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想要的結(jié)局

　　清晨，一縷陽光透過木屋的窗戶，照進(jìn)房間，照在段風(fēng)的身上。

　　他睜開眼，被閃耀的光刺的有些痛；身上還穿著短衫和那件大褲衩，他晃晃腦袋，稍微有些迷亂。

　　推開門，藍(lán)天，白云，陽光明媚。

　　沙灘在太陽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

　　蔚藍(lán)色的大海，拍打在礁石上，泛起朵朵雪白的浪花。

　　沙灘上，衣衫清涼的少女還躺在長椅上曬太陽，清風(fēng)一吹，便露出片片晶瑩如玉的皮膚，沒有半分雜色，比那海上浪花還要白。

　　她的頭發(fā)，海藍(lán)色的。

　　“你來了。”

　　躺椅上的女孩兒，扭過頭輕輕開口：“我就知道，你猜得到我的意思。”

　　段風(fēng)又晃晃腦袋，他記憶的最后一刻，是段雪死在那張長椅上，難道昨天的那些都是夢嗎？

　　“你看，這天多藍(lán)，大海多漂亮?！鄙倥︳|如花：“大少爺，陪我看看海，好嗎？”

　　段風(fēng)眼眶中的淚又涌上來，許多話梗在喉嚨，張口只有一個字。

　　“好！”

　　兩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女，在海邊踩水，沙灘上挖洞，埋人，堆碉堡，像對兒五六歲大的小童。

　　一個比一個笑得開心。

　　快樂人時光，總是過得快，太陽轉(zhuǎn)眼便轉(zhuǎn)過半圈，落下西山。

　　段雪把段風(fēng)領(lǐng)回草屋，一把撲在床上，臉上帶著紅暈：“要了我?！?p>　　兩個家伙生澀的像是孩子。

　　一夜無話，滿屋春色。

　　……

　　夢中，段風(fēng)隱約感到自己額頭被親了下，聽到些聲音。

　　“這就是我想要的結(jié)局，謝謝你，我的大少爺?！?p>　　……

　　“師兄，師兄！”

　　“你醒醒，師兄！”

　　圓滾滾的哭喊聲直入心底：“師兄，你別死啊！”

　　“你死了，我怎么辦？”

　　段風(fēng)睜開眼，瞧見得是個有些陰暗的小屋，他正躺在屋里唯一的那個床上，衣袍和金色面具整整齊齊的疊好，擺在一旁。

　　圓滾滾趴在自己臉上哇哇大哭。

　　桌上擺好了飯菜，一盤青菜，一碗白米，無酒也無肉；這房間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唯獨(dú)那餐桌上，少了一個碗，多了一封信。

　　段風(fēng)直起身來，圓滾滾順著他的臉就滾下去，摔在床上。

　　后知后覺的圓滾滾這才反應(yīng)過來：“哎，師兄，你醒了?！?p>　　不理會耍寶的圓滾滾，他靜靜的穿好衣袍，因?yàn)闆]人再替他搭理，所以這次段風(fēng)穿得很仔細(xì)，盡量讓衣服上不出現(xiàn)褶皺。

　　穿好之后，照照鏡子，還總覺得哪里不滿意。

　　不過也只好這樣，畢竟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盡善盡美。

　　衣服穿好，便要開始吃飯，段風(fēng)坐在桌前，一根菜葉，一勺米，因?yàn)闆]人再同他搶飯，所以可以細(xì)細(xì)的吃，品品飯菜里的味道。

　　等盤里不剩一滴湯，碗里沒有一粒米，段風(fēng)才放下筷子，一頓飯恍如隔世。

　　他輕輕拆開那封信，生怕撕破了一張紙。

　　信是用鵝毛筆寫得，字跡細(xì)膩而娟秀，帶著淡淡的墨香。

　　“給我親愛的大少爺：

　　大少爺，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的大小姐已經(jīng)走了；到了一個花開四季，溫暖如春的地方；在哪里，天是藍(lán)色的，云朵那么白，每天都有和煦的陽光；我會在面朝大海的地方，蓋一間小房子，會找一個溫柔的家伙嫁了，生幾個小孩子。

