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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的王樸

第四十六章 奇貨可居 包裹嚶嚶

明末的王樸 云上朱雀1 4034 2020-12-10 22:54:48

  “少,少將軍,這人究竟是誰咱都不知道。我看還是等將軍他回來再計較?!鄙磉叺挠H兵見主子如此沖動無腦,很是擔憂會出意外,忙上來勸阻。

  “對啊,你是誰?!眲⒍ㄋ冀涍@一提醒頓時醒悟,眼前這人腰牌是游擊將軍制式,看著不是假冒,但卻不知底細,不把來路問清楚如何留下書信好叫父親知曉,自己是去辦正事。

  “本官是薊鎮(zhèn)中前所游擊曹文詔,有官印為證?!毖粤T,曹文詔很爽快的亮出金晃晃的游擊將軍印,他此來有求于人,若是見到劉興柞本人,不免一番艱難地討價還價,以劉興柞在東虜和大明之間來回騎墻的人品,肯定乘機將他好一通勒索,眼前這個小子只是要價十顆東虜首級,實在是極良心厚道,這樣的好事哪里還有第二遭,遇上了自然牢牢把握才是。

  “曹文詔,嗯,倒是聽說過這名字?!眲⒍ㄋ汲吝室环氲狡涓冈谄u臨出兵前曾囑咐,說:進了明國要小心做人,多結交手握重兵的豪杰將帥,咱們劉家在明國的根基淺,又有事虜的過往,朝廷疑我,將我視為外人,這一次勤王正是博取信任,從此在明國安身立命的好機會。

  如何博取朝廷信任,這卻不是劉定思能決奪的,想來也就只有結交出名的將帥這一件事可由他自己說了算,想到這里,劉定思暗暗嘆氣,以前在東虜那邊,受豪格欺凌,朝不保夕,在皮島又受毛文龍的轄制,好不容易投靠袁崇煥,一通豪賭下來,將東江鎮(zhèn)的基業(yè)吃到嘴里,才得意不過幾日,又要來這里仰人鼻息,看那些文縐縐的酸儒臉色,這種日子如何才是頭。

  “如今東虜的首級誰還稀罕呢,我爹剛升為副將,區(qū)區(qū)十顆送到兵部,既不能升官,朝廷的賞賜也不多,你要是有一千兩銀子,我便送你一程?!眲⒍ㄋ祭潇o下來,就私以為此前談的條件有虧。自袁崇煥官拜督師后,與毛文龍交惡,他仗了皇帝的寵信,上書朝廷建議把發(fā)往江東的餉銀從途徑山東改道為途徑秦皇島,又把朝鮮通往大明的貢道從途徑皮島改道秦皇島,那袁崇煥真是狠人,給東江的餉銀克扣超過了七成。

  東江本是苦寒之地,被袁崇煥一番折騰,頓時鬧起了饑荒,毛文龍帶著人馬去朝鮮就食總算挺過前年一個冬天,毛文龍死后,劉興柞接管皮島,就驚愕于轄地之赤貧,兵丁皆衣衫襤褸,面有菜色,儼然一堆難民,去年一個冬天餓死凍死三成。這時候要是能替父親籌到一千兩銀子,必然會有褒獎。

  “你這叫價太無道理了,東虜首級按市價才五十兩一顆,十顆就只是五百兩而已,你若不肯,我就另外找船便是?!辈芪脑t不悅道,心里卻暗暗叫苦,所謂東虜市價五十兩一顆,只是朝廷給出的的價碼,實則有價無市,這東西不止是值錢,更是積功升官的憑依,通常沒人愿意出售,這一次去見王樸也是料其被敵軍重重圍困了四個來月,輜重必然匱乏,所謂奇貨可居,彼此手里都有對方急需的奇貨,這買賣才有望做成。

  “你不肯那就拉倒,我實話告訴你,東虜有火炮布置在河兩岸,上個月,我們拔營去試了一次,結果有艘戰(zhàn)船沉沒,死傷兩百多人,人命雖然不值錢,船只值錢,一千兩銀子沒多要?!眲⒍ㄋ挤籽?,嗤笑道。

  “好,我給一千兩,不過銀子不在身邊,先要回一趟香河,去我軍中。”曹文詔沉呤一會,咬牙道。

  “哼,諒你也不敢耍我?!眲⒍ㄋ嫉靡獍T嘴道。

  劉定思從軍中抽調了兩條艨艟,這種戰(zhàn)船只能在離海岸不遠的近海航行,經不起大浪,且航速十分感人,是毛文龍當年從天啟皇帝處討要獲得的積倉貨,船上彌散一股鐵銹腐臭,就連船錨都已銹蝕不成形狀,似乎要比尋常鐵錨細了幾分。

