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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的王樸

第四十八章 參與謀反 一群候鳥

明末的王樸 云上朱雀1 3987 2020-12-28 23:42:41

  王樸遂決定頓兵城下,向朝廷奏報此事,等待皇帝的下一步御令。奏章剛送出去,京師就來了一位天使,卻是興師問罪,一份奏本往地上拋,言:“口諭:令王樸自辯?!?p>  王樸拿起來一看,卻是戶科給事中陳行楚的奏章,上面羅列了王樸三項大罪,縱仆欺母,屠戮百姓,奸污表親。與王威送來的絕交信所言一致。

  “請?zhí)焓股院?,我這就去寫奏疏?!蓖鯓愎蛟诘厣掀届o回道,所謂哀莫過于心死,原本以為自己畢竟立下赫赫戰(zhàn)功,崇禎好歹會看在這些功勞的份上網(wǎng)開一面,給他撐腰,果然崇禎是靠不住的昏君,該來的終究要來,他暗恨不已,心說:“這是你逼我的,老子可不是岳飛那種愚忠蠢貨。”

  王樸的文言文實(shí)在稀疏的緊,花了整整半個時辰寫好奏疏,呈給天使,那天使臉上難看,狠狠離去,王樸心里暗笑,這是怪我沒給銀子吧,老子都到這個地步了,還給個屁銀子,有銀子留著養(yǎng)兵才是正經(jīng)。遂命劉一山暫領(lǐng)神甲營,派人去給王雁送急信,命她無論如何都要找到足夠五百人乘坐的船只前往登州,安排妥當(dāng)以后,立即帶著親兵十一騎南下,前往登州。

  王樸的這份自辯奏疏果然并無卵用,三日后,崇禎的問罪圣旨就到了軍營,然而,王樸卻不知去向,劉一山一問三不知,遂被錦衣衛(wèi)鎖拿進(jìn)京,王樸其實(shí)并沒有走遠(yuǎn),他擔(dān)心劉一山會出賣他,故而中途轉(zhuǎn)了個大灣,在薊州東北角落一處林子中藏匿,聽說劉一山被錦衣衛(wèi)鎖拿,頓時想起錦衣衛(wèi)的酷刑,暗呼:劉一山平時算是精明人,怎么關(guān)鍵時候居然半點(diǎn)腦子都沒有,竟乖乖束手就縛,這要是進(jìn)了昭獄,哪里還有性命出來。

  實(shí)在是不忍,遂親領(lǐng)騎兵隊追上錦衣衛(wèi),憑借火器犀利,將劉一山截下來。

  “大人,這可如何是好,我們,我們?!币娀实叟蓙淼娜吮粴⒌母筛蓛魞?,劉一山早已癱了,不止是他,王樸身邊的兵卒都是瑟瑟發(fā)抖,這可是要謀反呢,此時大明雖千瘡百孔,到底余威善存,普通的良家子弟哪敢生出謀反之心,哪怕是這個念頭都不敢有,更別提殺了皇帝的人。

  “是因為長期的奴化嗎?!蓖鯓阍谛睦锇蛋祰@氣:“朱元璋這個土財主以為只要推行奴化,就能使百姓溫良恭順,易于統(tǒng)治,江山就更為鞏固,未知到頭來卻便宜了東虜,這些大明百姓平時恭順慣了,等東虜打過來,需要反抗之時,卻早已喪失了反抗之勇氣?!?p>  “今日之事,誰也不許說出去?!蓖鯓阆铝畹溃骸皠⒁簧剑思叶家呀?jīng)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不想死就要反抗,若非我及時趕來,你進(jìn)了昏君的大牢,哪里還有活路?!?p>  “大人,卑職全聽你的?!眲⒁簧叫膩y如麻,卻見王樸一臉的無所謂,莫名受到感染,頓感踏實(shí)了些,不再是空落落的,如墜冰窟。

  “大人說的對,昏君無道,俺爹娘可不就是昏君害死的,就是那昏君沒命催稅,俺家里一個個都餓死,要不是大人收留,俺也早餓死了?!币幻渫蝗徊逶挼溃瑧浧鸩恍彝?,不禁嗚嗚涕淚。周圍一片靜默,看來兵卒們對此言有所觸動。

  王樸心里一動,對這個兵卒問道:“你叫什么?”

