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眼亮心細(xì)，見來人足有一二十，忙讓五人躲進(jìn)茶寮。石一安擰著脾氣，被劉云扯了進(jìn)去。
石一安對劉云的怒氣可謂是與日俱增，自從知道劉云的秘密，他便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說話冷嘲熱諷，整日里找劉云不痛快。
劉云姚冰卿在分別在兩邊，石一安在劉云旁邊，五人擠著腦袋爬在窗邊，透過窗縫看著外面。
足足十輛馬車，每輛馬車載著一人多高的大木箱，木箱上寫著朱紅的大大的“官”字。隨行官差，兩人押一車。
石一安桃虎王行突然激動起來，三人擦臉傳遞著相望一笑，彼此會意繼續(xù)看著外面。
不知道怎么，石一安就撞到了劉云的腦袋上。石一安低頭，劉云抬頭，咫尺之間，兩人不覺尷尬，劉云起身坐到一旁。
徐伯招呼著，小跑著前后倒茶。官差三三兩兩分開坐滿四張桌子。
“大人，這押得什么重要東西，非得這黑天半夜走？”徐伯一邊倒茶一邊笑著問。
“不該問的就別問，能黑天走的東西你敢知道嗎？”程于壽喝著茶，并不想搭理徐伯。
“哎吆，謝大人謝大人，大人說得是說得是?！毙觳痔嶂鴫刈呦蛳乱蛔馈?p> “官爺這馬要不要喂？”徐伯又問。
“你這馬不錯呀！”一衙役看見茶寮一側(cè)劉云拴上的兩匹馬，“不像是境州馬呀？”
石一安心下一緊，桃虎緊了手中的刀。
“是云州馬，幾個災(zāi)民牽過來讓我?guī)退麄冋屹I主賣掉?！毙觳χf。
“還有這樣的好事，小心別讓災(zāi)民給騙了，他們可精著呢?！?p> “怎么會呢？他們也是可憐人，求口飯吃?！毙觳^續(xù)笑著。
“他們可憐？老伯，他們就騙你們這些人的，知道我們石大人吧，就是可憐他們，自己私放了軍糧，現(xiàn)在命也沒了。你說冤不冤？”
“石老爺可是個大好人呀！”徐伯笑著搭話。
“這年頭，好人沒好報的?！惫俨钫f罷又端起茶杯。
徐伯見這官差能說上話，轉(zhuǎn)了一圈又回來。
“官爺這是要是哪兒呀？”徐伯笑著繼續(xù)倒茶。
“爾逅?！?p> 恰另一桌喊著續(xù)水，老伯只能作罷。
“送去爾逅？什么東西？為什么送去爾逅？”石一安心下不解。
徐伯再次提壺靠近程于壽。
“大人，您神通廣大，老伯我想跟你打聽點是事?！毙觳χ鴨?。
“什么事？您老盡管說，這上天入地沒有我們程大人不知道的?！迸赃叺墓俨罡胶?。
“您說?！背逃趬蹪M臉得意。
“最近災(zāi)民越來越多，眼看著糧貴錢賤，我也尋思著做點生意，看能不能發(fā)點財?！?p> “你這老伯有意思，你就一個人，要那么多錢干啥使?！背逃趬鄄粦押靡獾男Φ?。
“瞧大人說得，誰還能嫌錢多不是嗎？”徐伯笑著答，“有錢了不就不是一個人了嘛?！?p> 官差們大笑。
“你也說了糧貴錢賤，你這么明白哪里還用向我討教。那自然是，”程于壽用手指在桌子上畫了個圈，手指往圈中一點：“囤糧。”
??“您這莫不是哄小老兒玩呢?！毙觳Φ溃骸半y道還能賣給災(zāi)民不成？”
“就以你，”旁邊的官差繼續(xù)搭腔，上下瞅瞅老伯，笑道，“囤個三五擔(dān)，換個老娘還是可以的?！?p> 官差打趣老伯，又是笑成一片。
“小老兒就算囤了，也不敢賣呀！這官家有令，我也這把年紀(jì)了，可不敢媳婦沒娶上再把命搭上。”徐伯順著衙役的話繼續(xù)試探。
“你這小老，”程于壽笑道，“境州賣不了可以去爾逅賣呀！想要掙著錢，既要敢冒險，也要看得清形勢，不能死心眼?！?p> “受教了受教了，小老我活了四十九，敢情都白活了，但凡要再年輕二十歲，也一定跟著大人和大伙一起發(fā)財?！毙觳畛兄逃趬?。
石一安這才明白這伙人拉的是何物，他沒有料到他爹手下的官差竟也會無恥到如此地步，非但不救民于水火，還在此時蓄謀發(fā)國難財。
石一安按捺不住，喘著粗氣，胸腔起伏，瞬間站起。
“你要干什么？”劉云壓低聲音喝止，兩步上前，手按在石一安的肩頭。
石一安轉(zhuǎn)頭歪嘴挑眉，看著劉云，劉云不好意思起來，撒開了手。
只等程于壽一行起身走了，憋了半天的桃虎才負(fù)氣一嘆。
“不要節(jié)外生枝，我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币Ρ涠凇?p> “什么重要的事情？”石一安跺著步子，歪著腦袋，似笑非笑看著姚冰卿：“姚公子這么一說我倒糊涂了，我們不就是游山玩水來的嗎？”
“一安，你在說什么呢？”桃虎不解石一安為何突然如此：“我們不是要為大人伸冤嗎？”
“好啊，怎么伸冤？到哪里伸冤？哪里可以伸冤？”石一安看看姚冰卿，眼睛又落在劉云身上。