  曹文詔登上船只,直皺眉頭,回望了劉定思一眼,那眼色像是在說,這破爛怎敢拿出來用。后者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又吩咐手下:戰(zhàn)船后面各拖帶一條赤龍舟。

  “行軍打戰(zhàn)哪有不冒險,曹游擊你說是吧?!眲⒍ㄋ家荒槈男Φ貞蚺?。

  “哼?!辈芪脑t冷笑一聲,也不回嘴。他知道眼前這個小子好歹也算是官宦子弟,但凡養(yǎng)尊處優(yōu)者無不惜命,非爛命一條的下九流,不至于為一千兩銀子就去冒九死一生的兇險,可否從東虜的炮雨矢幕之中沖過去,那只能看運氣。然而即使大船被火炮擊中沉沒,依舊可憑兩條小帆舟順流直下退回來,性命應是無虞。

  “別小看這兩條船,當年派去朝鮮抗倭,參與過好幾場大戰(zhàn),都能完好無恙,可見用了不少好木料,造工也講究,沒有草草地用鐵釘打龍骨,用了很高明精巧的暗榫,今日再難造出這樣結實的船了,近幾年工部造的船,用的木材竟都是原木,水里才泡幾年就全變了形,大浪一碰準散架,為此死了不少人。”許是回憶起父親的叮囑,要與大明的將帥結交善緣,劉定思居然突兀換了個和顏悅色的面孔,說了幾句好聽話。

  他們一行人從天津出發(fā),沿香河逆流而上,兩日后才抵達劉旭莊渡口,這里離蔡家鋪村只有幾個時辰的路程。按事先的商議,左良玉,馬世龍等人已將大營移到此處,因是不可告人的勾當,不敢耽誤,摸黑安排人手移運輜重上船。

  得聞需付給劉定思一千兩白銀,諸將很是肉疼,然而袁崇煥的下場歷歷在心,思來想去也只能拿錢消災。這兩條艨艟滿載輜重,航速可堪比蛆蟲,順流而下依舊費時兩日才回到天津。

  劉定思的二叔劉興賢,四日前正與天津衛(wèi)的官員應酬,翌日回營后才聽說曹文詔來過,且與侄子有一場關乎一千兩銀子的交易,尋思王樸是個人物,心濾侄子向來口不饒人,要不得起沖突壞了事。

  遂親領一營,約五百軍馬乘十六艘蒼山船,于寧河河口處等候,苦等三日,劉定思和曹文詔才行船至寧河入口。

  “艨艟太大了,還不裝炮,這不是去送死嗎,我們該用蒼山船?!眲⑴d賢鐵著臉,對著侄子數落道。

  “我本就是要那姓曹的去送死,他敢瞧不起人,那就別怪我咯。再說東虜的火炮準頭奇差,未必就一定能打中,呵,話說回來想弄沉這兩艘破船還真不易?!眲⒍ㄋ寄柯秲垂猓肿斓?。

  “胡鬧,你可知曹文詔背后有沒有人,他的親朋故友又有多少。明人黨羽眾多,這里面水有多深,咱們初來咋到哪里清楚,就算是如履薄冰還猶自不夠,何以使著性子去跟人結怨。”劉興賢生性多疑,不免做事瞻前顧后很不爽快。

  “東虜殺得明人血流漂杵,明國眼看就要完蛋,我們怕他何來,再說我不是拿了兩艘戰(zhàn)船出來給他做棺材,至少還有幾十咱們的兵給他陪葬,誰敢說我們虧欠他了。造一艘艨艟至少三千兩銀,我們才是血虧,哼?!眲⒍ㄋ祭湫Φ馈?p>  “別說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里是明國,我們畢竟是生客,我聽說孫督師十分器重馬世龍,你見了他嗎?!眲⑴d賢忽問道。

  “見過,不過如此,聞名不如見面,一看就知是個孬種,那玩意也能被明廷委以重任,可見明國無人,亡國不遠了?!眲⒍ㄋ寄X中浮現(xiàn)出一個頹廢的軍漢,那神色憂郁宛若千鈞難負,那眼中侵染悲泣,是他最討厭看不起的那種貨色。

  “哎,別管是否孬種,總是寵臣,這樣的人巴結上,給我們在朝廷說幾句好話,那好處可遠遠不止一千兩。你說馬世龍和曹文詔的交情如何,是否是同黨?!眲⒍ㄋ稼吳按邌柕?。

  “這我可不知。不過他們是一起湊齊了一千兩,馬世龍出了三百兩,曹文詔出三百兩,剩下四人各出一百兩?!?p>  “嗯,寧可信其有啊,你是否已收下了銀子?!?p>  “才收五百兩訂錢,怎么你想還給人家嗎?!眲⒍ㄋ俭@愣道,東江奇窮,區(qū)區(qū)五百兩銀子對他們并非小數目。

