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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漂泊

第八回:東碼頭繩捆見舅,飛虎堂驗疤認親

塵世漂泊 追云樓主 3206 2020-01-27 15:00:00

  碼頭上所有人都聽到了望卿喊叫的聲音,紛紛停下了手里的活計,都是一臉震驚地看著望卿。為什么呢?

  因為在天津,楊惠虎這個名字人們已經(jīng)不敢叫了。因為惠虎在天津已經(jīng)混得人盡皆知了,賭場、碼頭、海上運貨,做的是黑道上的生意,殺人放火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了,因此人人都懼怕。人人都是談“虎”色變,不管黑道白道都尊稱他一聲:“虎爺”,今天望卿的幾聲喊叫,著實讓人們嚇了一跳。

  天津城東碼頭總共有六個,惠虎手里有三個,其他三個碼頭惠虎便分給了當年一齊逃命來天津的兄弟,一個叫鄧牧;一個叫王勇;一個叫謝春。望卿來到的這個碼頭是由鄧牧管著的??舌嚹羺s不太愿意在碼頭盯著工人們,因為總是要受那風吹日曬的。他便從碼頭工人中找了有一個為首的,此人名叫劉強。劉強平時也機警干練,鄧牧對他也放心,惠虎也說這個人會辦事,因此平時這碼頭是由劉強盯著的,可要是出了什么大事就得向鄧牧報告,因為實際上這碼頭的頭把手還是鄧牧。

  在眾人都還楞著的時候,那劉強便指著望卿,喊道:

  “捉住那人!”

  望卿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為此間的人是惠虎的仇人,便回身要跑。碼頭上的工人常年奔走,怎么可能讓一個文弱書生跑了?他剛回身,腿還沒有邁出去,便被人按在了地上。

  那劉強看望卿還在掙扎,便又說道:

  “拿麻繩捆上!”

  有人就拿了碼頭上捆貨物的繩子。那麻繩比手指頭還粗,一捆上,一拉這繩扣,別說掙扎了,望卿覺得呼吸都困難了。

  那劉強走到望卿跟前,看著他,說道:

  “我們虎爺?shù)拿栆彩悄憬械???p>  望卿沒有言語,那劉強又說道:

  “你是什么人,活得好好的,今天來找死???”

  望卿強掙扎著坐了起來,抬著頭看著劉強說道:

  “我是來尋親的,那楊惠虎是我舅父?!?p>  劉強似乎沒有聽到一般,高聲問道:

  “誰?”

  望卿回道:

  “我的舅父,你們的虎爺?!?p>  碼頭上眾人都嚇著了,捆了虎爺?shù)耐馍?,那還了得。劉強也嚇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額頭上的汗像雨一樣往下滴,心中慌了,也不知道該不該松了綁,只是站在那里呆呆地發(fā)愣。

  一位工人低低地對劉強說道:

  “實在不行,您就趕緊去找牧爺?!?p>  牧爺就是鄧牧。劉強急匆匆地去了,而望卿就一直捆著坐在那碼頭上,眾人圍成了一個圈都看著他,活也不干,他也不知道怎么辦,呆呆地瞧著圍著他的這些人。

  望卿坐了許久,覺得嘴里有點發(fā)干,便說道:

  “能不能給我口水喝?”

  一聽這話,眾人立馬端來杯、碗,里面滿滿的都是水,想要巴結(jié)一下他,借機能夠巴結(jié)惠虎??伤唤壷瑳]有辦法喝,便說道:

  “煩請哪位給我松松綁,我不跑,我就喝口水?!?p>  卻沒有人敢去松綁。人群之后,劉強的聲音:

  “閃開,快閃開?!?p>  眾人躲開,卻不走,還是在那里看。劉強和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簇擁著一個人來了,那人便是鄧牧。也是穿著一身竹布大褂,一雙布鞋,看上去好斯文的樣子。鄧牧看了看地上的望卿說道:

  “你是虎哥的外甥?看著倒是有點像虎哥。”

  望卿抬頭看著鄧牧,說道:

  “能不能先給松了繩子?我不跑,綁得太緊了?!?p>  鄧牧擺擺手,身后的一個小伙計便走上來,將繩子解開了。鄧牧指著這繩子說道:

  “這繩子是他們拿來綁船上的貨的,綁得結(jié)叫系魚結(jié),海里的魚不管多大,一打上結(jié),肯定跑不了。他們拿來綁你了,下手可真不輕。”

  劉強臉上的汗又下來了。

  望卿松開了綁,站起來了,手上都被繩子勒紅了,卻也沒管,整了整衣服,施了一禮,說道:

  “多謝,多謝。”

  鄧牧看了看,還笑了,說道:

  “沒想到虎哥的外甥還是個讀書人??!你看看……”

  眾人也都笑了起來。望卿才不管那些,拿了一碗水一飲而盡。鄧牧對劉強說道:

  “你們忙自己的罷。”

  便叫望卿跟著自己去找惠虎了。

  惠虎此時正在外面和人談海上運輸貨物的生意。這種事這幾個兄弟卻不管,因為碼頭是他們自己和惠虎拿命拼下來的,而其他的事業(yè)是惠虎和他的家人闖出來的,所以他們有碼頭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況且惠虎年底還會給他們分紅。