“你們到底是來拯救左部的，還是來利用左部的，你們自己心里清楚?！笔话舱f完甩頭向桃虎王行：“我看我們?nèi)齻€還是就此跟二位告別的好，免得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石公子這話從何說起？”姚冰卿也有些生氣，一路上不管石一安如何做怪，但到底對自己還算信任。
劉云站在一旁，看著石一安的后腦勺，呼吸加速，眼里凝仇。
“是我，”劉云突然起聲，眾人紛紛看向劉云，石一安更是一驚。
“他是對我不滿，因為我是”劉云難以啟齒，眼神慌亂，咬破了唇邊。
“因為你是，”石一安轉(zhuǎn)頭雙目聚火，語氣堅定：“因為你是天底下第一大騙子！”
王行一聽“大騙子”，輕咳兩聲，尷尬的不知道往哪里站。再一看愣住的姚冰卿，心下一聲“不好”，不知道如何解開這三人呈線的三角。
劉云看著石一安突然一松氣，輕“哼”著一笑，眼里笑出了淚。石一安看著劉云也一笑回應(yīng)。
兩人之前的針鋒相對，在這一瞬全都瓦解冰消。
王行看著姚冰卿來回望著石一安和劉云的慌張眼神，五臟六腑全捏在一起，提到了嗓子眼。
王行不知道石一安和劉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王行也知道姚冰卿和他一樣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無關(guān)緊要，但姚冰卿不知道就要緊了。
五人上了馬車?yán)^續(xù)趕路，王行姚冰卿繼續(xù)前面趕路。桃虎劉云石一安坐在馬車內(nèi)。除了桃虎無人說話，桃虎訕訕的見無人理睬他，也閉上了嘴。
石一安坐在劉云對面，他盯著劉云，左歪歪頭右歪歪頭，一直含笑看著她。
劉云頭轉(zhuǎn)向一邊，不覺笑出了聲。桃虎不明所以也跟著笑，車內(nèi)三人沒有前兆的笑成一片。
王行正著臉，眼珠子轉(zhuǎn)著，偷偷一瞥姚冰卿，姚冰卿的臉像霜打的茄子，顏色鐵青。
到達(dá)寶月寺時，已是半夜。寶月寺里里外外全躺著橫七豎八的災(zāi)民，因為寶月寺廟每日施粥的原因，整個隱翠山的災(zāi)民隨處可見。
石一安跳下馬車，突然“哎吆”一聲，表情痛苦的捂著肚子。
“怎么了？”劉云問。
王行“嗯”一聲，看了眼姚冰卿。劉云不知王行何意，看了看姚冰卿，并未覺出有何不妥。
“我肚子疼，要拉屎?！笔话裁婺开b獰著回答。
“那趕緊進(jìn)去找茅房。”王行走上寺門，朝石一安招手。
“不行了不行了，憋不住了，我就在這樹林方便吧，你們先進(jìn)去，我馬上就好?！?p> 姚冰卿沒有搭理，徑直走入寶月寺，劉云王行跟上。
石一安急急忙忙跑進(jìn)樹林，脫褲子蹲下。
“嗨！”桃虎從后面一拍石一安的肩。
“嚇我一跳！”石一安嗔怪，“他們都進(jìn)去了嗎？”
“進(jìn)去了?！碧一⒁娛话部焖倨鹕硖崞鹧澴?，“這么快呀?！?p> “是啊?！笔话蚕岛醚澭鼛?，放下外衫，“你跟著一起也好，走吧。”
桃虎盯著石一安直直看著。
“怎么了？又被我?guī)浀搅藛?？”石一安繃著臉問?p> “不是，一安，你拉屎沒擦屁股?！?p> 石一安前面走著，桃虎后面跟著。
“你是不是忘了？”
“我根本就沒拉屎！”
“那你脫褲子蹲下干什么？”
“放屁！我放屁行不行？我的祖宗，你把嘴閉上吧?！?p> “好，這好像不是去寶月寺的路?！?p> “廢話，上山能走下坡路嗎？”
“一安你要干什么去？你不會是想不告而別吧？”
“是?！?p> “真的嗎？一安，大人的仇我們不能不報！”
“剛剛你也看見季風(fēng)季云了吧。”
桃虎點點頭。
“聽我說，看見剛剛程于壽的馬車朝哪里走了嗎？”
“沒有?！碧一u頭。
“朝山溝去了?！?p> “你怎么知道？你也沒看著呀！”
“用你珍貴的大腦想一想，他都走這里了，要去爾逅，當(dāng)然是去山溝抄近道過河?！?p> “奧奧，好像有點道理，”桃虎轉(zhuǎn)念一想，“那跟我們有啥關(guān)系？”
“我算了下，他們走的慢，這會應(yīng)該還不到山溝。你一會，”石一安爬在桃虎的耳朵旁一番耳語。
“??？”桃虎一驚，“那能行嗎？”
“你聽我的把人引來就行了。其他的事我來辦?！笔话蔡裘寂?。
“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跟王行和姚公子商量下吧？”
“跟他們兩個商量？跟他們兩個商量什么都做不了！還不如劉云。”
“你是不是喜歡劉云姑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