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樟覆蔭了后山空地,他閑坐在一塊鬼斧神工的怪石上,抬眼望去——連綿起伏的山嶺,一座接一座,高聳入云的,橫臥的,豎著的......形態(tài)各異,有的像強者審視著萬物,有的像智者微笑著看著世事,還有的,則萬般秀麗,像圖畫點綴著大地。
在群山環(huán)繞中,觀賞者儼然是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大約有五歲的樣子。他清墨般的眼眸有些空洞,身上有點臟,是因為一路跌跌撞撞跑來造成的。他滿臉麻木,今天他受的打擊太多了,只能如此靜坐觀風(fēng)景來自我麻痹擺脫心理陰影。
半晌,他稍微緩解了,開始接受現(xiàn)實,便小聲地滿是不可思議地感嘆道:
“撞邪了,我怎么成了武侯。”
“唉?!彼y掩悲傷,不禁吟誦道:“生民日日嘆零丁,唯聽中朝說太平。萬里江山云莽蕩,五更風(fēng)雨劍悲鳴。怎么偏偏是這個時代?!?p> 這是怎么才會有如此怪異的一幕?待他娓娓道來:
這是一次次國際馬拉松比賽。正值盛夏,烈日當(dāng)空,現(xiàn)場的人沒有不大汗淋漓的,即便如此,每個運動員都全力加速著。畢竟已經(jīng)到最后階段了。
他叫李余亮。是眾參賽者中的翹楚,但不知干了什么忌諱事,今天身體突然虛弱極了,勉強來參加比賽,現(xiàn)在已經(jīng)堅持跑到最后了,他全身早已經(jīng)濕透了,胸口生疼,腿越來越重。他目睹了好多對手中途退賽,以他的狀態(tài),真不知能維持多久。如果發(fā)起一次沖刺的話,或許就真油枯燈盡了。
但或許上天就是不讓他安生,形勢越來越不樂觀,他甚至聽到了場外有觀眾竊竊私語道:“李余亮今天是怎么了?”“他這次放松懈怠了吧?!?p> 不是這樣的。他原本就不舒服,只是這次比賽對他很重要,他必須要參加……
余亮心越來越亂,他向來爭強好勝,最難受別人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他知道自己無路可退了??聪蚯懊娴膶κ郑萌Υ┻^。厲害就是厲害,在他極限透支的發(fā)揮下,他終于只需要再超過前面不遠處的一個人了。
那是他多年最難纏的對手王蒙,特別會奇襲,總是先保持不是特別快的勻速,保存較多的體力,然后再重要關(guān)頭突然加速,每次都能甩掉好多人——難纏啊,尤其是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
李余亮果然堅持不住了,與王蒙又拉開了距離。余光望見后面的人又追了上來,余亮更加心亂如麻,但他鼓勵自己:只有最后三公里了,一定要堅持??!
他真的只能乞求能比較體面的跑完了。
而他逐漸無法維持狀態(tài),跑的越來越慢,他仿佛又聽到一旁的觀眾又在說什么了。
不多時,他頭腦發(fā)脹,眼前幾乎全黑,腳步凌亂。再加上有點中暑,沒跑幾步,一個踉蹌,向前摔去。
劇痛在余亮身上不斷蔓延。他迷迷糊糊地看到有好多人向他過來,包括王蒙以及其他選手。好像有人把他抱起,送到救護車里,他能感受到對方的焦急——是王蒙那小子吧。他自嘲著,并感受到自己慢慢呼吸變?nèi)?,最后逐漸消失在救護車有些刺耳的聲音中……
他才想起來,自己和王蒙以前是多好的兄弟,也不知怎么會變成這樣。他有些不甘。今天的事確實蹊蹺了些。想一想,自己可能是被下藥了,再追根溯源一下,自己昨天只見過教練和王蒙的哥哥王文君。教練只是找他聊了聊,王文君不僅鼓勵他,送了他一個杯可樂。
那他的動機是什么?或許,已經(jīng)不得而知了。
……
想著想著,他又醒了,在一個古色古香的房間里。
他跪坐在床上,面前的炕桌上放著四書五經(jīng)。他動手去翻,伸出去的那一刻,發(fā)現(xiàn)這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一個稚嫩的小手。
“這怎么了!”又發(fā)現(xiàn)這是大約四五歲孩童的聲音。李余亮現(xiàn)在已經(jīng)幾乎肯定,自己穿越了。
果不其然,他看到一個年輕古裝女子緩步走近。女子一身曲裾不算普通,也不華貴,挽了頭墮馬髻,溫柔地伸出手輕撫他的頭,他沒有反抗,想聽聽女子說什么。只聽她柔聲道:“阿亮,別看書了,看的懂么。和娘親去吃飯啊,大家都等你呢。”“娘、娘親,我現(xiàn)在腦子有點糊涂。我是誰啊?”女子“噗”地一聲笑了:“阿亮這么小就成書呆子啦!你爹爹諸葛珪,是泰山郡的郡丞,都忘了?”“我是諸葛亮?”
