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口胡扯！哄鬼去吧！令狐絹壓根也不相信，她維持著滿面的微笑轉(zhuǎn)頭盯了他一眼，他第一眼見到她時她是什么樣子？對了，她扮成男子模樣在端王府邊又看蓮花！那個樣子是天下第一美人？她回頭又笑盈盈地望了一眼已被拋在馬后的迎親列隊，這才轉(zhuǎn)過眼來毫不客氣地盯著阿古達木，想判斷他方才的話是開玩笑還是假意奉承，但對視上她目光的眼神如此坦率和真誠，竟然充滿愛意，讓她莫名地有些心亂！她忙掉轉(zhuǎn)了頭，她令狐絹從來就不怕迷惑別人，只是迷惑這樣一個傻子未免太沒意思！但她心里又明白阿古達木決不是一個傻子！她生平第一次心里失了方寸，這讓她很生氣，她自然不能相信這種謊言，當她令狐絹是天真的小孩子嗎？令狐絹禁不住憤憤然地道：“我平日最恨花言巧語的人！”“哦，你覺得我是花言巧語的人嗎？”阿古達木更加滿眼都是笑意，以一種寵溺地眼神看著她，仿佛竟是她在他面前故意撒嬌一般。
他當然不是花言巧語的人，這點她早就知道！但他看著自己的時候讓她感覺很不好，她討厭他將她當成平常的女人，更討厭他自以為是地以為她在故作姿態(tài)，她決定打擊一下他的自信和驕傲，她認真地望向阿古達木：“我不是寧國長公主！我只是——李唐宗室中的一個郡主。”她還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我知道！”阿古達木一點也不驚訝地笑了起來，“那又如何，在我心里你就是！”
令狐絹很有些一拳打了個空的發(fā)怔感覺，她之前和令狐綯做過好幾種設(shè)想和對策，以應(yīng)變“寧國長公主”的身份可能被揭穿后的各種情況，但沒有一種設(shè)想是她自己主動揭開的，也沒有一種對策是這么簡單這么輕而易舉的過關(guān)的。
看來他還挺會自欺欺人嘛！不過也是，歷來求娶公主的不過是為了公主那個名分，至于公主的容貌性情甚至真假都無所謂。反正天下人都知道他阿古達木娶的是“寧國長公主”，看來他也不過是為著這個名分了！這樣更好，令狐絹心里反而有些輕松了。
烏云一直奔到一片平緩的小山坡上才停了下來，從這里可以看得到一覽無遺的草原風(fēng)景，頭上的天空似是極低卻又極清澈，連綿不斷的白云層層疊疊一直漫到天邊，與無邊無際的草原相銜接，形成一幅截然不同于沙漠也全然不同于中原的美景。
阿古達木伸手扶了令狐絹下馬，指著坡下讓她看：“這里就是我的祖輩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我從小就在這里牧羊，這里就是我的根我的家！而你——”他轉(zhuǎn)過頭來望著她認真地道，“你就是我一直以來在找的人！”
正在專注地凝視著草原地形地貌的令狐絹又被他的話攪得有些無語了，但突然地她開始生氣了，這個阿古達木一直要娶的就是寧國長公主，他只是將她當成了寧國的替身，他只是沒有見過寧國而已，如果見過真正的寧國他也許就不會自欺欺人！令狐絹有些報復(fù)似的開始向他描述大唐的寧國長公主，竭力形容寧國的美貌和迷人……
阿古達木卻只是靜靜地笑望著她，似乎她說的這些故意想激怒他的話讓他覺得很有趣，突然間令狐絹也意識到自己竟有些瘋狂，她這是在干什么？她遠涉萬里來此異國不就是為了要獲得這個名叫阿古達木的回鶻可汗的信任，救回被囚的靖寧王，一舉打擊回鶻的勢力嗎？她竟然在做著危險的想激怒他的事情，她竟然做著讓令狐綯的計劃毀滅的沖動之舉，大唐、寧國、李瑞欽……，多少人的命運系在她的成功上，又有多少人在等著想眼看她的失敗，令狐絹黯然地閉上了嘴。
見她突然停了下來，阿古達木也收了笑意，他伸手牽了她的手道：“你們漢人有一句話，”他想了好一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彼蛩┫律韥恚J真地盯著她的眼睛，很是坦誠地道，“我喜歡你，我也只要你一個。”
