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看朋友

　　李老頭穿上兒子給他新買的毛衣、外套，圍著圍巾，對著門口的鏡子，把皺著的袖子捋平。

　　之后他拎著柜子上的保溫桶，出了門。

　　深秋天氣，空氣還是很清冷。

　　天空已露出魚肚白，他走過一個(gè)街道，下了地鐵口。

　　“老李頭，去哪兒？”

　　“看個(gè)朋友?！庇龅揭粋€(gè)鄰居，老李頭笑著答道“先走了?！?p>　　“走吧?！?p>　　恰逢上班高峰期，地鐵進(jìn)站口排起了隊(duì)。

　　李老頭掂著保溫桶靜靜地站著。

　　一旁的年輕人看著他的保溫桶突然問道“給孩子送早飯？”

　　“不是，去看一個(gè)朋友?！?p>　　那人點(diǎn)了一下頭，就再也沒有說話。

　　因?yàn)槭菑氖及l(fā)站之后的一站上的車，車上空位還有很多，他抱著保溫桶坐在了一個(gè)小角落。

　　對面的小電視正在播放公益廣告。

　　“請不要再地鐵上飲食。”

　　他去的地方很遠(yuǎn)，需要從城市的這頭到城市的那頭，一路上車廂里從零星幾人到滿得人貼人，再到?jīng)]有人，沒有換乘，一下到了終點(diǎn)站。

　　到站后，他抱著那個(gè)保溫桶從地鐵口出來，太陽已經(jīng)高高升起，暖黃的陽光灑在大地上，甚至有些刺眼。

　　他去的地方是清源市的公墓，門口賣花的攤子上還放著些無詞的歌曲。

　　“買點(diǎn)花吧?！?p>　　“多少錢一把？”

　　“99一束?！?p>　　“這么貴！”

　　“不貴了，這大老遠(yuǎn)的，而且我們的花都好看?！?p>　　李老頭搖了搖頭，到墓園的超市里邊，花了59元買了一把白色骨朵的花。

　　“要配點(diǎn)別的花嗎？”收銀員姑娘問道。

　　“不用了。”

　　“一共59元，其它的還需要嗎？”

　　“不需要?！备读丝?，他一手拎著保溫桶，一手抱著那束花，走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他把那束花和保溫桶放在了王盛德的墓碑前，然后蹲下打開保溫桶，從中端出來一疊一疊的“這是包子，白菜粉條的，這是粥……”

　　“吃吧?！?p>　　他拍拍王盛德墓碑旁的石階，坐了上去，跟他嘮嗑“你走了我也沒勁了，干不得那活了，現(xiàn)在在家給兒媳婦幫忙……”

　　“我老伴回來了，但是她今天沒空，改天可以跟我一起來看你?！?p>　　“你家兒媳婦……跟人結(jié)婚了……”

　　“你沒換給你孫子，換了別人的孫子……”

　　“唉，花太貴了，下次再給你兒子買，這次就先不買了?！?p>　　“中午店里忙，我也不能多呆，走了?！?p>　　他坐了有大半個(gè)小時(shí)，就收拾東西離開了。

　　回程的地鐵，一路上都沒有什么人，他甚至還睡著了。

　　好在路程足夠長，所以醒來的時(shí)候還沒有到站。

　　一個(gè)老頭就坐在他的旁邊“中午出來了?！?p>　　“嗯？”李老頭還有些沒睡醒。

　　對方笑了笑，嘆息“菜就早上新鮮，偏還不讓我們早上出門，唉……”

　　李老頭想了一會(huì)兒，低頭余光看到他手上的蔬菜水果，明白了。

　　“那有事的時(shí)候該坐還是得坐，總不能一輩子早上不出門。”

　　“也是，大不了辦個(gè)普卡?！?p>　　說著，新站點(diǎn)就到了，那人道了聲再見下了車。

　　老李頭繼續(xù)坐著，車廂里剩余幾個(gè)人年紀(jì)大都很大，他抬頭看了看路線，還有五站，就又瞇了會(huì)兒。