“對啊。你哥哥諸葛瑾……”
“謝謝娘親,我知道了。”
李余亮,不,是諸葛亮,震驚又倉促地回答道。他跌跌撞撞地奔向外面,被門檻絆倒在地,清晰的刺痛感讓他不再懷疑。憑他對諸葛亮這個人物的了解,他母親姓章……大概捋了捋,他有些思路了。
外面圍著吃飯的他的幾個兄弟姐妹和他父親,見他呆呆地坐在地上,跟個傻子似的念叨著什么,便急忙過來扶他。
“這孩子自己學(xué)有什么效果啊?真都成個呆子了。給他找個老師吧,他也快六歲了。”章氏嘆氣道。“唉,只希望他不要步入他祖父的后塵吶。聽說水鏡先生名聲不錯,可以把阿亮送去?!薄跋瘸燥?,先吃飯,之后再討論?!?p> 諸葛亮被扶到餐桌前,看到桌上菜種類不算多,一頓還能剩點,就了解了他家還不錯。正好肚子有點餓了,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他沒有吃撐,八分飽就起身準備繼續(xù)探索這個環(huán)境。
“我出去一會兒?!彼顒恿艘幌律眢w,跑了出去。
風(fēng)和日麗的初春,有孩子歡聲笑語在田野上放著風(fēng)箏,也有農(nóng)民細心地在地里插秧。真是一派和諧的風(fēng)景。
他繼續(xù)向前跑。于是就有了現(xiàn)在這一幕。
他待了一會兒,自覺沒趣,便打道回府了。路過一個破舊的土廟前,諸葛亮進去休息了一下。他拜了拜這上面不知是什么神,然后盤腿原地坐下。突然,他隱隱聽到供桌下面有人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他起身上前,小心翼翼地靠近,掀開了供桌長長的桌布。果然,下面一個青年男子,正包扎著他很深的傷口。他穿著一身刺客裝,驚恐又殺氣騰騰地看著諸葛亮。
“額,這位叔叔,你是不是……”他本想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料脖子上沒來得及反應(yīng)被架了一把匕首。這人武功真厲害,他第一個念頭。
男子意識到了他的動作太過激,畢竟這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萬一他哭出來了怎么辦?更麻煩了。只好殺了他。
諸葛亮很快意識到他神態(tài)變化,連忙說:“你是被追殺的嗎?我一定保密?!彼T口看了看,確認沒其他人,便繼續(xù)道:“追你的人應(yīng)該沒半個時辰就到了吧,你就算殺了我,他們要是進來查,總會看出端倪的?!?p> “所以你接著在下面躲著。只不過你得在我身上劃一刀,接下來的事,我來辦。”說完他先在比較臟的地方滾了滾。
男子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反正時態(tài)緊急,顧不得拖了,便用匕首橫著他脖子劃了一下,又在胸前劃了一道,剛好不致命,又不留疤。
準備好了,遠處突然傳出馬蹄聲。諸葛亮躺在地上,裝作虛弱的樣子,不住呻吟。沒多久,有十幾個官兵闖進了廟里,本想搜搜男子的蹤跡,卻先被他吸去了眼光。
他們相互使個眼色,其中一人和藹地走向他,用哄孩子的語氣說:“小朋友,你爸爸媽媽在哪兒???怎么受了這么重的傷?”諸葛亮道:“我叫李余,是孤兒,四處流浪。剛剛來了個叔叔,我向他討吃的,他用短劍劃我,我倒下他還把手放我鼻子下面,然后又在我胸前劃了一下。這個叔叔壞蛋!”那人核對,發(fā)現(xiàn)“李余”所言非虛,確實身上有這種傷,還是匕首劃的。
“那個壞蛋叔叔去哪里了?你看到了嗎?”“那里。”他軟綿綿地抬起手指向左邊。
“好,乖孩子,給你饅頭吃?!敝T葛亮接過,大口地吃了起來,還舔舔嘴。那人拿出金創(chuàng)藥,細心在他傷處涂抹起來。其他人大都去他指的方向追逃犯了,只有他和一個兵在這里,那兵見他如此細致,不耐煩道:“不過是個野小子,我反正先去追那家伙了?!薄昂?,我待會兒去找你們。”于是現(xiàn)在對男子有威脅的只剩這一個人了。
諸葛亮不急,他知道這人不會有什么其他舉動。不久,他的傷包扎好了,輕輕道了聲“謝謝”。那人不語,怔怔看著他,好像在看自己親人。又拿出一塊玉佩給他,說“反正這個信物沒用”,就走了。
等過了一會兒,諸葛亮到外面打探了一下,確定安全,便說:“可以出來了。我家有藥,先給你找個地方住吧,然后從長計議?!?p> “你什么意思,我要走的。”男子知道諸葛亮絕非孩童心智,因此有所防備。再說他傷重,如果招來人了,他無力抵抗。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總要報答我吧?!敝T葛亮轉(zhuǎn)頭邪笑道,“包吃包住,教我武功?!?p> 男子難得沉默,之后緩緩?fù)鲁鲆粋€字:“好?!薄皩α?,你叫什么?”“衛(wèi)太白?!薄澳悴顐€字就是詩仙了?!敝T葛亮小聲嘀咕,“跟我來吧,我爹郡守。這事能幫你?!庇谑切l(wèi)太白跟諸葛亮到了他家,只見這位縣尉大人正坐在書房內(nèi),一眼就認出了太白。
“你……你們……”“爹,他于我有救命之恩,他要是不救我,我得死了?!敝T葛珪注意到了諸葛亮身上的傷,于是眉宇間緩和了幾分。
“你的事,我會幫忙處理。你先再我們家住幾天吧。”“謝縣尉大人?!庇谑请S諸葛亮回房間,關(guān)上了門。
“你想學(xué)什么?”“九陰真經(jīng)、北冥神功、連城訣、降龍十八掌什么的都行?!薄啊?p> “我只能教你我會的?!薄昂冒??!薄跋染毣A(chǔ)吧,你這么小,是很好練的。”
衛(wèi)太白先教了“鯉魚打挺”。若是之前的李余亮,完全沒有問題,但現(xiàn)在的他全沒基礎(chǔ),這個動作難度終究過大了。
他用自己的相關(guān)經(jīng)驗,嘗試了一次。沒想到一次就成功了。他自然欣喜,卻主要是因為這具身體極強的柔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