　　我們每天都會在海邊的沙灘上，一起曬太陽；你可千萬不要來找我，因?yàn)榉孔雍苄?，沒有你的位置。

　　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的，要替我向秋姐姐說聲對不起；要學(xué)會自己做飯炒菜，要自己把衣服打理好，要少喝些酒，要找一個漂亮又親切的姑娘，知道你喜歡吃什么菜，穿什么樣的衣服，開心或是不開心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你要早早得對她說‘我愛你’，也許她不像我有那么好的耐心，可以等那么長時間，也許她像我，等著等著就沒有時間了。

　　你們要找一個可愛的地方，蓋一間小房子；你可千萬不要來找我，因?yàn)樗瑫源椎摹?p>　　你們要……

　　你可，千萬千萬不要來找我，因?yàn)檫@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jié)局。

　　你的，

　　大小姐”

　　淚水打濕了信紙，模糊了許多字跡，再看不清楚。

　　段風(fēng)小心翼翼的折好，裝入信封，又收進(jìn)懷里，雙目合十，擠出里面余下的淚，輕輕帶上面具。

　　抓起圓滾滾，便奪門而出！

　　最好的結(jié)局么？

　　這可不是我想要的結(jié)局。

　　圓滾滾被灌了滿嘴風(fēng)，嘰里咕嚕的大叫：“師，嗚嗚，兄！”

　　“你要，嗚嗚嗚，帶我，嗚，去哪？”

　　很快，段風(fēng)便回答了他的問題，他立在郁洲山水樓的屋檐上，張口便是聲大喝。

　　“徐易山，我知道你來了，給我滾出來！”

　　“滾出來！”

　　“滾出來！”

　　那一天，郁洲所有人都知道，白袍金面的大漠孤風(fēng)，立在山水樓上大罵徐老伯。

　　山水樓里靜悄悄的，沒有人出來，就連坐鎮(zhèn)于此的算賬小哥，也像突然成了聾子，什么也聽不見了。

　　這實(shí)在是樁怪事，就好像狐貍在指著老虎的鼻子叫囂，那老虎卻靜悄悄的沒有反應(yīng)。

　　“老伯，要不我出去攔住他，小風(fēng)這也太不像話了。”

　　山水樓里，侍從打扮的漢子向老農(nóng)道。

　　老農(nóng)擺擺手，呵呵笑道：“沒事，讓他發(fā)泄發(fā)泄吧?！?p>　　緊跟著，第二天，消息不脛而走，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大漠孤風(fēng)向山水樓宣戰(zhàn)了。

　　這位近年來，風(fēng)頭極盛的江南大盜，再次名聲大噪，甚至蓋過嶺南那把劍；一躍成了可以和冰原王，奇絕峰，山水樓這樣天下第一等的勢力叫板的存在。

　　可郁洲山水樓一鬧之后，大漠孤風(fēng)就沒了消息。

　　任誰也不會想到，這位名聲蓋過天的人物，此時，正跪在座破破爛爛的山上。

　　山上有座宮殿，本就已經(jīng)破敗，在被炸過之后，就更加殘破。

　　他已經(jīng)在殿門前，跪了整整三天了；里面的人不出來，他便會一直跪下去。

　　秋月涼說成仙可以使死人復(fù)活，牛首山上的老仙人，是他認(rèn)識的唯一一個仙人。

　　天空，下起了雨，那酸澀的雨滴打在身上，生生的疼。

　　“回去吧，孩子，我不會見你的?！?p>　　老仙人的聲音從宮殿里傳出來。

　　“您不出來，我就不回去?！倍物L(fēng)語氣堅定。

　　“哎?！?p>　　嘆息聲在宮殿里不斷回蕩，中年道士的身影從里面走出來，輕聲道：“后悔了？”

　　“嗯！”段風(fēng)沉沉得低下頭。

　　“我說過，你我之間的緣分只有那淺淺的一縷，你拒絕了，便不能后悔?！?p>　　“段風(fēng)不求仙人回心轉(zhuǎn)意，只求您為段風(fēng)指條明路。”