  “標(biāo)下,騎兵隊一等兵,荊大牛。”這名兵卒忙對主將打千行禮道。

  “荊大牛,你來告訴我們,你爹娘都是怎么死的?!蓖鯓阆胗媚且徽校瑧浛嗨继?。

  “是,長官?!鼻G大牛左右看了看,見大伙兒都在拿眼盯他,不禁十分局促,不敢置信就在剛才他居然對皇帝大不敬,脫口而出的這些話平時只敢爛在肚里,哪能隨便亂說,得虧是在同袍面前,今日參與謀反,這里的所有人都已沒了退路。想到這里他深呼了口氣,暗忖:“將來要是事發(fā),我砍頭,王節(jié)制凌遲,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娘的,反正是跑不掉,躲不開了。”

  “兄弟我,標(biāo)下從前是老實(shí)莊稼漢,家里有點(diǎn)薄田,啊,那是靠河的良田,不怕旱,那幾年鬧災(zāi),真邪門連著不停,標(biāo)下的爹娘不賣兒賣女,居然都活了下來,真是不易,就,就是今上,今上那個,昏君,他把標(biāo)下的田都賞賜給了福王,我們的田不是皇莊的田,本是自家的私田,就這么不講理,呵,官府又哪有講理的,就這樣當(dāng)年,我家先交了官府的田賦,后來又來了福王的人,納兩遍稅,我們?nèi)コ抢锝鑱砝X才完了稅,第二年,遼餉又來了,沒錢就挨了打,先是財主的來打人,搶東西,后來,后來官府更狠,把俺爹娘都,都害死了。我?guī)е妹锰映鰜?,進(jìn)了神甲營,這一年吃的飽,沒有人欺負(fù),才活的像人,那,那狗皇帝還不肯放過我,逼我們神甲營出來送死,好容易擊退東虜,皇帝又要跑來害人,害我們的節(jié)制大人,這皇帝,咋就,天天想著害人呢?!鼻G大牛支支吾吾地說著,到了后來又忍不住對皇帝大不敬,今日他太大膽了,這輩子最膽子肥的一天。

  “俺這輩子就去年在軍中吃得飽,有肉吃?!比巳褐杏斜浜傲艘簧ぷ?,這人嗓門大,遠(yuǎn)遠(yuǎn)都能聽清,頓時惹來一陣哄笑。

  “神甲營不是我王樸一人之神甲營,也不是皇帝一人之神甲營,而是全營將士的神甲營,只有神甲營存在,你們才能吃得飽,有肉吃,才能不被官府欺負(fù),你們才能娶到好看的婆娘,孩子不愁吃穿,有書念,就算哪天你們戰(zhàn)死了,為我戰(zhàn)死的,我不會虧待,養(yǎng)你們婆娘和孩子,不讓他們吃苦,若我王樸食言,不得好死?!蓖鯓愠藱C(jī)高聲喚道,更詛咒發(fā)誓以獲軍心。

  “王節(jié)制大恩,王節(jié)制大恩,王節(jié)制大恩?!痹趫龉佘姶?fù)硗鯓泯R聲高呼,聲勢如虹。

  香河一戰(zhàn),如火營幾近全軍覆沒,唯有副千總梁三錢親領(lǐng)的六個哨,約兩百來人因留守在五佛橋,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他們都僥幸逃過河上了南岸。馬世龍很是為難,身為如火營的主將,他手頭可戰(zhàn)之兵折損殆盡,實(shí)力竟還不如麾下一個千總。臨時去各地招募了一批兵丁,卻遠(yuǎn)水不解近渴,這等臨時招募的,連結(jié)陣都不會的烏合之眾休說破敵了,明眼人只要瞧上一眼,就能識破底細(xì)。用于騙朝廷都很勉強(qiáng),馬世龍向曹文詔等人求助,卻碰了軟釘子,封建軍隊兵為將有,把可戰(zhàn)兵卒分給他人,萬一因此吃了敗仗,輕者官位不保,重則性命不保,故而無人愿襄助。

  眼看這支烏合之眾不成器,練成精騎恢復(fù)成如火營舊貌是遙遙無期。馬世龍就打起了梁三錢這六個哨的主意。他越級接見這六個哨的哨官,許以把總隊官銜位。

  梁三錢得知此事以后,先是愣然無措,待苦思冥想一整夜,越想越是害怕,心說:“馬世龍要把我的親信強(qiáng)搶過去,收為己用,必先找個理由弄死我啊,否則這些人原本是我親信,只要我活著,他們就算詛咒發(fā)誓對姓馬的效忠,那姓馬也不敢用,我去尼瑪?!?p>  想通了關(guān)竅,梁三錢當(dāng)機(jī)立斷,帶著六個哨人馬出走,他一邊行軍一邊苦思出路:落草為寇,那是不行的。如火營的家眷都在大同,落了草,家人就遭殃了,手下人必然不能答應(yīng)。

