搗蒜。

  王樸聽他詳述,這才恍然,原來徐光啟前日遣長子徐翼出京城,剛出城門就被錦衣衛(wèi)攔住,那些錦衣衛(wèi)口稱有一件命案牽扯徐家,故而不得出城,將他們一行人又擋了回去。

  徐翼驚駭莫名,以為滅門之禍臨頭,回家就病倒了,好在徐光啟見錦衣衛(wèi)只是看住徐家子嗣,沒有阻撓徐家仆人出城,也沒有立即提鏈上門將他們投入昭獄,就知道皇帝還是心存忌憚,遂命門子徐高攜那塊硯臺出城去找王樸。

  徐高出了京城,身后就有一隊(duì)錦衣衛(wèi)緹騎從林子里涌出,徐高心如死灰,以為小命休矣,然而這隊(duì)人馬僅僅遠(yuǎn)遠(yuǎn)尾隨一小段路,就折返而去了。徐高兩匹馬一路換乘,兩天后找到了神甲營。

  “東家,徐高來路不明,咱們最好別理會此事?!贝虬l(fā)徐高去休息后,林昌興進(jìn)言道。

  “你說什么,你都叫他徐高了,還能有何來路不明?!蓖鯓銛Q眉不解道。

  “他徐家失去圣眷,對我們沒有任何用處,可不就來路不明了,東家請三思啊,成大事不拘小節(jié),不能太意氣用事。”林昌興苦苦相勸道。

  “不成,徐老我必須要保住?!蓖鯓忝嗣掷锏某幣_,這是徐光啟在暗示,他欲用完善的墨家典籍來換滿門性命。權(quán)衡利弊,王樸還是更看重墨家典籍,為了重建墨家必須去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們?nèi)绾尉饶??!?p>  “你說錦衣衛(wèi)為何要放徐高走呢,他們明明已經(jīng)把人截下了,又給放了,不對勁。”王樸擰眉咬唇,苦惑道。

  “這是一個(gè)試探吧,朝廷是想看看我們與徐家的交情是真,還是假?!?p>  “對,對啊?!蓖鯓懔ⅠR恍然大悟道,這一切就說的通了。

  “若交情真,那徐家就會成為我們的人質(zhì),朝廷可用他們來要挾我們,逼我們聽調(diào)。”林昌興瞇起雙眼,暗暗嘆氣道,如此一來神甲營就要受制于人,為明廷流血耗命,他這個(gè)東家還是太嫩了,婦人之仁,豎子不足與謀啊。怪不得那位顧家的家主不看好王樸,刻意與神甲營疏遠(yuǎn),但是林昌興依舊還想留在王樸身邊輔佐,畢竟王樸還很年輕,人這一輩子要有歷練,磨礪心性,才能變?yōu)樾暮菔掷?,六親不認(rèn)的英明人主。

  “哎呀,如此看來,壞就壞在我沒有政治天賦啊,當(dāng)初候恂來薊州,我們太聽話,不該的,這給了朝廷一個(gè)錯(cuò)覺,徐老可以被取代,徐老和候恂雖然都為東林黨,但是徐老向著我們多些,候恂多半是跟崇禎一條心無疑的,所以崇禎想用候恂取代徐老,只是他還不敢過分激怒我,于是就有這次試探?!蓖鯓銓@些政爭實(shí)在不是很有感覺,總是先愚不可及,后又悔恨不已。

  “真要如此,那朝廷中還是有些能人啊,會是誰呢,此輩是否該找出來,宰了他?!绷植d作了個(gè)橫切的手勢,不知為何這個(gè)書生最近性情殊變,膽大妄為以極。

  “不必了,錢謙益說過,聰明人到處都是,是殺不完的?!蓖鯓銚u頭否決道,崇禎身邊的寵臣,例如周延儒,溫體仁等皆可見諸于史書,若是隨意暗殺他們,且不說是否會糟來報(bào)復(fù),還會擾亂歷史,他身為穿越者的優(yōu)勢就是粗知?dú)v史,不到萬不得已他并不想隨意干涉歷史。