　　中年道士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佛緣深厚，到江湖去吧；找找那個死和尚?！?p>　　“段風(fēng)叩謝仙人！”

　　“嘭！”的一聲。

　　他的頭，向地面重重的磕下去；仙人涉凡，他明白老仙人為此付出了什么，是他本就所剩不多的壽元。

　　“不必如此?！敝心甑朗繐u頭道：“你欠下了我的因，便要還我個果；三寶的事，就交給你了，老道時間不多，實(shí)在是無力追他了?！?p>　　“是！”

　　“記得，替老道尋個徒弟?！?p>　　“是！”

　　“好了，你回去吧，老道也要休息了。”

　　說完，中年道士便轉(zhuǎn)頭，走進(jìn)殘破至極的佛頂宮里。

　　“段風(fēng)，再叩仙人！”

　　腦袋砸在泥濘的地面，濺起污泥，或是落在長發(fā)上，或是衣服上，他卻宛若未覺，將腦袋埋在泥地里，久久不曾出來。

　　……

　　數(shù)月后。

　　大漠，地處西北，終日黃沙漫天。

　　任何活物，都難以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生存下來。

　　可就在這樣的大漠當(dāng)中，竟有一個小村子，村子很小，只有十余戶人家。

　　村子叫做小孤村，村長是個老農(nóng)，常年在地里鋤草，這老農(nóng)姓徐，叫做徐易山。

　　這日，一個衣衫襤褸，滿身泥濘的灰發(fā)怪，跌跌撞撞地闖進(jìn)小孤村；剛進(jìn)村，便被人圍了起來。

　　村民看著這人形生物，都感到奇怪，這是個什么東西？

　　直到村中武館的陸師傅過來，扒開灰發(fā)怪滿是污泥的頭發(fā)，眾人這才瞧出來，這不是村長家的小風(fēng)嗎？

　　打小這孩子就是村里的搗蛋王，偷雞摸狗的事兒常干，那家少了什么東西一準(zhǔn)兒是他；為此，向村長投訴的村民可不少，對這個小風(fēng)，村里人可是熟悉的很。

　　熱心的村民弄了桶清水，把小風(fēng)丟進(jìn)桶里，拿刷子搓巴搓巴，掛掉胡子，換上身衣服，倒也人模狗樣的。

　　不過讓他們驚訝的是，小風(fēng)才出去沒多久，怎么回來就成不良青年了？

　　一身的酒氣不說，滿頭長發(fā)，根根雪白，這孩子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一切打理妥當(dāng)，眾人把小風(fēng)送回了村長家，意識不清的段風(fēng)就躺在自己床上，雙目呆滯的看著房梁。

　　村長徐老伯很快就回了家，看著躺在床上的呆呆傻傻的段風(fēng)，就在旁邊坐下來。

　　“鬧夠了？”徐老伯輕嘆了口氣：“小風(fēng)啊，老伯知道你難受，可老伯不難受嗎？你師父把你倆交給我的時候，你們才丁點(diǎn)兒大，轉(zhuǎn)眼都成大人了?！?p>　　“我也想救小雪，可你知道救一個死人代價多大嗎？那是一個長生者用命換來的，七節(jié)還魂草，是從剛死的長生者七竅里長出來的，代表著他不朽的七魄?！?p>　　“唐朝的時候，曾有個仙人，為了救自己的妻子，闖進(jìn)幽冥，用自己的長生和七魄，換回了百年時光，自那之后世上才有了所謂的七節(jié)還魂草?！?p>　　……

　　老伯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久，直至天色昏沉，才拍拍段風(fēng)，緩緩起身。

　　“不說了，老伯做飯去，你也歇歇吧?！?p>　　一直愣在床上不動的段風(fēng)突然轉(zhuǎn)過頭，看著桌上擺著的一本書。

　　那是村民從他懷里找出來的，便放到了這里。

　　“鑒諸，我要學(xué)易筋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