  “我們?nèi)ネ犊客鯓阍鯓?,他的神甲營據(jù)說足餉。”梁三錢問親信們道。

  一群候鳥從北京城上空嗚嗚丫丫飛過,鳥糞轟擊下面的街道,行人,屋檐瓦礫,春色又厚實(shí)了幾分。

  “前方告捷,斬級近千?!蔽弪T一路夸功,反復(fù)齊呼,從西直門踏馬奔入京師城內(nèi),帶來了這份由馬世龍,曹文詔和左良玉等五位將領(lǐng)聯(lián)署的捷報,此乃大明的兵事習(xí)俗,名為飛布夸捷,他們的戰(zhàn)馬上各懸兩顆首級,背掛寫了行楷大字的報捷奏疏。京師城內(nèi)巡城司和縣衙衙役前方分流開道,引得途經(jīng)的百姓聽到動靜紛紛從家里出來,大街上詢問事由,塵土飛揚(yáng)中卻哪里看的清騎兵背上的奏疏,都只是道聽途說,先前就聽說東虜退兵,百姓們將信將疑,這一回聽到有飛布夸捷,心里便信了七八分,近千首級那就做不得假了。

  “東虜有十幾萬大軍,斬級近千很多嗎,為何就被打跑了。”有個年輕士子一臉不解地問道。

  “斬級可比殺敵要難的多,敵多為騎兵,來去如風(fēng),打不過就溜了,還把戰(zhàn)死的同伴帶走,能夠斬級近千,那就殺敵近萬了吧?!毕騺碛兄慕喜抛雨惷牟涣咧刚馈?p>  “原來如此啊,那卻是一件大功?!边@個年輕士子欣喜撫掌道。

  “也不盡然,東虜雖強(qiáng),可戰(zhàn)之兵實(shí)則不過萬,所謂十幾萬大軍,一多半是老弱病殘而已,去年遼東大饑,易子相食,皇太極寇關(guān)不止是搶糧食,還把十幾萬饑民也帶來就食啊。我估計這批首級大部分都是東虜?shù)酿嚸?,并非?zhàn)兵?!标惷暮么跏菛|林后秀,眼光見識卻是有過人之處,幾句話說的鞭辟入里,只是他有意匿下了一句,即使東虜?shù)睦先醪堃琅f敢戰(zhàn)勇武。

  “聽說兵部的王在晉被罷免以后,正托牙人售賣府邸,仍未離京歸故,有好事者幾人給他送去一條甲魚,哈哈哈,好個王,八,部堂竟毫不在意,坦然收下。哈哈哈?!边@個年輕士子輕蔑嗤笑道:“我說何不就去找他討教用兵之道,若能得以解惑,就算施舍給他一條甲魚也未知不可。”

  王在晉今非昔比,罷官奪職以后,成了一介白丁,所謂落地鳳凰不如雞,無官位庇護(hù)的王在晉從此就沒有擺大佬的資本,他家的宅子就算還有門子,也不敢拿棍子出來轟逐有功名的舉人老爺。

  “周兄勿要多事,王部堂是咱們東林的前輩,此次東虜入寇,他總算盡職盡責(zé),無可指摘。給他送甲魚的那幾位都是京畿附近的豪門公子,這些人不走仕途,家里又因為東虜入寇,田地被毀,損失財物無數(shù),才上門去找些消遣,王部堂半生宦海,養(yǎng)氣功夫已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為了給這些豪門消氣,甘愿自取其辱,坦然收下這只甲魚。這位前輩能做到六部九卿的位子,果然并非僥幸,我輩當(dāng)仰慕之,效法之,如是也?!标惷恼f著不禁眼放精光,腦海里浮現(xiàn)位高權(quán)重之人那份藐視蒼生的從容超脫。

  “百史兄言之成理,學(xué)生受教?!边@個周姓年輕舉子心悅誠服道,作揖行了大禮。

  “要知前方戰(zhàn)事的詳情,不該去問王在晉,隨軍的監(jiān)軍才是關(guān)鍵?!弊躁瑏y以來,陳名夏的恩師就有過提點(diǎn),在亂世之中多知兵事或可得仕途捷徑,故而他從此醉心于兵事,這場突兀的大捷在外人看來如同霧里看花,終隔一層,他尋思確實(shí)有必要走訪一些親歷之人,至少要把來龍去脈理清楚才行。

  “監(jiān)軍是太監(jiān)啊,怎么,你要去結(jié)交閹人。”周姓年輕舉子說起閹人兩字,眉頭不覺間就皺成一團(tuán),仿佛那厭物是頂風(fēng)臭十里的劇毒大便。

  “皇帝派了一個太監(jiān)做監(jiān)軍,但是按照我大明的軍制,如火營,卓銳營這等募兵營本就有一名御史作為監(jiān)軍,這幾位御史隨軍,咱們?nèi)フ宜麄儐杺€明白?!标惷姆藗€白眼,撇嘴道,暗中鄙夷這位周兄是個大草包。

  “沒問題,我去找我爹問一問?!边@周姓年輕舉子恍然大悟道。他就是周延儒的長孫,周閾有。陳名夏性銳,又是七竅玲瓏心,去年東虜入寇,有傳聞?wù)f東林黨失了圣眷,正在保定盤桓的他就立即不惜千里涉險,馭馬進(jìn)京,想就近洞察圣意,為自己將來作好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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