  “那東家打算如何應(yīng)對?!绷植d問道,他瞟了一眼王樸手里那塊硯臺,若有所思。

  “呵呵,有兩個(gè)選項(xiàng),全軍回兵薊州,在城下大鬧他一場?!蓖鯓氵肿煲恍Φ溃种?dú)v史,漸漸心有所悟,崇禎這倒霉孩子生性欺軟怕硬,對忠貞不渝的臣子殺伐果斷,對跋扈佞臣卻又百般忍讓,學(xué)忠臣只有速死,學(xué)奸臣才能有活路。

  “那其二呢?!绷植d不置可否,因問道。

  “派一支小隊(duì)喬裝一番潛回京師,這正是徐老的主張?!?p>  “不妥,徐老當(dāng)時(shí)并不敢說真話,這不是他的本意。”

  “是否本意,我們揣測而已,這樣吧兩件事同時(shí)做?!蓖鯓阆铝藳Q斷,林昌興見此也無話可說。

  蝗災(zāi)俞十日,麥地只見麥桿,荒疏見地皮若土地生了癩子,苦民絕望而四散奔逃,但是他們前腳走,蝗蟲身后攆,沿路州縣也盡遭了災(zāi),乞食絕然無望,途中賊匪肆孽,口糧皆被奪了去,斷了活路成餓殍。

  留下來的村民不出門跋涉,不多的口糧經(jīng)吃了些,倒多活了幾日,狄四一家搶收地里的未熟麥子共約十斗,他是李家的佃農(nóng),且李家今年免了租子,這十斗未熟麥子雖難下咽卻能果腹,取其中兩斗送去里長家充作半年的三餉。卻遭里長趕了出門,言麥子不熟,官府可不收,狄四曉得厲害,魂不守舍回家去,熬心拖了兩日,里長就上門來訓(xùn)斥他,言不繳皇稅死路一條,進(jìn)了縣里班房少有能活命,且還要零零碎碎受罪,狄四恐極,想著餓死也比進(jìn)班房強(qiáng),只好找縣里糧鋪將僅有的十斗未熟麥子換成兩斗陳麥子,這才納完今年的皇稅。

  如此一來,家里可就斷了糧,外面的野地光禿禿都不見一片葉子,哪怕樹皮都叫蟲子啃了去,唯獨(dú)觀音土可尋得,可狄四寧餓死也不要吃那東西,他的爹娘就是因食觀音土而斃,那死法太滲人,不如與妻子兒女們齊齊在床榻上躺著等死,躺了很久很久,夜晝往返輪轉(zhuǎn),只迷迷糊糊記得前后起來喝過好多瓢水,起先尿還有騷臭味,后來尿就清撤如水。

  “狄小四,你在家嗎,喂,回個(gè)話?!卑頃r(shí)分有人扣門,大約是周圍人煙寥落慣了,扣門聲劃破寂寥,將屋里幾人都唬了清醒。

  “誰,誰啊?!钡宜某堕_嗓子回了一句,口出絕不洪亮,卻鬧起耳鳴來了,手撐塌角,支起半個(gè)身子抬頭一望,就周身遍處酸疼,眼神倒還好,窗紙破爛,就見一黑乎乎人臉掛那上面,隔著窗花也能認(rèn)得,是鄰村的老金。

  狄四尋思老金這人名聲不太好,早年竊人財(cái)物被吊起來狠狠打了一回,老金婆娘欺狄四是個(gè)出了名的老實(shí)人,上他家來求借銀子,不肯給就撓門跺腳,滿地打滾,聲勢駭人,不知情的村民滿臉疑色,以為狄四與竊賊老金暗通,狄四臉皮薄,哪里能經(jīng)受這個(gè),遂借出一錢銀子,老金用這錢買藥敷了才把傷給治好,從此兩家有了幾分交情,這回難道是來報(bào)恩嗎,念及此,勉強(qiáng)起來去開了門。