  “人情債如果用的好,可無價?!?p>  聽說要用十五艘新造蒼山船替換原來的兩艘破舊艨艟,曹文詔很是欣喜,這才覺得一千兩銀子花的值了,因此執(zhí)意不肯接受退還的五百兩訂錢,最后經劉興賢反復拉鋸,終于議定酬金改為五百兩,訂錢算做全款。

  逆流航行雖吃力,卻一路無戰(zhàn)事,目之所及黃水青山,云下幾頭白鷺都能辨清毛色,岸邊的野薇一搖一曳盡入視野,昨夜一場小雨過后,塵埃盡洗,日出晨光罩籠下來,連江上的水氣都不易凝結成霧,這么大的一支船隊無遮無擋,如同擺上柜臺一般醒目。

  然而提心吊膽熬過一個白晝,他們心都提得酸痛,卻絲毫不見敵蹤,事出反常必有妖,東虜斥候不至于如此眼瞎,疏漏不察,這等反常使人不免心中惴惴,皆揣測東虜是在誘敵深入,前方可能有精心布置的必死陷阱等候。

  月顯夜涼,寒意襲來,曹文詔的貂毛披風下是一身精鐵寶甲,精鐵性寒,風一卷他忍不住一抖擻,涼氣尋隙透入臟腑,在船頭實在待不住,遂躲進船艙避風。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然一激靈醒過來,忙爬出了船艙,惺忪的倦眼隱隱可見前方遠遠有一片微弱光影。

  “這是哪里,去問他們?!辈芪脑t對親兵下令道。

  船上的兵丁不知從何處找來一根竹竿,頂端懸了燈籠,反復舉高又放低,同時拉長音喉,呼喚道:“喂,把,圖,拋,過,來?!?p>  過了許久,從船上不同舷位反復嘗試了數遍,終于有回應,左舷遠處亮起燈籠忽高忽低,那邊傳來拉長的呼喚:“圖,在,這,靠,過,來?!?p>  曹文詔感到船微微右傾,水聲漸嘩,只是殘月暗弱,他眼前只有一個腥紅色燈籠在江面跳動,此景詭異驚悚。那燈籠俞跳俞近,終于顯現(xiàn)船只的輪廓,卻已相距十步而已,待兩條船小心翼翼靠近至五六步,對面拋過來一竹筒。

  “這里是馬蹄彎,額,對,這里是碼頭,這么算起來,我們也該到了。”仔細查閱從對面借來的圖,船夫講解道。曹文詔留意上面有行字跡:工部河道衙門治水圖??嘈Σ灰?,暗嘆東江的路子野。

  “這就是說,前面那一片亮光就是王樸的所在?!辈芪脑t嘆道:“如此看來,島還沒被攻破,萬幸?!?p>  曹文詔這條船排在船隊的后面,等他們旁靠下錨,劉定思等人早已上島多時。

  王樸夜里被親兵喚醒,說是外面有兩位劉姓大人求見。

  “劉興賢,劉定思,這是何人,不管怎么有人來就好?!蓖鯓惆欀碱^,記不起這兩人,暗忖:來人必然是籍籍無名之輩。

  “叫他們等著?!蓖鯓銘牙镎o緊抱著顧金丹,得了寒病的她嬌弱無比,地窖中又不好用旺火,以免遭了窒息,不得已王樸只好用體溫為她驅寒,一連兩日緊緊貼在一起,半刻都不曾分開。

  “有人來了,不見也不好,萬一有什么重要的事,叫幕僚林昌興去談也不妥,會給人傲慢無禮的印象,這可難辦?!蓖鯓阈睦锛m結不已,想起身出去一小會兒,卻又怕顧金丹才好一些的寒病又受涼惡化,實在是不敢冒險,最后對門外下令:“叫他們進來?!?p>  劉定思和劉興賢曲身進來,愣然就見,眼前一皮草地鋪,有個英武俊朗的男子甲胄不在身,只著輕衣懷抱了一包裹,燈花下有個小凳子,一酒壺置于其上,這男子左手邊有把劍,橫在包裹根部,英氣逼人的一雙明眸正往他們瞧來,不時用手去輕拍那包裹,“嗯。”那包裹發(fā)了一聲輕吁,劉定思霎時間明白了什么,心氣上涌,怒不可遏,豎子安敢羞辱爾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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