令狐絹卻更加怒上心頭，這人真的比自己還善于裝？他們倆認識根本就不到半個月，這怎么可能？傳說中無往不勝、警覺多變的草原之鷹怎么可能如此單純？他就是在騙自己的！她克制著自己心中的起伏不去揭穿他，只是輕輕掙脫了他的手，猛然間她想起那日酒宴中令狐綯逼問玉溪的話，不由脫口而出：“假如沒有了瓢，你該如何？”
阿古達木愣了一會，但他居然很快就明白了令狐絹的話，復(fù)又拉起了她的手：“假如沒有了瓢，我也會拉緊你的手的！”
他的話竟特別能擾亂她的平靜，讓她心中慌亂，讓她不肯相信，她直盯著他的眼睛：“要是到那山窮水盡的地步，你又該如何？”
阿古達木爽朗地笑了起來，仿佛她說的一切毫無道理可言。
令狐絹更加惱火了，若真是到了那山窮水盡的地步，又豈是他能左右得了的？她抑制不住自己無名的怒氣，忘了自己的身份應(yīng)該是不慍不火、雍容大度、決不能輕易動色的，她掙開他的手，喝道：“不許笑，象你這樣刀口舐血之人，如果有一天大唐的大軍壓陣而來，你還有何處可去？”
阿古達木見她象是真的嗔怒了，他停止了笑，抬起頭來望向遠處的草原，似在認真地思索她的問題，回過臉時眼中卻毫無畏縮之意：“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只要我喜歡你，若你也喜歡我，我們就在草原上做一對平常夫妻，”他伸出雙手來握住她的手，“你可愿意？”
他握住她的手很有力，他給出的這個答案也太出乎令狐絹的意料，讓她一時答不出話來，她悲哀地望向他，他的眼睛卻正期待地看著她，讓她一時有些無措，他有些方面還真的很單純?。?p> 不對！不是說阿古達木一直以光復(fù)回鶻一族為雄圖大志的嗎？不是說阿古達木是從眾多草原精英中脫穎而出的嗎？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就為一個根本不是真公主的女子而放棄？她又不是傻子，怎能就差點相信了他！這也許只是他的一種戰(zhàn)術(shù)——象他一開始的刻意接近她一樣，象她和令狐綯計劃的一樣，首要的是將對方穩(wěn)住，能控制住他就更好！而她竟然就差點忘了自己的來意了！既然阿古達木將她當傻瓜，那么她就裝天真好了，令狐絹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她輕輕抬起手來看他手掌上硌著她的手的傷痕，避開話題柔聲問道：“這個是怎么弄的，疼嗎？”
她波光流漾的眼睛里露出一片溫柔的疼惜，讓阿古達木不由地伸手去擁著她：“不疼，以后有你，真好！”這句話又觸到了令狐絹心底的最柔軟之處，只有年幼失怙的人才知道這句話的感覺，她有些失神，忽見阿古達木正凝視著自己，忙抿嘴微笑了一下，她知道此時的自己是嬌媚迷人的。
果然，阿古達木摟著她愛憐地問道：“你的真名叫什么？”
令狐絹微微一怔，她不能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他，誰知道眼前這個人會不會轉(zhuǎn)身就拿著這個當作把柄去要挾皇上？她抬起頭，揚起明媚而嬌俏的笑意：“我的小名叫蓮兒，蓮花的蓮！”
阿古達木笑著凝視她：“難怪你那么喜歡蓮花！”
他怎會知道？令狐絹有些驚訝地望了他一眼，卻抿嘴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歡蓮花？”
阿古達木伸出手輕輕刮了一下她小巧俏麗的鼻尖：“你忘了，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你就站在那里看蓮花，看得那樣專注！”
令狐絹心中忽然怦怦亂跳，他是真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