  “哎呦,我那村遍尋都不見一個(gè)活口,慘呢,整村子的人都沒了,就你們村還有活人,畢竟是李家的佃口啊,那位出了名的心善。”老金甫一見面就大聲嚷嚷,他的中氣竟十足。

  “全死了?”狄四訝然一驚。

  “沒,那倒沒有,今年納不出皇糧,大伙兒一合計(jì)就逃命去了,有往山里去投賊,也有人往鄰縣逃,那都沒用,哪里不遭災(zāi)呢,死外頭還不如死家里,我不折騰。”老金連連搖頭道。

  “那你拿什么繳納皇稅。”狄四聞言只有瞠目結(jié)舌。

  “我進(jìn)城里撈了一把,嘿嘿?!崩辖鹨桓蹦阒赖牡靡馍裆?,其實(shí)是他與城里的熟人合謀,前往臨縣蹲守小徑幾日,劫殺好幾撥路人,才湊齊銀子納完皇稅。

  “啊,那敢情好?!钡宜挠行┓饬耍鋈幌肫饋?,滿懷翼希的問道:“那你有吃的嗎,我餓?!?p>  “我也沒有吃的了,現(xiàn)在糧價(jià)賊貴,二兩銀子每斗。”老金苦澀搖頭道,他與人出去劫道,殺了好多人,又遇上另一伙賊人,火并中己方死了七人,拿命換來二十斗麥子而已,剩得六人均分二斗余,才堪堪夠官府的稅。

  “啥,二兩銀子才一斗?!钡宜穆勓灾挥蓄拷Y(jié)舌,這才幾天不到糧價(jià)竟?jié)q了四倍。

  “所以啊,我不打算賣小兒子了,反正呢,就賣了也換不來幾口糧,那么,狄小四,咱們換一換,怎么樣。”老金實(shí)在舍不得小兒子,言語頗為艱澀。

  “你是說,要?!钡宜娜粲兴?。

  “你準(zhǔn)備一下,記得血別流出來,不好浪費(fèi),我家那孩子五十斤,我回去準(zhǔn)備一下,今晚送過來?!?p>  “那要遭報(bào)應(yīng)的,不能啊?!钡宜男母C一顫,徒勞掙扎了一下。

  “嘿嘿嘿,你想死嗎,那也成,過幾天我來替你收尸?!崩辖鹜回_肿煲恍?,那口黃牙津潤油膩,又?jǐn)[舌頭往上面舔了舔,齒尖上臘般的潤黃,狄四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個(gè)家伙中氣十足,原來已不止頭一回。

  狄四細(xì)思極恐,渾身汗毛豎起,只駭然連連點(diǎn)頭,又悚然一驚,忙死命的搖頭,看眼前這老金如妖魔形狀。老金哈哈大笑,甩下一句:“就這么說定了,我今夜過來?!弊匀?。

  狄四一人呆立院中許久,茫然四顧,左右皆空壁如洗,無奈又轉(zhuǎn)頭回屋里,取瓢子進(jìn)罐口一舀,瓢中卻是空的,這才想起罐底早無水了。

  “外面何人呢?!逼拍锫爠屿o,抬眼問道。

  “老金,沒事了?!钡宜牟桓一貙?shí)話,只是敷衍,瞧見塌上的孩子們,心卻是空落落,他這一輩子勞碌圖個(gè)啥呢,他倒不怕死,反正也沒啥活頭,死了拉倒,可是那個(gè)老金連死人也不肯放過,想到要被那口黃牙吞進(jìn)肚里,狄四打了寒磣,忙又上了床榻,合被子悶著,此刻想事情太奢侈了,他太餓了,肚子仿佛飛了天,只有一陣陣的口腹之欲正直入心扉,反復(fù)煎熬著他,想事情便更加餓了,那煎熬更猛烈,他只盼一睡就不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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