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少爺與大小姐
菩提樹下的掃地老僧放下掃帚,渾濁的眼睛看著死水般沉靜的明鏡山莊,輕輕扯了扯干涸的嘴角,那干癟的臉上似是露出了些許笑意:“有趣,真是有趣?!?p> ……
現(xiàn)在,段風(fēng)舒適的躺在天臺上,讓早春的風(fēng)吹拂著他細長的,散開著的,如墨色的長發(fā);可惜如今的天空,已許久不見太陽,否則必定能照在他的臉上,額頭那一片金燦燦的金黃。
他卻似在風(fēng)的懷抱里安眠,不曾醒來。
這是一座不算太高的房子,說是房子卻也不大合適,因為下面明明生著四個輪子,在馬路上疾馳;若是在上一紀,應(yīng)當(dāng)是叫做房車的東西。
天臺上有一扇小門,門是開著的,從里面飄來陣陣飯香。
然后,一個美麗的少女從下面走上來,她穿著一件雪白色的襯衫,配一件淡青色的牛仔褲,頭發(fā)是海藍色,閑散的披在身后,露出一雙晶瑩的,纖秀的,玉質(zhì)的手臂,還有潔白的,完美無瑕的雙手。
她走到他身前,修長的手指輕輕將那片金黃輕輕的摘下來。
他腦袋一陣吃痛,睜開眼睛苦惱道:“大小姐,你就不能讓我自己出來嗎?”
“大少爺。”她嘴角掛著惡作劇得逞般的皎潔笑容道:“飯已經(jīng)做好了,你如果不來吃,可就要被倒掉了;這可是徐老伯親手種的谷子,若是被倒掉,可是有人要挨打的?!?p> 段風(fēng)伸了個懶腰:“天見可憐,段雪大小姐,這飯就不能等我醒過來再吃么?”
“等你醒過來,飯可就要涼了。這飯可是我親手做的,若是放涼了,有人可不是挨一頓打那么簡單了。”段雪輕輕做到他身旁,幫他收束著散亂的長發(fā),嘴角還帶著笑意:“怎么樣,在江湖里可有什么收獲?”
“沒有。”段風(fēng)苦笑著搖頭:“剛一進去就莫名其妙被拉進了場大戰(zhàn),看來這個身份的原主人應(yīng)該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如果不是你斷開鏈接,我可能要死上一死了?!?p> 江湖,誕生于第四紀的古華夏,是那個時代文明的結(jié)晶;江湖這一名字的由來已不可考究,從字面上講應(yīng)當(dāng)是指廣闊的江河,湖泊;后來發(fā)掘出的古籍《莊子》中寫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這才猜測大約是指世界或天下的意思。
當(dāng)然,這并不影響江湖的珍貴。
第四紀,是人類文明最璀璨的一個紀元,人類征服了無數(shù)種族,征服了陸地,海洋,甚至是天空,人類的足跡踏遍了每一片土地,像這房車就是第四紀遺留的產(chǎn)物;沒人知道輝煌的第四紀元,是怎樣在一夜之間崩塌的,而在其廢墟上建立起來的第五紀,直至如今仍在陰霾的籠罩之下,一年中都很少得見光明。
太陽,真是一個奢侈的東西。
據(jù)老一輩人口口相傳,在第四紀誕生了數(shù)個偉大的文明,古華夏便是其中翹楚,從古華夏流傳出來的東西,個個都是人間至寶,更別說這最為珍貴的“江湖”了。
“這么說,我還救了你一命?”段雪幫段風(fēng)收束好長發(fā),眼波流轉(zhuǎn):“準備怎么感謝我?”
“是是是,感謝大小姐的救命之恩?!倍物L(fēng)笑道:“小生以身相許可好?”
“你這家伙,成天油嘴滑舌,也不知在外面騙了多少女孩子。”段雪青蔥手指揪了根段風(fēng)的頭發(fā):“這次給你個教訓(xùn),看以后還敢不敢?!?p> 段風(fēng)吃痛,正待還手,少女卻早就逃之夭夭,空氣中只留下銀鈴般的笑聲。
“死丫頭。”段風(fēng)暗罵了句,沒得法子便下樓吃飯。
飯是最簡單的青菜白飯,無酒也無肉,在這世道能有香噴噴的大米飯吃,已是蒼天開眼了。
“此處,距離金陵城,還有多遠?”酒足飯罷,段風(fēng)也少有的關(guān)心起行程來,他們倆從小孤村出發(fā),至今也走了兩日有余。
段雪看了眼地圖,嘆道:“還有小半日的路程;只是白馬書院在東南也是數(shù)的上號的,院長書劍白實力高強,更別說金陵城主何春風(fēng)……”
“你想勸我不要去?”段風(fēng)打斷她的話:“可是,你知道我是非去不可的?!?p> 段雪輕聲道:“我也不是勸你不去,只是希望你能小心些便是?!?p> 段風(fēng)又何嘗不知道此行危險,按照他的性子能茍著那自然是永遠不出頭才好,可白馬書院卻有一樣他必須取來的東西。
見段風(fēng)不出聲,段雪便又笑道:“何況,這白馬書院也不是那么好進的,他們只招十五到十八歲的少男和少女;按咱們段大少爺?shù)哪昙o呀,恐怕還沒進門,便被人家給轟出來啦?!?p> 段風(fēng):“……”剛才還擔(dān)心我的安危呢,這怎么翻臉比翻書還快?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古人誠不欺我。
突然,一聲悶響,整個房子都震了震。
這是咋了?天塌了?