  鄧牧帶著他走了一段路,繞進了一處大宅子。這宅子雖然大,卻只有一進,正廳大得出奇,偏房好像是倉庫和廚房,還有一個小廁所。宅子里伙計和使喚傭人也有不少,但是好像忙忙碌碌的不太說話。

  鄧牧走在門里便叫身邊的小伙計去請王勇和謝春。那王勇和謝春便是其他兩個從上海逃到天津的,這四個人自然如親生兄弟一般。

  鄧牧和望卿走進正廳了。正廳之上高懸金匾:“飛虎堂”,金匾之下放著四張大座椅,下面兩旁還有四對小座椅,分別有茶桌擺著。

  鄧牧拉著望卿在底下的椅子上坐下了。不一會,便有人上來茶了,放在旁邊的茶桌上。望卿真的是渴了,拿起來吹了吹就喝起來了。

  鄧牧看他放下了茶碗才對他說道:

  “你的舅舅談生意去了,我已經(jīng)叫人去請了,但是要等他生意談完才能來,這個宅子是我們的倉庫,大廳空出來是我們商量事用的。你知道我們手底下管著人就做事不能不謹慎一點,所以什么事情都得商量商量。兄弟們不惜命的投奔你,總不能不把他們當人?!?p>  望卿點了點頭,問道:

  “為什么我不能叫我舅父的名號?!?p>  鄧牧笑了,說道:

  “外面的人怕我們,所以不敢叫我們的名字。咱們自家人哪來這么多規(guī)矩?!?p>  正說著話,外面便進了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王勇和謝春。王勇生來風風火火,而謝春卻看上去是個內(nèi)向的人,不太愛說話。

  王勇進大廳就喊道:

  “上亮子!”

  底下的伙計便趕緊將大廳的燈點起來了,望卿卻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這其實是黑道的黑話,就是點燈的意思,他一個讀書人哪里知道。

  王勇和謝春坐在了他們的對面,王勇看了看望卿,又看了看鄧牧,說道:

  “牧爺,這書生是你的教書先生?。磕昙o太小了吧。”

  說完便捅了一下謝春,兩個人笑了起來。

  望卿也不說話,鄧牧知道他愛開玩笑,也不和他計較。自然有人來上茶。王勇和謝春品了口茶,將茶碗放下了。那王勇又開口說道:

  “牧爺,這教書先生是什么人?”

  鄧牧回道:

  “他說他是虎哥的外甥,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p>  王勇和謝春一驚,然后王勇又說道:

  “這么多年了,怎么沒聽虎哥說過?”

  鄧牧也應(yīng)和道:

  “是啊,可是細看看長得還是有一點相像?!?p>  王勇和謝春仔細端詳起來,都點點頭,覺得有點相像。謝春開口道:

  “這書卷氣,虎哥沒有。”

  鄧牧和王勇也覺得謝春說得有道理。大家有說有笑,楊惠虎終于進來了,坐在了鄧牧的對面,王勇的旁邊。

  他看了一眼望卿,望卿也看了他一下。自從望卿周歲之后,兩人便沒有見過,哪里會認得?;莼⒅钢?,疑惑地問鄧牧:

  “這個人是誰?”

  鄧牧笑著說道:

  “自己家的外甥都不認識?”

  惠虎便問望卿:

  “你是俞望卿?”

  望卿看著惠虎,站了起來,施了一禮,便說道:

  “舅父在上,望卿有禮了?!?p>  惠虎卻叫住了他,言道:

  “年輕人,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不得不防,你還是問清了再行禮罷?!?p>  惠虎行走江湖多年,是越來越謹慎了。王勇也覺得惠虎說得有道理,便附和道:

  “你說你是虎哥的外甥,可有憑證?”

  望卿打懷里掏出了那兩封書信,可被水泡了一夜,字都模糊不清了,說道:“有書信在此,可為憑證?!?p>  那王勇拿過了兩封書信,展開一看,字都模糊了,便笑道:

  “這字都看不清,怎么當憑證?”

  望卿一時著急,也想不起什么憑證?;莼s說道:

  “昔日我姐姐來信說道你的左臂上有一道疤痕,能不能讓我看看?!?p>  望卿掀起左臂的衣服,有一道疤痕映入眾人的眼簾。此時惠虎其實已經(jīng)相信了,可王勇還是說道:

  “天下左臂有疤痕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關(guān)鍵是咱們也不知道疤痕長什么樣,這樣就認定太過輕率。”

  這時鄧牧說話了:

  “我說你們可真搞笑,你們讓他說說自己家的情況,虎哥你想想是不是不就行了?”

  望卿便開口說道:

  “我叫俞望卿,父諱俞望,娶妻名叫楊惠鳳,家中世代買賣茶葉為生,家住在……”

  惠虎打斷了他,開口道:

  “不用說了,你真的是望卿。”

  兩個人自然就如此相認了,望卿的眼淚點點滴滴下來了。一路上吃盡了苦楚,終于是見到了自己的親人。

  這時候鄧牧又說話了:

  “我說你們啊,你看著這孩子長得就像,眼睜睜一看就是,還問來問去的?!?p>  惠虎將這幾位兄弟又介紹給望卿,望卿一個個行禮,叫聲叔叔。三個人心里還是開心得無法言說。望卿便把家里的事情給大家說了,一個個聽得黯然,都說他是苦命的孩子。

  惠虎和這幾個兄弟不知道的是,這孩子一來便將要打破天津城各個黑幫之間的安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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