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任飛回到縣衙門剛想補個回籠覺,突然聽見外面冤鼓被敲的山響。一個赤膊漢子扯著脖子喊:“縣長公子,以身試法!講茶大堂,恭候大駕!”
張麻子有些奇怪:“講茶大堂?縣衙不是斷案的地方嗎?”
“現在還他媽扯這個?你打了武智沖,黃四郎的人找六子難道是開茶話會嗎!”
任飛從馬廄里把快馬牽出來,張麻子聽了臉色唰就變了,舌頭一翻嘴里咬著哨子,長吹一聲,騎上馬往講茶大堂跑。
屋子里老二老三他們拎著槍沖出來,到馬圈那邊牽馬。緊接著徐百九也從屋里跑出來,著急忙慌的連鞋都是趿拉著的,看著一群人快馬加鞭的跑出去,連忙問道:“是啥子事???他們都要往哪個去???”
任飛瞪著徐百九:“你怎么在這啊?我不是讓你這兩天跟著六子嗎?”
徐百九有些納悶:“我跟著了啊,剛才吃完飯,要整理縣衙的案卷,就先回了。難道出事了嗎?”
任飛一腳踹開他,“你個廢物!回來再和你算賬!駕!”
講茶大堂里,六子急的滿頭大汗,扯著賣涼粉的領子大喊:“我明明只吃了一碗粉,付了你一碗的錢,你為什么冤枉我!為什么!說!告訴大家,我到底只吃了幾碗!”
賣涼粉的面色木訥,嘴里要緊了牙關,“兩碗!”
六子眼珠通紅,松開賣涼粉的。周圍一大群鵝城的鄉(xiāng)紳,胡萬端坐在當中,手里拿著塊帕子,一臉得意的看著他。
六子怒火中燒,拔出匕首:“比惡是吧,我比你還惡!”
說完竟一刀插進自己肚子里,四濺的鮮血嚇得周圍人猛地站起來,躲得遠遠的。六子強忍著疼,咬牙道:“都看好了,今我肚子里要是有兩碗涼粉,我白死!”
胡萬依舊坐在椅子上,微笑的看著六子:“要是只有一碗,我死!可涼粉呢?傷口太淺,我看不見。涼粉在腸子里,你得橫著拉一下,我才能看見,,,”
胡萬說話的樣子依舊是那么討厭,六子臉色煞白瞪著他,剛要動手。
“呯!呯!呯!”
突然外面猛地傳來一陣急促的槍聲,周圍看戲的鄉(xiāng)紳嚇的一哆嗦,原本鴉雀無聲的講茶大堂,突然變得亂哄哄的,六子手上的動作也不由的停了。
就和大多數尋死自殺的人一樣,六子斗狠只不過是憑著一時的血氣,真讓他愣住一下,緩過神來,傻子才會因為一碗涼粉跟人玩命。他趕緊把刀子小心抽出來,掙扎著脫下上衣裹住傷口。他是刀口舔血的土匪,也知道腸胃外面非常膩滑,雖然利刃入腹,但只要沒有來回攪動就未必會傷到臟器,現在最重要的是止住血,若是鮮血流干了一樣沒命。
胡萬臉色一變,沒想到會在這最關鍵的時候功虧一簣。但這個時候再讓他眾目睽睽之下殺了六子,他卻沒那個膽量。已經響了槍聲,他若再敢明目張膽動手,九成九要死在這里。
沒過多久,張麻子喘著粗氣跑上來,一臉猙獰的看著六子肚子上的傷,抱住兒子左右環(huán)視一圈,竟沒有一個人敢和他對視。
六子直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落入別人的算計,還在低聲辯解:“爹,我真的只吃了一碗的涼粉,也給了他一碗的錢,,,,,”
張麻子虎目含淚,抱起六子,低聲道:“好孩子,爹知道,爹知道,別說話,我?guī)闳タ创蠓??!?p> 任飛和老二老三他們也跑上來,一看六子的傷,老三腦袋上青筋暴起,掏出兩把左輪對準武智沖,“大哥,給六子報仇!”
這群人里他就知道武智沖和衙門哥幾個有怨,一看他也在場,下意識就以為是他干的。抬手就要崩了他。嚇得武智沖趕緊跪下:“三爺我冤??!我和六爺是一伙的啊,我一直說六爺只吃了一碗啊!”