段風(fēng)和段雪對視一眼,走上天臺。
只見一人直挺挺的趴在自家天臺上,一動不動,整張臉被撞得頭破血流看不清面貌。
“嘿,兄弟,你敲錯門了?!?p> 段風(fēng)上前去查探,段雪躲在其背后偷偷打量,很快便發(fā)現(xiàn)那人已沒了呼吸;這算什么?千里送飛尸?禮輕情意重?
身體溫?zé)釕?yīng)當(dāng)是剛死不久,就是不知是從天上摔下來摔死的,還是飛著飛著不小心死了才摔下來;可不管怎么說,碰瓷都是及其惡劣的行為!
“他身上穿得青衣毫服,料子是金陵城落月莊的青云緞,上面繡著銀紋太極八卦圖;用這古老的款式和花紋作制式長衫,在金陵僅有白馬書院一家?!彪m然是在背后觀摩,但段雪看出來的卻遠比段風(fēng)要多:“這個人來自白馬書院?”
“不但如此,他就是書劍白?!倍物L(fēng)從那人緊緊攥著的手里掏出一只腰牌,上面只寫著一個字“書”:“瞧,進白馬書院的門票到了。”
段雪看了眼那腰牌,點頭道:“不錯,他確是書劍白;紅底金文,白馬書院規(guī)矩嚴苛,這是院長才用得起的腰牌;書劍山實力不凡,沒想到會不明不白的死在這里,是誰殺了他?”
“他脖子上有個細小的針孔,應(yīng)該是被暗器所傷,流血不多,似乎沒有射到動脈卻打進了氣管,看起來有掙扎過的痕跡,可能是缺氧致死,也可能中了毒?!倍物L(fēng)仔細檢查后道:“這張臉?biāo)こ蛇@樣,也沒法判斷了;在東南一帶,用這種暗器的人也不多,蜀中唐家,魔城的千面人,南海觀音廟……”
“你是想扮作書劍白進白馬書院?”段雪想了想道:“書劍白死死的攥著這塊兒腰牌,兇手一定試圖搶過,卻不慎被書劍白逃了出來。他的佩劍也被人奪走,臉雖然血肉模糊,卻有幾道明顯的劃痕,估計那兇手也和你不謀而合,是想扮作書劍白混進白馬書院。畢竟,無論是誰都不敢去懷疑院長竟然是假的。可,若是在白馬書院已經(jīng)有了個書劍白,你又如何能扮作他?”
段風(fēng)笑道:“所以說,我必須比他提早一步抵達白馬書院?!?p> 據(jù)說,白馬書院美女如云,有好些漂亮小姐姐,就是不知道比起俺家雪雪怎么樣;作為白馬書院院長,我是不是可以試試潛規(guī)則?段風(fēng)心里暗暗憧憬,當(dāng)然,這話他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
“給你,這是一張上好的‘人皮’?!倍窝┲罃r不住他,便丟過去張薄薄的皮:“你手藝雖然比不上我,但臨時頂一下是沒問題的;我進城后,會住在徐老伯的酒樓,你夜里過來換皮?!?p> 這‘人皮’是段雪將豬皮削成薄薄的一層,再加上不同草料制成的,透氣性極好,是最適合做易容的面具;至于書劍山的相貌和特征,為了偷入白馬書院,那是早便準備好了的。
“好!”段風(fēng)接過人皮,雙臂一展便躍出天臺,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見,空氣中留下他漸遠的聲音:“你到金陵后,記得給蘇家發(fā)個帖子,然后帶上面具在城里露個臉;我不但要扮作書劍白,還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大漠里的風(fēng)掛過來了?!?p> 段雪搖頭失笑,多少年了還是這個小孩子脾氣,只是他一走,這房子便顯得清冷起來了;四下一掃,便看見書劍白的尸體直挺挺的躺著,她臉色一僵,剛才竟忘記讓段風(fēng)把尸體處理一下,現(xiàn)在可怎么辦?總不能就丟在這兒吧。
瞧了瞧那人血肉模糊的臉,還有地上的大大的一攤血。
段雪:“……”
還是就在這兒放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