“老三!你和我趕緊帶六子去治傷!剩下的人,幫師爺把這邊的事兒處理了!”
張麻子撂下句話,抱著六子就往樓下跑,剩下老七他們幾個,面面相覷。剛才任飛在大街上放槍,分明是提醒大堂里的人,他們很快就到了。說不定就是給胡萬通風報信,這樣的人不一槍崩了,怎么還讓他主事啊?
世上的事情有時候就是這么奇妙,是敵是友,讓人難以分辨。
老七入行最晚,但也最聽張麻子的話,看看哥幾個都不說話。他先站出來:“師爺,您發(fā)話吧!”
任飛心煩意亂的看著桌上那把匕首,和地上的一大灘鮮血。他就料到六子可能會中激將法,生怕趕不及,故意在接上就開槍示警,沒想到緊趕慢趕,他還是捅了自己一刀??吹渡系难E,這刀插的不淺,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救過來了。
“六子剛才只說什么涼粉的事,也沒說是誰傷了他。現在在場的人都有嫌疑,統(tǒng)統(tǒng)帶回衙門關起來,等縣長大人候審。”
一聽要被收監(jiān),一群鄉(xiāng)紳頓時不干了,他們只不過是打醬油看熱鬧的,死人關他們什么事?。亢f更是直接大呼小叫,指著桌上的匕首。
“憑什么!六爺他是自己捅自己的,憑什么抓我們!”
任飛也懶得和他們多廢話。
“呯!”
一聲槍響,原本還群情激奮的人群,一下子又消停了。就剩胡萬捂著自己被打豁的耳朵慘叫。
任飛淡淡道:“狡辯什么啊,他無緣無故會自己捅自己嗎?你算干什么吃的,衙門怎么辦案輪得到你插嘴嗎?
你剛才往匕首那伸手要干什么啊,破壞證據還是狗急跳墻?這一槍是警告,再敢啰嗦我就視你拘捕,一槍崩了你!”
回頭看看老七他們,“別愣著了,都帶回去。事情到底怎么辦,等你大哥回來定奪。”
“好嘞!”
這事情辦的沒毛病,衙門的人一言不合就動槍,大堂里呼啦啦三十幾號人,沒有一個再敢挑事。全縣有頭有臉的財主士紳,一下子都被塞到縣衙大牢里去了。
胡萬孤零零一個,嘴里叼著根草棍,臉色陰沉的坐在牢房的角落里。左半拉耳朵已經被成一堆爛肉,就剩下個根子了,鄉(xiāng)紳里有流過洋回來的,學過幾招西醫(yī)里的傷口包扎,扯下上等干凈的衣服襯里幫他包扎了。
“一群王八蛋,等老子出去了,反手就弄死你們!”
講茶大堂的事肯定已經傳回了黃家,黃四郎肯定已經開始向衙門施壓了。至于那個賣涼粉的,從剛才一進來就讓他和手下向著黃家的鄉(xiāng)紳給弄死,用腰帶掛房梁上了,到時候就說他自知誣陷好人罪孽深重,把屎盆子都扣在他身上。到時候死無對證,縣長能那他怎么樣???
胡萬根本不怕縣長,就算了他明知道自己兒子被算計了,也不敢動手。
自殺憑的是血氣之勇,殺人也一樣。當初在講茶大堂他要是一氣之下動手,那還有可能。現在殺他,那就是公然挑釁黃四郎!這可是在南國,哼!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
徐百九走進地牢,拿鑰匙打開牢門,低聲道:“縣長把事兒問清楚了,六爺是自殘,跟你們沒關系。都沒事了,回去吧!”
牢里的一群鄉(xiāng)紳從墻角站起來,有一個年輕的剛想邁步離開,身后家族的長輩突然扯住他的袖子,撇撇嘴。那后生一看,恍然大悟,剛邁出去的步子又退回來了。
胡萬懶散的躺在草垛上,晃蕩著大腿,嘴里依舊叼著那個草棍:“怎么,滿城的鄉(xiāng)紳說關就關,說放就放啊。今兒個,你們那個狗屁縣長還有開槍打我的師爺,要是不把事情掰扯清楚,老子今天還不出去了!”
一大群鄉(xiāng)紳也都大呼道:“對!今天不給胡爺一個交代,我們都不出去!到時上稟州府,看那縣長怎么辦!”
徐百九趕緊賠笑,“各位老爺,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